第六十節 殘酷的現實
透過厚厚的防彈玻璃窗，郭波從他的辦公室看著窗外。（儘管在大多數時候他也像喜歡隱藏在黑暗中的莫非那樣，用厚重的窗帘將自己與外界隔絕起來，但是某些時候他也會把它拉開。）
其實窗外並沒有什麼好看的——除了漫天的灰塵。現在整個重慶市的中心地帶（這是一個很大的範圍，包括了郭波記憶中的從江北區到巴南區的一大片區域）都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到處都在進行著建設。而在1930年，誰別指望施工單位會考慮什麼粉塵排放、噪音污染什麼的。所以，霧都重慶就變成了粉塵之都。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環境問題，但郭波並不怎麼關心它——儘管他在大學里學的就是環境科學。他現在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並且，搞環境保護是一件很費錢的事情。而錢的問題，正是諸多糾纏著他的麻煩中最嚴重的一個。
一個很嚴重但卻沒有多少人注意到的事實是，他和莫非已經沒錢了。
當然這麼說並不完全正確，畢竟他們手裡還有價值好幾億美元的黃金（具體是多少億郭波不清楚，國際黃金價格一直在上漲）——大部分來自美國人的金庫，小部分是他們在非洲偷偷開採的。但這些黃金使用起來卻很麻煩，黃金失竊案以後國際上到處都是相關或者不相關國家派出來的特工，當然也有財團也派出的私家偵探，乃至純粹為了贏利的獵獎者，任何超過百萬美元的黃金交易都會吸引這些如果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般的傢伙，所以他們只能很謹慎的使用手裡最大的一筆財富。
這就意味著他們手中的黃金實際上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而且就現在的狀況來說，他們更需要的是現金——不管是美元還是銀圓。他們最大且最穩定的現金開支是向軍警政工人員支付薪金。不算其他部門，僅僅是為了支付手下接近三十萬官兵的月薪，他們所要花掉的錢就可以讓中國幾乎所有的軍閥去自掛東南枝。
現在已經不是十五元的時代了。按照最新的軍人薪金標準，一個軍人的月薪是與他的兵種、軍銜、服役年限、擔任職務，以及是否有其他的補貼相關聯的，月收入最低的是一年的普通兵種列兵——八元，但一年的普通兵種列兵只佔軍人總數的9%——為了不打擊老兵的士氣，在五月軍人薪金標準改革前服役士兵都被劃為了二年兵，甚至被提拔為了士官。而按照標準，一個二年的普通兵種下士，依照擔任職務的不同以及有否補貼，一個月的薪金是在十八到二十二元之間。
而且這還是平時的月薪，如果是在戰時條件下，在戰鬥地域服役的士兵、士官和下級軍官還可以享受兩倍於自己月薪的戰時津貼……
不管怎麼說，每到部隊發薪水的日子，郭波總是心如刀割——儘管這個標準是他自己定的。
當然，如果再想到他們的軍人並不僅僅只享受著高標準的薪金，還享受著各種各樣的福利——比如每天都有一瓶的可口可樂，還有每個月的四包香煙——以及已經與美利堅合眾國聯邦軍隊的標準接軌的伙食，郭波總是有一種想撲街的衝動。
更進一步的，再聯想到與軍隊享受同樣待遇的警察，以及待遇比軍警還要高數倍的特勤單位……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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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剛剛洗了澡，他現在顯得很輕鬆，因此找來傑拉德指揮官下棋。他們玩的是海戰棋的一種變種，用星際戰艦取代了各種水面戰鬥艦艇。
剛用自己殲星艦吃掉傑拉德指揮官的基地，莫非的通訊器響了。他打開，達綺芬妮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他面前。「達綺芬妮，你為什麼不直接過來向我彙報。」他有些生氣——如果隨意使用通訊器而被某個不相干的人注意到，那也許會引起一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但達綺芬妮的回答卻有些讓他感到意外。「情況緊急，長官。」她說，「請原諒我違反規定。」
「出了什麼事？」
「我們在美國的私酒生意遇到了麻煩，長官。」達綺芬妮的報告讓莫非的精力立刻集中起來。私酒生意，與青霉素生意是他們最重要的支柱產業，現在每天可以獲利數萬美元。莫非是絕對不會允許這項生意出現問題的，尤其是在青霉素銷售已經遇到麻煩的情況下——因為涉嫌壟斷，製造青霉素的默夫&#8226；傑拉德製藥已經陷入了反壟斷訴訟中，並且敗訴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莫非現在正打算與美國的幾大製藥企業達成一個共同壟斷青霉素銷售的協議，建立一個類似石油輸出國組織那樣的機構確保青霉素銷售的高利潤——當然，損失依舊無法避免。
但莫非曾經認為私酒銷售生意不會遇到麻煩。雖然他們確實在逃稅，但是他們充當的僅僅是私酒供應商，美國聯邦稅務機構根本查不到他們。義大利黑手黨也不會蠢到向政府報告他們這股黑勢力背後的黑勢力。而且，他們在聯邦調查局裡已經有了一些內線，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達綺芬妮不可能對他說「情況緊急」。
那麼是另一股黑幫勢力在打他們的主意？莫非覺得這也不大可能。為了保證義大利人的在銷售私酒時不會遇到麻煩，他曾經出動克隆人突擊部隊反覆的襲擊美國的其他黑幫——尤其是義大利人的死對頭愛爾蘭人——將幾乎所有的幫派趕出了太平洋彼岸的那個國家，除了一個幫派……
莫非已經知道是誰在給他們的私酒生意製造麻煩了。
達綺芬妮證實了他的猜測——
「洪門試圖與我們爭奪義大利人的私酒供貨權，他們聯繫了義大利人，但遭到了拒絕。同時他們還在幾個交易地點襲擊了我們的人。」
洪門的行為顯得有些反常，但莫非並不關心這個。他只關心一件事：「損失。」
「死了一些美國人，但我們自己的人沒有損失，另外損失了價值十一萬美元的貨物。」達綺芬妮停頓了一下，「我們的人打死了三十二個洪門的成員，因此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長官，『史密斯』指揮官詢問，是否要出動突擊部隊展開全面反擊。」
「當然，達綺芬妮。既然有人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那麼我會很樂意送他去另一個世界。」莫非以他慣有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對達綺芬妮說到。
「但郭波長官那邊怎麼解釋？」
「不用擔心他，達綺芬妮。我比你更了解我的朋友。」莫非笑了笑，「他做人有很強的原則性——生意是生意，同胞是同胞。所以，如果有同胞試圖搶走他的生意，他就會很高興的讓他去見上帝。」
「既然如此，長官，我會立即向『史密斯』指揮官轉達你的命令。」達綺芬妮向莫非鞠了一躬，然後她的影像消失了。
莫非收起他的通訊器，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會兒，最後他按動了桌下的一個按紐。
他的副官很快走進來，站到他的面前，靠腿，立正。
「準備我的汽車，我要去郭波長官那裡。」現在，他要去向自己的朋友做一點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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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波對發生了莫非辦公室里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依然在為自己遇到的財政問題頭痛。
軍隊花錢的地方並非只有軍人的薪金和待遇，採購和研究武器裝備、構築軍事設施所耗費的資金更是驚人——問題的關鍵是買的數量太多，而且莫非的要求又很高。
武器採購就不用說了，作為曾經的軍火商，郭波很清楚這是多花錢的事情。何況還有現成的例子在那裡擺著：即使美國政府慷慨又大方的一支步槍只賣他們十美元，三十五萬支二手的M1917步槍也讓胡佛政府有了三百五十萬美元的進帳。
也幸好這是他們除了兩次向美國購買軍用飛機之外最花錢的一次軍火採購，之後就等著自己的軍工廠開工，否則郭波也許會忍不住把莫非拉過來暴打一頓——當然，更有可能是他在動手前就被達綺芬妮掐死。
至於軍事設施……
僅僅是在構築軍用機場方面，雖然現在他們擁有的作戰飛機還不到一百五十架，但現在已經有九個大型軍用機場在修建之中——所謂的大型機場，按照莫非的概念，指的是可以容納三百至三百五十架作戰飛機（當然，這指的是波音218這樣的小型飛機），有二到四條三千米級混凝土跑道，建設有裝甲機堡、甚至地下機庫，有地面雷達和高射炮兵陣地的，在郭波自己看來簡直就是變態的空軍基地。（其實郭波這麼說絕對是毫無道理的，按照他的命令修建的重慶江北和成都雙流兩個民用機場也小不到那裡去——它們都擁有兩條三千兩百米長的混凝土跑道。）
修建這麼一個機場需要多少錢？還不清楚，但在郭波得到的帳單上，從六月機場動工，到九月底，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已經用去了一百三十萬銀圓——注意，這不過只是一個機場的費用！之所以這麼「便宜」，還是因為所有九個機場幾乎都還處在修理地球的階段，真正花錢的項目還沒開始動工呢！
這實在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而且莫非還在計劃著，在貴州和雲南各建三個大型機場，然後他還打算修建一大堆「擁有一到兩條兩千米級混凝土跑道，可以容納一百五十到兩百架作戰飛機的」中型機場、「擁有一條一千米級混凝土跑道，可以容納五十到一百架作戰飛機的」小型機場，當然，這還沒算那些只能容納五到十架作戰飛機的野戰簡易機場……
也許莫非對會飛的東西有特殊的喜好？考慮到他在波音還沒有把他們訂購的第一批兩百架戰鬥機交付完畢的時候又訂購了三百架戰鬥機和三百架各種教練機，郭波認為他確實有這種喜好。
一種用錢堆砌起來的喜好……
郭波實在太過於專註於錢的問題，以至於都沒有時間認真思考一下，四川究竟有沒有那麼多合適的土地修建機場。
而且他也忽略了陸軍的大小兵營、訓練場以及莫非那誇張的四川邊境防線帶給他的財政壓力。
那些設施的花費，和修建機場比起來，只會多，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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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中校來了——」
當胡幽藍推門進來報告的時候，他看見的是一個滿臉沮喪的郭波——他曾經想著把四川的大小城市全部進行一次現代化改造，但是因為莫非的軍隊佔用的資金實在太多，並且教育方面的投入一分也不能少，他的建設工作僅僅只能局限於重慶和成都兩個地方。
當然，建設的重頭是在重慶——因為他在這裡。
兩座長江大橋，兩座嘉陵江大橋，機場，熱電廠，城市主幹道，排水、供電系統，污水處理和固體廢棄物處理設施（這一次郭波倒沒忘記自己學的專業），四川省政府和重慶市政府各部門的辦公建築，以及莫非的司令部、傑拉德指揮官的總參謀部和達綺芬妮指揮官的國家安全局總部，等等。這些都是已經開始建設的工程，它們將在未來的幾年裡陸續完工，之後……
郭波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因為之後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再之後，莫非就會離開。到那個時候，他還會留在這裡嗎？
他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甚至不願意去想這個問題。
他——
「我的朋友，你在發什麼愣？」莫非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對於他的出現，郭波顯得非常的吃驚——顯然他沒有聽到胡幽藍的報告。「啊，中校！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然後就看到你手抱著文件，腦子裡卻在想其他的東西。」莫非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同時也沒忘記開郭波的玩笑，「我很好奇你在想什麼，我的朋友。女人？」
「是錢。」郭波沒有一點開玩笑的念頭，他將手邊的文件丟給莫非，「自己看看吧，中校，我們已經沒錢了。」
但莫非又將文件丟了回來。「我已經看過了。其實你應該感到高興，我的朋友——至少成渝鐵路和各鄉各縣的地方公路沒有讓你花一個銅板。」
「是啊。沒花我一個銅板。我真該慶祝一下，辦個party。」郭波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愉快。當然，莫非說的也沒錯，成渝鐵路和各鄉各縣的地方公路確實沒花他一分錢，那都是由四川的地主豪紳和商人們捐款，按照省政府制定的標準建設的——其中，劉湘、劉文輝等人為修建成渝鐵路，每人捐了三十萬美元。
但這算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那些錢都是他們送出去的！
「總之，中校，再這麼下去，我們很快就會破產，然後完蛋！」
「沒那麼嚴重，我的朋友。」莫非依然顯得很輕鬆——讓他完蛋？誰來試試！他盯著郭波看了一會兒，然後說：「不過，既然你已經看起來就要一夜白頭了，那我們還是找一點新的財源為好。」
「新的財源？」郭波一臉的不相信——發財不是那麼容易的，中校。
但莫非卻很認真的開始扳手指頭。「印刷偽鈔，如何？我們可以印得比美國人自己印的還好。倒賣文物，我記得我們剛剛從毛光翔那裡搞到一些古代——」
「明代。」郭波糾正他。
「不管明還是清，對我來說都是古代。」莫非聳聳肩，繼續向下說：「我們從毛光翔那裡弄到了一些古代瓷瓶子，我們可以試試能不能把它們賣個好價錢。」
「在中國，不可能賣出你想要的價錢。」
「那就賣到美國，英國，賣到法國，拍賣，誰出價高賣給誰。」莫非繼續扳手指頭，「我們還可以找一些更古老的瓶子去賣——」
「我會被人罵死……不過，管他呢，被人罵也不會少一兩肉。而且我們還可以做得很隱秘。」郭波一下子來了精神，「當然，我們還可以重新撿起被我們放棄的生意，毒品。中校，我們現在應該重新開始。」
「毒品，不行。你觸及我的底線了，我的朋友。」莫非很認真——看起來是很認真。
「少來，中校。我們什麼違法的事情都做了，再加上一個毒品算什麼！我們現在需要錢。」郭波開始找理由，他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理由，「而且，繼續做毒品，可以幫助我們改善與鄰居的關係。」
「與鄰居關係？」
「桂系，他們最重要的財政收入就是特別稅，收過境的滇土的特別稅。」實際上郭波並不太清楚自己說的是否正確，但為了說服莫非，他決定就這麼說，「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佔領了貴州，並且還在準備進攻雲南。他們的財源就被我們切斷了，他們就會垮掉，或者倒向中央。無論是哪種情況，蔣委員長都會白白的得到一個省……」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莫非打斷他，「既然我們並不打算進攻廣西，那麼我們可以通過保證桂系的獨立存在，牽制南京政府，所以我們要保證他們有足夠多的錢——既然是這樣，我認為我們應該和他們直接交易。我們供貨，他們出售。就像我們和義大利人那樣。」
「是的。或許我們還可以與桂系建立起一種友好的關係。」
「或許，我們還可以向他們出售軍火。」
「怎麼樣，你同意嗎，中校？」郭波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這違反了我做人的原則——」莫非搖了搖頭，發出一個嘆息，「——但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這麼說你同意了，太完美了！」郭波興奮的拍著桌子，大叫著：「蘿蔔（這是胡幽藍的綽號，因為他的本名是若朴），開香檳，我們要慶祝！」
不過莫非卻制止了他。「等等。」他的表情嚴肅起來，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對郭波解釋。「我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的，我的朋友——」
「你不會要反悔吧，中校？」郭波還在笑。
「不是這件事情，我的朋友。是關於我們的私酒生意的。」他制止了郭波插話，「達綺芬妮指揮官向我報告了美國方面的消息，洪門正在與我們爭奪義大利人。他們已經向我們發起了幾次襲擊。我要告訴你的是，在接到報告以後，我已經命令出動克隆人突擊部隊。」
沒有一點的驚訝，郭波的表情只是變得凝重起來。「很奇怪。1882年生效的排華法案依然有效，現在的美國對於華人並不是天堂。洪門的人應該很清楚，如果他們與一個白人勢力發生衝突，吃虧的只能是他們自己。除非……」他咬著嘴唇思考了幾秒鐘，「這裡面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中校，一定查清楚。」
「這我知道。不過，關於我的命令——」
「就像你說的。」郭波緩慢的搖了搖頭，「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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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書中聲明：本書中，主角的軍隊里不會裝備任何德式武器或者德國式設計，請有給我提建議的讀者大大們注意這一點。
我討厭德國：第一，我討厭納粹，第二，我被哈德門搞得很不舒服。
8月20日特別聲明：本書的續集《我們的二戰2》以上傳，書號14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