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旋風營救(中
這時候,江畋的腦中再度出現某種幻聽,隱約間在一處蘭桂飄香的庭院之中,又有一個嬌俏稚氣的聲音在對自己說:
「我叫洛洛,洛水的洛……你就是新來的先生么……」
「囈,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真的不是罵人,我最喜歡狗兒了。」
「我也喜歡狗狗啊,一黑二白三花可真香!」
這是這具身體不以為然的回答。然而女孩兒又自顧自地道:
「這就是前代昇平坊崔氏馴養出來的渦兒,人稱婦家犬的名種呢……」
「它叫小吉,也是我最好的玩伴了……。」
「既然它喜歡先生,那先生就一定是個親善和睦的人了」
而這種種記憶中的點點滴滴,就像是身處灰暗中驟然流淌過的一股清泉一樣,滌盪和明亮了前身那個人,因為一連串的挫敗而一度有些自暴自棄的蒙塵心靈。
江畋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前身這次不惜一切的豁出性命去,也要奮力將人給救回來。卻是不想再眼睜睜的失去什麼在意的人和事物了。
「停下!,接下來被奪走的那個小人兒我會想法子去救,日後我也一定會替你更好活下去的,千萬不要在莫名其妙的關鍵時候干擾我了。」
江畋如此在內心對自己最後一點殘留意識的影響默念道;而讓這種高漲的莫名情緒得以慢慢的消退下去。
然而這麼一耽擱,內里的人也似乎感覺到了動靜,而起身走了一位過來。他探頭探腦的對著一條壁板上的縫隙向著外間看去,一邊抱怨道:
「小。。。」
下一刻電光火石一般自他眼窩戳入的刀尖,就讓他渾身一抽肩膀耷拉了下來,口中的話語也變成了戛然而止的一聲「額」。
然而隨著抽拔刀刃而沉悶倒下的磕碰聲響,裡頭終究是不是死人而腳步急促的反應過來了。
「小骨皮呢,……」
「誰在外頭……」
「那個狗膽的……」
「天殺的。。。。」
至少有三、四個聲音在門內交錯響起,然後變成撞開破爛不堪得門板一擁而出的若干身形。
然而迎接他們,赫然就是順著夜風倒卷而來的大蓬白灰,幾乎是兜頭蓋腦潑灑而出個正著,如將他們變成準備下鍋的滾粉白挑雞一般,不約而同在煙塵滾滾和彌散之間,捂著眼睛和口鼻凄厲慘叫起來。
「好一個開門白!」
閃身而出的江畋一邊在心中念叨,然後一手短矛穩穩戳在當先賊人的鎖骨處,用力地攪挑起一圈帶著碎裂的氣管和噴洒如泉的血水來。
在被這些迷濛了眼睛和口鼻而痛哭嘶吼賊人之間,濕布包臉放低身體掩身突入的江畋;掩然反手一刀割過最近一支腿彎處,撲哧有聲的創造了又一個噴血滾倒在地,抱腿痛呼不起的戰果。
而他重新突刺揮出的短矛,卻是錯身低了三寸戳在了緊接側身冒出的另一賊人,那不可直接描述的下胯;用力攪動之下「噗噗」的噴濺出一股不知道是血水還是其他什麼的體液來,而直接將對方的凄厲慘叫變調成了某種尖銳的詠唱。
一時間,這就像是在蒙蒙間了驟然拉開了一個修羅場的序幕。只見粉塵瀰漫而人影交錯之間,呲呲作響的切割入肉和呼呼的血液噴射、交錯回應的慘叫、哀鳴和怒吼聲,激烈回蕩在這狹小的門前廊道空間內。
轉眼之間,依次衝出門廊的一眾賊人死傷累累倒地,只剩被橫錯屍體擁堵和絆倒在狹窄門道里的最後一位也終於反應過來;只見他不顧一切奮力抹開頭臉上的灼人白灰,而奮力拔出了腰上一柄尺長短刀,憑空揮舞著權做威嚇;
卻又被如夜行獵豹般伏身在地的江畋,屏聲靜氣的順勢低頭讓過,頂頭撞入他胸腹捏住手腕反向一擰斷脫,以刀刃狠斜斜向上一挑而穿透下頜,咯咯然嘶叫著頓時也與其他人同樣躺下一處了。
心胸間急促躍動著仿若是要在下一刻炸裂似得的江畋,這才解下遮面,大大喘了口血腥與土灰味濃重的空氣;抵靠在門邊而慢慢的緩過這一股勁來。
他又看了看橫錯遍地,不是被劃開脖子而咕嚕嚕直冒血泡,便就在被刺出無數個血窟窿,猶在突突冒血和抽搐的屍體。又謂然感嘆在非洲這些年火器用慣了,自己的匕首格擊還好落下太多。
然而下一刻,他卻冷不防門廊邊一聲脆響,整片壁板突兀脆裂開來。在煙塵內驟然又幽然撞出滿面白灰而眼眸血紅瞪如牛鈴的另一個持刀賊人,悍然揮刀連擊砍析下來。
下一刻就將側身靠牆暗道不好的江畋,給倉促擋格著全力反推撲倒在門廊外;然後貼身糾纏成團的兩人,又在迎面短兵相接和抵近拼格的磨刃刮刀的嗆啷聲中,雙雙武器突然隨著江畋鬆手而順勢飛出。
眼見那人本能伸手就去再抓刀兵,不防江畋迎面暴以老拳、肘擊;又變成以頭撞鼻,插眼,貫耳的一連串激烈扭打暴擊著,頓然失去平衡。而不顧一切又死死抱住他,從殘破不堪的台階上顛簸著滾落下去;
片刻之後,肩膀手肘和后腰被堅硬粗糙的邊角給一連頂磕了好幾下的江畋,也不由慢慢吃痛著鬆開了手裡撕扯的衣物碎片和破爛組織,又忍不住吐出一口滿是血腥味的沫子來。
但顯然正倒伏附在他身上,慘痛哀鳴著扭力扭挺幾下也沒能爬起來的賊人,結果要更為凄慘一些。因為汨汨的血水從對方的頭上,臉上,眼窩和脖子上被撕扯開的豁口中不斷滴落下來,匯聚成了好大一灘。
江畋這才鬆了一口氣,感覺到掌邊和指節上被砸破的位置所傳來的隱隱脹痛和撕裂感。卻是再度慶幸起來,還好自己到了非洲之後,相應的徒手格鬥的技藝和經驗也沒有落下,反而是因為賭賽而有所進步。
要知道,作為地球最終食物鏈頂端和靈長類動物的進化極致,在獲得各種工具便利的同時;相對使用爪牙而本能驅使下獵食的大多數動物而言,人類的全身上下幾乎遍布著各種弱點和要害。
從後腦、眼窩、鼻樑、太陽穴到脖頸、腋下、肚臍、后腰、下陰,脛骨莫不是如此。只是在日常人體保護的本能之下,沒有那麼容易受到傷害而已。
因此,按照那位偵察連出身卻生在幾乎無用武之地的太平年代,只能退伍後到國外熱點地區來發光發熱的老班長說法;只要經過合適的力量強化和技巧訓練,就可以針對性的予以制服、殺傷和致命的效果。
要知道江畋曾在炊事班給打下手的這位老班長,可是創造過在演習送飯期間,俘虜過藍軍的炮兵引導員,兼帶用手邊可以利用的素材,全滅半隻數字化偵察小隊的戰績。
(你可以想象到,在野地里被飯盒炸死的偵察小隊么)
但是現在這具身體的底子顯然相去甚遠了,以至於江畋曾經那些被軍隊前輩們毆打式調教出來的格擊經驗和條件反射式的自衛本能,也被嚴重的削弱和延遲了;
接下來他重新檢查了身上的傷勢,發現已經肩背上凝結的好幾處傷口再度被扯裂或是蹭破而火辣辣的刺痛;左邊手掌和肘尖也隱隱抽搐腫脹了起來。而耳邊道後腦髮髻也不知何時被破了一條口子,正在滴血下來。
「好吧,這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啊……身體底子太差了,真不能這麼無腦莽下去了。。」
他在心中繼續吐糟著,用塊布纏住受傷的手掌,步伐蹣跚得撿起飛到不遠處的戰利品,看起來眼下價值最高的一柄尺長短刃。看起來是簡單至極的無鄂刀裝,只有個握持的竹柄。
但是哪怕插到泥土裡也不損寒光爍爍的刀刃,讓人一看就只覺充滿了威懾力;然後幾步走上破破爛爛得台階,又撿回另一柄更加簡陋,僅有布條纏柄銹跡斑斑的寬刃短刀。
「裝備升級完畢……」
江畋如此默念著給自己打氣,仿若是暫時忘卻了身上的傷痛,而穩穩的雙手提刀斜下向前;以曾經被教導過方便突刺和戳挑的匕斗姿態,重新轉身朝著門洞大開的荒廢建築走去了。
然後,他的視野當中再次閃爍而過綠色提示:「任務《救贖》進度(41%),檢測到遊離能量,收集中,是否修復素體健康(93.2%)?」
而隨著他的意念確認,身上再度破裂的傷口處,也像是在某種無形力量下緩緩收縮著,從撕裂的刺痛變成了脹痛。
隨後江畋粗粗一眼望去,殘破建築的門廊內外,橫躺著的至少七八具屍體差不多也涼透了。而那個最先被割斷腿彎的賊人,已經努力撐起身來,而一瘸一拐的在地面上到草叢中,連滾帶爬拖出了好一段距離的血跡。
而後見到持刀追過來而滿頭滿臉是血,惡形惡狀如鬼怪一般的江畋,不由口中卻是驚慌失措的喊道:
「你……你……你……早該死了……莫要過來……」
然後,又從懷裡掏出一串念珠用力的投擲過來,卻被江畋揮手砍成嘩然滿地散落的珠子。這一刻他的嗓門都變調了:
「這是慈聖寺玄光大和尚做法的菩提子,妖魔鬼神都給辟易啊……」
江畋心中一沉,對方居然認識自己的前身,卻是冷笑道:
「神佛可不會保佑壞事做盡的賊人……這就是現世報……老實交代你們又是什麼人,竟敢當街劫人。」
他話音未落,又眼疾手快在不斷後退對方尚且完好的腿上捅一刀,頓時血如泉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慘叫道:
「住手,我們三色坊的人,可不是你招惹得起……」
然後,對方試圖揮舞擋格的手臂又挨了一刀,頓時血淋淋的半邊手掌都耷拉下來了,愈發痛徹叫喊:
「這事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區區一個西席,為何要攪擾進來、豈非你自找……啊啊啊啊」
然後,他就被江畋用力踩住一邊小腿上的傷口,血如泉涌的擠壓出一大片濕潤來,頓時痛的再也沒法說話了。
「我再問一句,剛從街上劫來的人在哪裡……不然我就把你切成人棍,丟進糞水坑裡再問好了」
「呃呃呃呃,人……人……就在這兒……就等。。」
這名賊人再也無法硬挺下來,而涕淚橫流的有些失神喊道,然而他突然就瞪大眼眼睛,露出某種詭異神情來。
然後江畋忽覺得身後的月光仿若是晃動了一下,不由側轉過身來就霎那間感到疾風撲面,而咻得一聲以什麼銳物在耳旁擦身而過;而話音乍止。
江畋定睛一看自己正對逼問的那名賊人,卻是卻是已經被一支穿胸而過的箭矢突目吐舌的釘死在地上了;不由背後浸透了一層冷汗,而疾步反身向著來處追去。
隨即他卻又脊背汗津津的后怕不已起來,自己實在是太過託大和鬆懈了,竟然忽略了這處建築中竟然還有暗藏著更多賊人同黨的可能性。
隨他貼牆而入后就發現這其實是一座神祠,迎面就是個坍塌了大半的龕位,徑直淹沒在密密的蛛網和野草、掉落的瓦頂、殘梁等垃圾之間。
荒敗透頂的月光下,舉著各色法器的多臂神像在殘破斑駁的壁板上若隱若現的,剝落小半的面容又仿若是在無形嘲笑著什麼。
然而江畋卻在廳堂柱子后的黑暗中撲了個空。然後他視野中隨著意念重新的箭頭也變成了向上的方向,隱隱感覺到頭上有塵土掉落下來,頓時仿然大悟的四下尋索起來。
只是片刻之後,他就在另根柱子背後發現了一段依舊殘敗卻是塵土甚少的階梯;又小心踩著咯吱作響可能隨時會塌陷的梯板,緩緩地走向了上層。
然而,當江畋警惕四顧著抵達上層廊道的時候,之前的襲擊者又仿若是憑空消失了一般,空蕩蕩的環形廊道甚至找不到一個鬼影子,只有樓下散布血泊里的幾具屍體,還在那裡昭示著某種存在。
這時,江畋按奈住某種不安和急切,又不死心的轉頭回來仔細觀察著,腦中再度閃過一陣幻聽,這次卻是一個頗為蒼老的聲線,在娓娓道來:
「世間萬物皆有其道理,是為物理之學;生生造化演變無窮,可稱化學……只要是現實的存在,就一定會留下直接和間接的痕迹,此為尋跡之學。」
江畋不由默念著深吸了幾口氣,又開始整理起自己腦中的思緒和記憶片段;以一個曾經的推理和解密燒友的角度,打量起四周環境來。
而後,他就沿著月光下地板上積塵最少,而又不乏拖曳的痕迹一直走到了環形廊道的對面,才在一處斷裂的地板上堪堪收住了腳步。然後不由露出某種意外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