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滂沱大雨(二)
中午12點10分,乘務員送來了簡單的機上午餐。在用過午餐之後,我們都感到有些疲憊,很快陷入了夢鄉。在夢境中,我看到了一個非常和諧的世界,沒有任何侵略威脅,只有大型工廠、礦山和遼闊的農田、草原,無數個永久性工事在保衛著我們,這就是我想象中固若金湯的東北軍區。
下午2點,猛烈的陽光把我從睡夢中曬醒了。我坐起身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遼闊的華北平原正在機翼下無窮無盡的展開,碧綠的大地上偶爾飄過幾朵棉絮般的雲彩,猶如人間仙境一般美妙。飛機已經飛行到山東境內,還有兩個多小時才能到達北京。我回過頭去,看到王澍將軍也剛剛醒來,看著前方的機艙隔板不知道沉思著什麼。「將軍?」我試探地詢問道,「我有個想法——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您。」
「什麼想法?」王澍轉過頭來望著我。我有些猶豫,因為這個想法並不成型,但我還是開口說了出來:「王澍將軍,我們在東北的永久性火力點都設置在交通要道附近嗎?」
「不僅僅是交通要道,大部分山口和寬闊的土路附近都有永久性火力點,平緩的丘陵地帶也有一些土木工事。」王澍回答道,「凡是大批軍隊容易通過的地方,至少都有幾個土木火力點看守,在這些土木火力點背後的縱深地帶一般都有永久性火力點。」
我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安,雖然這種不安似乎沒有道理,但我還是問了出來:「將軍,在地形低矮但覆蓋著茂密原始森林的地帶,比如完達山、密山、小興安嶺西段和大興安嶺南段,我們是否沒有部署足夠的工事和守備兵力?」
王澍的表情變的很奇怪,彷彿在看著一個完全不懂軍事的人。他皺了皺眉頭,回答道:「當然,我們總不可能在每一寸地區都設防!要知道,像完達山、密山這樣幽深的原始森林,連大型野獸都無法通過,更不用說軍隊了。這些海拔比較低的森林地帶甚至比高海拔的荒山還難以通行,因為荒山上總有一些羊腸小道,不能排除少數步兵和輕型裝甲車通過的可能性,然而在茂密的森林地帶,即使步兵小分隊也是不可能通過的。除非敵軍用大口徑炮火轟擊森林,用炮彈開出一條道路,但那耗費的時間太長,等他們開出道路的時候,我軍援兵早就趕到了。」
「不一定。」我輕輕搖著頭,「我看不一定……我在第7裝甲師擔任國家安全代表的時候,曾經演練過裝甲部隊通過原始森林的戰術。如果有強大的工程兵與坦克互相配合,迅速砍伐樹木,然後用倒掉的樹木枝條鋪造臨時道路,是可以承載輕型坦克通過的。即使坦克通過不了,至少可以有大量步兵攜帶重武器通過。當然,我們對這個戰術的演練非常不熟練,演習效果很差,但我害怕蘇軍在這方面可能有自己的探索。」
王澍似乎被我的話打動了,低下頭沉思了片刻,又抬起頭說道:「即使這樣,在原始森林中最多只能通過少量輕型坦克而已,而且通過的速度不會很快。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調集戰略預備隊予以阻擊。」
關於原始森林地區防禦的討論,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王澍的回答很有道理,我的懷疑似乎是不必要的。機艙里很安靜,我看著飛機下方一望無際的原野,又陷入了半沉睡的狀態……
下午4點10分,飛機在北京西郊軍用機場降落了。在加油的時候,我下飛機轉了一圈,發現北方好象有滾滾烏雲襲來,天氣正在迅速變的惡劣。開始我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很快我聽到了機場高音喇叭的廣播:「請注意,一大片積雨雲正從西北方向襲來,幾分鐘內機場附近將普降暴雨,一切飛機起飛立即停止!」
下午4點17分,暴雨緊跟著我們的飛機降落在了北京西郊機場的停機坪上。密集的雨點使飛機的玻璃窗變的一片模糊,能見度降到10米以下,一切起飛和降落被迫無限期推遲。「看樣子兩小時內雨是不會停的,氣象部門說這是一場罕見的大暴雨,」機組人員小心翼翼地對王澍說道,「是不是先到京西賓館休息一晚上,明天再飛回哈爾濱?」
王澍將軍好象想都沒有想,就擺手回答道:「不行。再晚也得起飛。我在南京耽擱的時間太久了,又在北京耽擱一天,這成何體統?我願意在飛機上等到明天凌晨,只要天氣狀況允許,就立即起飛。我熟悉運5飛機,這種飛機夜航沒有危險。」
機組人員悻悻地離去了,我望著窗外的雨滴,心中浮現出不祥的預感。我從來沒有坐過夜航飛機,這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好象象徵著什麼。沒有辦法,只能等下去,一分一秒地等下去。跑道上的地勤人員都跑步回到候機樓避雨了,外面空空蕩蕩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雨水遮蔽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