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向前線進發(上)
9月12日,自從最高統帥部要求第5裝甲集團軍進入24小時戰備狀態以來,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可是一點新的消息也沒有。參謀部工作人員的睡眠時間已經壓縮到最短,隨時注視著可能發生的緊急情況,一旦有新的電報傳來,總是有好幾個高級參謀搶著拆閱——然而內容都是無關緊要的。集團軍司令部每天都要打來幾十個電話,大部分都是詢問士氣和補給情況,從來不透露未來的行程安排。到了9月12日深夜,我的首席作戰參謀終於精神崩潰了,他一邊大口喝著咖啡,一邊全身發抖、語無倫次的說:「我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要麼快點上戰場,要麼就別上。長期把心懸在嗓子眼裡,會得心臟病的,我的天啊。」
他剛剛說完這話不到2分鐘,我的專用電話又響了起來,只有兩種人有資格打這個電話——要麼是集團軍參謀長,要麼是比他頭銜更高的人。我拿起電話,傳來的果然是集團軍參謀長鄭勇的聲音:「立即出發,到集團軍司令部開會,帶上一兩個參謀和衛兵就夠了。兩個小時之內必須趕到,明天凌晨1點準時開會!」
對於一個駐紮在後方的集團軍來說,凌晨1點開會簡直是匪夷所思,但是既然上級下達了命令,就要不折不扣的執行。我立即叫上那位剛剛精神崩潰的首席作戰參謀,他馬上恢復了神智,簡短的說了一句:「終於決定了!」然後我們坐上一輛破爛不堪的吉普車,在晦暗的月光下顛簸了整整兩個小時,終於趕到了集團軍司令部——守在門口的竟然是鄭勇本人!鄭勇一邊看著門前停靠的吉普車,一邊親自在小本子上記著什麼,嘴裡還嘟噥著:「參加會議的軍官已經趕到8人了,還有4個沒有到。無論剩下的4個到不到,凌晨1點都要準時開會,這是最緊要的命令!」
雖然如此,會議還是拖延到1點10分才召開,幾乎所有的軍級和師級負責人都趕到了,陳新計居然也在與會者之列。名義上是開會,實際上是集團軍司令方昊和參謀長鄭勇的獨角戲,而他們也不過是上級意志的傳聲筒:「諸位,根據最高統帥部日前下達的命令,我集團軍已經劃出大本營預備隊,調入華北集團軍群戰鬥序列;三個小時之前,華北集團軍群司令黃文德中將已經發布命令,要求我軍立即離開駐地,開赴離前線更近的指定地區。12小時之內,先頭部隊必須出發,所有人員及步兵武器必須在48小時內全部離開駐地。時間非常緊張,上級的意思是,讓我們在72個小時后就到達轉移地點。」
「這……恕我直言,時間太緊張了。」第11裝甲軍軍長——一位四十多歲的上校微微顫抖著說道,「12小時什麼都來不及做。即使48小時也只能完成一小部分任務。整個集團軍的實際兵員已經超過7萬人了,交通工具又嚴重不足,即使僅僅把各個戰鬥單位集中到邯鄲火車站,就要花上24-36個小時,何況還要登車?」
雖然這番話說的很中肯,鄭勇還是毫不留情的大批一通:「諸位,我不想再聽到這樣的借口了,集團軍群司令部肯定更不希望聽到這樣的借口!身為職業軍人,總是想著這個困難、那個困難,如果沒有困難,還需要軍隊做什麼?48小時之內全部出發是命令,為了克服困難,我將派出12個參謀班子,幫助每個師和獨立旅完成集中轉移的任務。只要能夠把部隊集中到邯鄲市區,此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最高統帥部已經調出了600個火車皮,24小時之內就可以分別到達邯鄲南站和北站,這已經綽綽有餘了。」
會議室內沉默了幾秒鐘,接著發話的是陳新計代師長,他的語氣還是那樣令人不快:「參謀長閣下,600個火車皮真的夠用嗎?當然,如果只裝載人員的話,每個車皮100人是綽綽有餘了,加上輕武器和彈藥就要擠一點,問題在於,我們的坦克和裝甲車要佔用多少車皮?27式和光永式坦克需要專用車皮,某些大口徑自行火炮根本不能用車皮運輸,請問上級給我們劃撥這些專用運載工具了嗎?」
鄭勇用寒氣四溢的目光看了陳新計一眼,顯然對他產生了非常惡劣的印象。他簡單的回答道:「沒有。上級劃撥給我們的一切火車皮,都是用來運輸步兵和步兵武器的。當然,小口徑步兵炮和迫擊炮也可以帶走,但一切重武器都要留下。」
「參謀長,您的意思是,讓士兵先走,重武器隨後再跟上?」我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是我第一次發話),「現在我集團軍的裝甲車輛和重武器已經很多了,我估計必須留下3000到5000人進行看管和維護,然後再讓他們跟著重武器到前線去和士兵會合。重武器需要等很長時間才能運到前線嗎?不會錯過戰鬥吧?」
聽完我的問題,鄭勇的目光異常獃滯,似乎在竭力尋找合適的詞語回答。其他軍長和師長也開始竊竊私語,聲音甚至大的整個會場都聽的見:「是啊。坦克和重武器一定不能和主力部隊脫節,對於裝甲集團軍來說,這是非常危險的。」「我覺得坦克根本不應該和士兵分開運輸,應該一起抵達前線,下車之後就立即重新整編,這樣才能很快恢復戰鬥力。在前線,任何拖延都是要命的。」
這時,沉默已久的方昊中將終於說話了,第一句話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諸位,我們不會攜帶任何坦克、裝甲車或重炮去前線的。所有的重武器都會留在原地,最高統帥部會調來另一個剛剛組建的裝甲集團軍,也就是第6裝甲集團軍來接管它們。至於我們,空著手離開,空著手抵達前線,只帶著輕武器和輕型車輛。這就是命令。」
這個消息真是令人震驚!難道我們會作為一個沒有坦克的裝甲集團軍出現在前線?那與一個步兵集團軍有什麼不同?甚至比步兵集團軍的戰鬥力還弱,因為我們沒有受過最嚴格的步兵作戰訓練和土木工程訓練。但是,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問道:「司令閣下,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會換一批裝備吧?北京、太原和大同的兵工廠都生產了很多坦克和重武器,到了山西前線,應該很容易分配到新的裝備,甚至形成更加強大的戰鬥力……」
「沒有這回事。至少我沒有聽到這回事。聽天由命吧!」方昊神經質地晃動著右手,像是要驅散一個噩夢,「如果真的有更換裝備的計劃,上級應該及早通知,但是現在還沒有通知,可見不會有新裝備給我們了。當然,或許是上級疏忽了,或許會有新的坦克和裝甲車在前線等著我們……但是現在,先做好以步兵集團軍身份作戰的準備吧。其實,你們心裡應該清楚,以我集團軍目前的訓練水平,即使配備最先進的坦克,恐怕也只會產生負作用。上級不是在害我們,是在對我們負責。」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方昊中將說的非常中肯,我們現在根本就配不上「裝甲集團軍」這個名稱。據說,德國和蘇聯的裝甲部隊訓練周期一般在一年以上,即使臨時進行高強度的訓練,至少也要經歷六個月。開戰之前,我國的裝甲師數目很少、裝備也很差,但這些裝甲師的新兵訓練周期就長達四個月,強化訓練周期至少也有四個月,此後才算正式進入裝甲兵的行列,否則就只能算「學徒」。「英國裝甲兵之父」富勒說過一句很著名的話:「寧可不要裝甲兵,也不要沒有充分訓練的裝甲兵。」看來,最高統帥部也明白這個道理,絕不信任我們可以與強大的蘇聯坦克兵對壘,這樣一來,留給我們的任務只能是增援大同-朔州方向的步兵了。從邏輯上看起來,這個決策非常正確,但是,最高統帥部怎麼能幹這種傻事?從長遠看來,如果我們在山西前線遭到重創,此前兩個月的裝甲訓練不就全部白費了嗎?大本營要花多長時間才能重新組織一支裝甲集團軍,並使其達到戰鬥水平?這簡直是飲鴆止渴的下下策。
「我知道你們想著什麼。對於上級的命令,許多人在一開始都不理解,甚至包括我在內。」方昊望著大家如同死灰的面色,嘆了一口氣,「但是,命令就是命令,必須顧全大局。從最高統帥部到華北集團軍群,肯定都有自己的理由,做出了使全國、全軍利益最大化的決策。作為職業軍人,我懇請大家牢記一點:上級是不會犯錯的。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全心全意貫徹上級的意志。關於重武器的問題就討論到這裡,下面請參謀長報告我們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