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叛逃
第一百零二章叛逃
見徐運持聽得專心,閻爾梅不禁舔了舔嘴唇,即便這個微小的動作,還是被一直留心的明磊捕捉到了。明磊不禁暗自感嘆,文人相輕啊!瞅著架勢,別看閻爾梅面色如常,心裡恐怕早就樂開了花。
就聽閻爾梅繼續高聲賣弄道:「從元狩四年(公元前118年)起,漢武帝在全國實行鹽業官賣制度。這種做法當然引起商人和一些官員的不滿了,於是,漢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政府召開專賣政策的研討會,有「賢良、文學」(地方商人、學者)60餘人、御史大夫桑弘羊及丞相田千秋參加。桓寬的《鹽鐵論》正是這次會議討論發言的記錄。這次會議僅僅取消了酒的專賣,保留了鹽鐵專賣。
儘管主張專賣的桑弘羊在辯論中勝利了,但當時主政的大將軍霍光要消除異己,在次年(公元前80年)就以謀反之名殺死了桑弘羊。不過這種鹽鐵專賣制度一直延續到現在。
宋代之後又逐漸改良形成了鹽引制,即商人花錢購買鹽引到指定鹽場取鹽,並運到指定地區零售。」
說著,閻爾梅似笑非笑地看著明磊,「璞麟一邊總嚷嚷著沒錢、沒錢;一邊,放著這等輕鬆掙錢的鹽引舊制不用?可惜啊!多好的斂財之道啊!看看人家韃子,別的不知,這等無本萬利的好事情,還專門設置了鹽道官員來打理,可到了我們愛民如子的督師大人這邊,輕巧地一句話,就給廢除了?」
明磊搖搖頭,「這世上哪有這麼輕巧的事?有得必有失!和他們大清比,他們能不重視嗎?齊國之所以能夠成為「春秋五霸」之一;漢武帝之所以能夠一改「文景之治」時代民富國弱的狀態,一舉擊敗匈奴,保護了國家;還不是人家管仲和桑弘羊的功勞,單單一項倡導並實施鹽業專賣,就絕對功不可沒了。
到了唐代,劉晏任鹽鐵使之後,鹽業專營收入達600萬緡,到了他們大清,據說能佔到他們政府收入的一半呢!」
見閻爾梅不住地搖頭,明磊扭臉看著他,「這件事,文節先生(明磊稱閻爾梅文節先生)怎麼還想不通呢?
國不與民爭利,是仁道。他們不行仁道,才會有私鹽屢禁不止之害。
對商人而言,大多數人為了兩倍的利益就敢於冒著殺頭的危險行事,更不要說販賣私鹽的利潤高達三、四倍了。
他們韃子賺錢的根本,還是因為老百姓過日子離不開鹽,有了這個需求,他的官鹽才好賣出去,賣出去,商人和政府才好賺錢。
如果私鹽泛濫,百姓都去買了私鹽,他們還能掙誰的錢去?
打仗打得就是銀子,如此一來,減少韃子的進項,叫他拿什麼跟你開仗?這才是釜底抽薪之計!」
「卑職受教了,果然是一條妙計!」徐運持興奮地打斷了明磊的話,舉一反三道:「我們暗中將這些私鹽販子組織起來,偷偷地成立一個幫會,我看直接叫鹽幫就好。
這樣,他們和官府就成了天生的死對頭。然後,教他們一手拉攏收買各地的官吏,為他們販賣私鹽大開方便之門;一手訓練會眾,武裝押運私鹽,和沿途盤查的官軍甚至可以直接作戰。如此一來,不但滿清的鹽稅收入會銳減,而且各地的襲殺官兵的情況也夠他們忙活的了。
願為錢財而玩命的亡命徒,可比為了國家大義而甘願獻身的人多多了。利用這些人的貪慾,乖乖為咱們賣命,而且不顯山露水,還花不了多少錢,真是好辦法啊!」
明磊笑了,「真要換了二位,事情只做到這一步,尚只算淺嘗即止,差的還遠呢!
二位有沒有想過,鹽幫一旦成勢,最大的對頭會是誰?」
閻爾梅有點明白了,「比官府還在意的當然是鹽商了,他們可是花了大把大把銀子才弄來鹽引的,私鹽的泛濫,簡直就是斷了他們的財路!」
「不錯!所以,我們第二步就是誘使鹽商也參與販賣私鹽。要知道,當今天下,能成為鹽商的,可都不是什麼善茬兒;尤其是揚州的大鹽商,許多人家裡就有在朝中做大官的,比如深受多爾袞賞識的大學士李若琳的親弟弟就是揚州城裡數一數二的鹽商。
所以,一旦鹽商們也犯起私鹽來,好處多多。最妙的是,不但他們的錢不少賺,而且通過他們進行金錢再分配的官員們的財路也沒有斷,但朝廷的稅金卻沒有了。如此一來,對清廷的根基危害甚大,而對於咱們,藉機也算結識了清廷士大夫的上層,最少知情達意沒有壞了人家的財路,今後多少也會有一點關照!」
「如此一來,不就等於敗壞了滿清的吏治嗎?」
「那是自然!其實歷朝歷代,任何一個社會都面臨這種兩難困境:有些政府的管制還是利國的,但在管制的實施中又難免出現官員**。即使在太祖嚴刑峻法的時期,官員**也不可能避免。
就說咱們準備實施的這種無論是幫會通過賄賂官員販賣私鹽,還是鹽商通過原有的網路販賣私鹽,都能獲取高額的利潤。
而這些利潤,決不能自己獨吞,他們會自覺地用來打點各級官吏。用一個新詞,可以稱此為「管制俘獲」,即行使管制的官員被那些被管制的對象所「俘虜」,為這些集團的利益服務。這種情況要是蔓延開來,他們的清政府很快就會變得失靈,說不定咱們都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主公如此說,是不是有些言過了!」
「言過?」明磊不服氣地拉著長音,「因為私鹽,我們收買了滿清的官員,其後,就可以此來威逼利誘,要他們為我們服務。你們想象一下!要是各地督撫給皇上的奏摺,北京有一份,我們也有一份;北京的指示,他們知道了,我們也能同時知道;各地官員的任免,我們不但提前知曉,甚至能暗中操作,再慢慢向軍隊滲透。
你們說,幾年以後,這韃子還怎麼和咱們作戰呢?」
兩個人驚異地看著明磊,頓覺這位頭領當真有神鬼莫測的本領,不禁一同躬身行禮道:「大帥英明,下官佩服之至!」
放下明磊不表,數日後,終於接到魯王朱以海自請撤除監國名號的奏摺,永曆帝萬分得意,當即頒詔恩准加封鄭成功延平郡王,並命他依親王例,好生看護魯王千歲。
心事已了,選定黃道吉日,朱由榔高高興興地起駕貴州安隆千戶所了,隨行的官員不下千人,再加上這些官員的妻妾、丫鬟、僕人,好傢夥,不下兩萬人。這麼浩浩蕩蕩的近五萬人簇擁著上千輛的馬車走在官道上,綿延不下十幾里,這樣沿途的州城府縣如何應付的了?沒辦法,聽了陳邦彥的建議,馬吉翔只好將隊伍分成兩支,一支由自己保護著行動緩慢的後宮嬪妃、眾多官員走在後面,另一支由陳邦彥率領一萬五千人馬在前,是新興伯焦漣保護在朱由榔左右居中,快速向貴州進軍了。
朱由榔不知道,就是馬吉翔也被這個陳邦彥給忽悠了。別看被永曆帝委以重任,陳邦彥壓根就不領情,不但不領情,此時正謀划著要造反!
要說這反心,其實在南寧陳邦彥就有了。對於陳邦彥,還是明磊看得透,這是一個為了功名利祿,從來不要廉恥的小人。在他的內心深處,自打永曆稱帝以來,壓根對這個朝廷,沒有感冒過!
在他看來,永曆朝從來就在風雨飄搖之中,什麼也沒有自己的榮華富貴來的實在。
至於永曆帝的信任,對自己的種種恩賞,無非是邀買人心的一種手段,說白了,還不是需要自己去對抗孫可望。這其實也正是陳邦彥最最害怕的。一個周明磊,就折騰得自己寢食難安的了,現在倒好,總算躲過了後面的惡狼,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往虎口裡鑽?
在他看來,周明磊再不好,尚不會要了自己的小命,真要有什麼過不去的坎,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他周明磊也不會看著不管。而這個孫可望,和自己素昧平生,就看他在雲貴對那些士紳的所作所為,又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狠角。
他馬吉翔、焦漣怎麼不上,就當自己傻,楞沖沖地被他們推到直接對抗的最前沿?那還怎麼得了,自己才幾萬人馬,人家伸個手指頭,自己還不如同螞蟻似的被活活捻死?
每每想到這些,陳邦彥後悔的腸子都要斷了。所以,早在桂林的時候,就偷偷與長沙的孔有德搭擱上了,並得到清廷的許諾,只要指揮軍隊迅速向湘潭靠攏,將朱由榔劫持進孔有德的防區,弄個王爵不敢說,來個國公噹噹,應該手拿板攥的了!
現在如願以償的和馬吉翔分了手,陳邦彥急急忙忙地快馬加鞭,很快就將那群蝸牛甩出了老遠。陳邦彥的行軍路線是從寶慶府的岔路口轉頭向東,經過沅州直接進入貴州。一路上,陳邦彥一直找機會,希望能故計重演,復又請親家焦漣飲這斷頭酒。怎奈,焦漣雖是個粗人,但做事一向認真,每每瞪著牛眼,喝道:「我說親家翁,你我這是在護駕,干係重大,吃酒?虧你張得開這個嘴!」
隊伍過了岔路口,眼看沅州在望了,趁著朱由榔興緻不錯,陳邦彥支開焦漣湊了上去,「陛下!走到這裡,再不怕清軍偷襲了。您看這一路上,新興伯鞍前馬後,很是辛苦,是不是需要褒獎褒獎啊?」
「陳卿所言甚是,等到了安隆所,著秦王賞他白銀千兩就是了!」
陳邦彥心說,賞了臣子還要別人出錢,這老朱家的人可真夠摳的,便藉機進言道:「陛下!如此是不是太麻煩了?新興伯好酒,等前面宿了營,賞他一頓酒吃,也就是了!」
朱由榔笑了,「我看八成是卿家攙了吧?但不要多吃!朕從內廷賞你們美酒三壇。」
「謝主隆恩!」
奸計得逞的陳邦彥眉開眼笑地退了下來,有了口諭,焦漣怎好推辭,於是,當夜,不但陳邦彥的帥帳,就是臨近的幾個大帳,也擺滿了酒席。陳邦彥陪著焦漣,挨個帳篷轉悠,囑咐兩支軍隊的主要將佐不要飲酒誤了事。
不知有詐的焦漣也就喝了幾杯,不多時,毒藥藥性發作,可憐這位曾經赤膊上陣,三百破三千,僅憑一人之力守住桂林城的忠勇之士,現如今倒在冰冷的地上,直挺挺地狠蹬幾下腿腳,連聲都發不出來了。
陳邦彥也是武將出身,知道夜長夢多的道理,哪裡等得及焦漣咽氣,上去一刀就砍下了自己親家的腦袋。
而那些跟著焦漣一起過來赴宴的副將、參將、游擊將軍們,也相繼毒發身亡了。點點人數,單單跑了個副將的老馬夫。得到這個消息,陳邦彥狠狠踹了跟了自己多年的副將陳永福一腳,「你個廢物,越活越回去了。不是要你在永曆的行營外設了三道伏兵嗎?」
「可陳京派人來報,別說活人,就是一隻耗子也沒有跑回去的!」
陳邦彥遲疑了一下,「不會直接向西,去沅州搬救兵去了吧?趕快傳令,大軍集合,三刻后出發,包圍行營,一定要活捉朱由榔!」
當夜,陳邦彥很輕鬆地收編了群龍無首的五千御林軍。次日清朝,陳邦彥的兩萬大軍向沒事人似的,調頭向北,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