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興安嶺防禦體系
「諸位,前線的戰事非常緊張。蘇軍攻勢的強度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戰爭爆發的第二天,也就是1933年5月29日早上10點15分,在第13集團軍司令部第二次作戰會議上,集團軍參謀長謝開表情嚴肅地說道。他一隻手拿著厚厚的前線戰報,另一隻手指著在會議室前方懸挂的大地圖。相比起昨天那張地圖,蘇軍的紅色箭頭已經明顯加長、加粗,我軍的藍色防線和防禦圈卻到處被撕的粉碎。這一切僅僅發生在不到24小時之內。
「在參謀長介紹戰況之前,我想先向大家通報一下其他戰線的大致情況。國防部已經於今天凌晨4點發布了第一號全國戰報,該戰報下發到集團軍級、軍級和師級作戰單位。」王澍將軍拿起面前的一份標有「機密」字樣的文件,文件的封面上赫然可見「中華共和國國防部」的鮮紅色印章,「經過初步統計,截止今天凌晨4點,由於蘇聯和日本軍隊的攻擊,中國國防軍的人員傷亡已經達到65000人以上,其中陣亡約14000人,受傷約30000人,被俘或失蹤約21000人。已經確認被殲滅的有3個師,分別是駐紮在黑河的我第131師,這個師屬於我集團軍;駐紮在滿洲里的我第90師,這個師屬於內蒙古軍區;以及駐紮在二連浩特的我第83師,這個師同樣屬於內蒙古軍區。至少有9個師與上級指揮機構失去聯繫,很可能都已經被擊潰;至於陷入蘇軍合圍或即將陷入合圍的部隊就更多了。蘇軍已經攻陷的重要城市除了黑龍江的黑河、綏芬河外,還包括內蒙古的滿洲里、二連浩特、額濟納旗,以及新疆的阿勒泰、塔城。」
講到這裡,王澍略微停頓了一下,用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眾人。大家的心情都很低沉,臉色都很不好看,一股陰鬱的氣氛籠罩著地下會議室。王澍換上了高昂的聲音:「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內蒙古軍區的將士們在海拉爾對蘇軍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抵抗,給蘇軍前鋒坦克部隊造成了沉重打擊,海拉爾至今還沒有失陷。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也就是說,從西線入侵東北的蘇軍已經遭到內蒙古軍區的有效阻擊,我們希望阻擊的時間越長越好,這樣我們就可以集中兵力對付東線和北線的蘇軍,不至於陷入三面受敵的窘境了。」
說實話,這個消息的確讓我振奮了一下,因為這是24小時以來我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其他參謀軍官的神情也變的舒展了一些,都用期待的目光望著王澍,希望聽到關於海拉爾戰況的詳細情況。王澍清了清嗓子,將文件翻過一頁,繼續念道:
「5月28日凌晨3點30分,蘇軍以大約7個步兵師外加250輛坦克的絕對優勢兵力對滿洲里發動鉗型攻勢,大約早晨5點40分完成合圍,被包圍的我第90師及第92師一部經過頑強抵抗,終因寡不敵眾被殲滅,滿洲里亦於當天中午被蘇軍完全控制。在蘇軍步兵佔領滿洲里的同時,蘇軍坦克部隊分為南北兩支,一支渡過海拉爾河,向東北方向突擊陳巴爾虎旗;另一支留在海拉爾河以南,東進突擊重鎮海拉爾。下午2點左右,第一批蘇軍偵察坦克已經抵達海拉爾市郊,駐守海拉爾的我第88師剛剛作好戰鬥準備,就立即投入了殘酷的阻擊作戰。我軍步兵在沒有防禦工事的條件下,用燃燒瓶、反坦克槍乃至血肉之軀阻擋蘇軍坦克的前進,將60多輛T-60坦克遲滯在海拉爾河南岸的沙地上。師司令部立即向河岸高地調來一個37毫米反坦克炮兵營,對敵坦克側面進行集中打擊,經過20多分鐘的射擊,擊毀T-60坦克14輛,擊傷至少20輛,其餘敵坦克倉皇撤離。
「下午4點至6點,蘇軍約20輛T-26坦克和50輛T-60坦克在大量步兵的配合下,又對位於海拉爾河南岸的我第88師陣地發動3次衝鋒,我軍利用附近村莊屋頂上的機槍火力點壓制敵步兵,以37毫米反坦克炮、反坦克手雷和反坦克地雷重創敵坦克部隊,累計擊毀敵T-26坦克4輛,T-60坦克17輛,擊傷至少20輛。夜幕降臨之後,敵被迫停止坦克攻勢,改以小股步兵攜帶輕機槍對我軍陣地側翼進行騷擾,但都被我軍擊潰。晚上10點左右,敵後續部隊陸續抵達海拉爾西郊,與我軍對峙,我軍也加班加點修築臨時工事,建設新陣地。經過短暫平靜之後,敵軍從今天凌晨1點15分開始,用大口徑榴彈炮、加農炮對我第88師陣地進行地毯式轟擊,我軍傷亡嚴重,被迫撤退至海拉爾火車西站到巴彥托海一線,在那裡構築了新的反坦克炮陣地。內蒙古軍區已經於今天凌晨3點做出決定,授予在海拉爾戰鬥中擊毀敵坦克數量最多的我第88步兵師第9反坦克營集體二級共和勳章,授予該營營長及第88師師長個人一級共和勳章,此授勛已獲得國防部批准,即日生效。」
念完這段戰報,王澍上將意猶未盡地掃視著大家,會議室里立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們都知道,在和平時期要獲得共和勳章是多麼困難,即使是最低等的三級共和勳章也是可遇不可求,多少優秀的指揮官、參謀官嘔心瀝血地工作也難以拿到,至於一級共和勳章就簡直像是天邊的夢境,可望不可及。然而戰爭爆發之後,僅僅一天之內,就誕生了兩個一級共和勳章和幾百個二級共和勳章!戰爭,雖然它會摧毀無數無辜的生命,但對於軍人來說,難道不是一種恩賜嗎?無論是出於民族自豪感還是出於個人榮譽感,軍人都應該對這場戰爭抱有無限的熱情——稍微膽怯一點,等待我們的就是失敗和死亡;只有鼓起全部勇氣,等待我們的才會是民族英雄的榮譽和閃閃發亮的勳章。
「其實,海拉爾現在的戰局也很吃緊。」王澍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他們畢竟只有一個步兵師,缺乏野炮、大口徑反坦克炮,也缺乏現成的防禦工事。內蒙古軍區已經調了兩個師另一個野炮團前去增援,但鐵路多處被炸斷,再加上蘇軍強擊機的騷擾,我軍增援的速度非常慢。無論如何,我希望內蒙古軍區能夠堅守海拉爾,因為海拉爾一旦失陷,內蒙古東部就無險可守,蘇軍坦克部隊可以沿著公路突擊300公里,沿途攻佔牙克石、博克圖和扎蘭屯,在三天內直抵齊齊哈爾城下,而齊齊哈爾又是大慶油田的門戶,這個嚴重性想必諸位都清楚。現在,請謝開參謀長為大家介紹我集團軍防區的戰況。」
謝開臉色蒼白,扶了扶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起身走到地圖前:「諸位,小興安嶺防線正承受著蘇軍的巨大壓力。昨天下午2點,蘇軍已經攻陷了小興安嶺北麓的孫吳縣,蘇軍坦克從小興安嶺山口迅速南進,遭到我軍堡壘防禦部隊的迎頭痛擊。眾所周知,我軍早已在小興安嶺山口的交通要道附近設立了大量土木火力點和永久性火力點,這些防禦工事擁有從7.62毫米機槍到280毫米超重型榴彈炮的各種壓制火力,能夠覆蓋整個小興安嶺山口的交通線。蘇軍坦克分別嘗試從三條通道突入小興安嶺山口,都遭到我軍壓倒優勢火力的轟擊,雖然我軍缺乏反坦克炮,無法精確瞄準,但也給敵坦克造成了一定損失。截止昨天晚上10點,小興安嶺山口的絕大部分公路、鐵路橋樑都已被我軍引爆,少數敵坦克企圖通過山谷中的羊腸小道繞到我方防線背後,但一樣無法逃脫我軍火力點的覆蓋。今天凌晨2點,蘇軍攻佔了位於孫吳縣以南12公里的清溪鎮,但那裡的鐵路橋已經被我軍炸毀,蘇軍只奪取兩座木質橋樑,這些橋樑只能承載步兵通過。小興安嶺堡壘守備部隊司令告訴我,雖然蘇軍進攻火力很猛,也攻克了少數我軍火力點,但我軍防禦體系沒有遭到破壞,完全可以堅持下去。」
「不能太樂觀,小興安嶺山口範圍太大,地勢太複雜,防禦工事不可能切斷所有交通線路,」我插話道,「蘇軍坦克既然可以穿越原始森林攻陷綏芬河,當然也可以翻越小興安嶺的崇山峻岭,插到我軍防線背後。我們應該準備足夠的機動兵力,尤其是機動反坦克武器,布置在小興安嶺防線的背後,一旦有敵坦克部隊滲透過來,就立即予以殲滅。」
謝開的眉頭猛然一皺,顯然對我的插話非常不滿:「國家安全代表,您要我們到哪裡去找那麼多反坦克武器呢?現在集團軍儲備的反坦克炮也只剩下不足100門了,小興安嶺防線只能用野炮和迫擊炮來壓制敵坦克,哪裡還有多餘的反坦克武器布置在防線背後?難道您要讓我們的步兵拿著反坦克槍和反坦克手雷,埋伏在崇山峻岭的原始森林中,等待那些『可能滲透過來』的蘇軍坦克嗎?」
「即使讓步兵拿著反坦克槍和反坦克手雷作為機動兵力,布置在防線背後,也比不布置任何機動兵力要好。」謝開的態度讓我有些惱火,我甚至準備站起來和他理論了,「蘇軍的工程兵水平非常高,這是美國人、英國人都承認的事實,他們可以在24小時內把一座木橋加固到允許坦克通過,也可以在4個小時之內在叢林中給坦克開出一條密實道路。綏芬河的失陷還不夠證明嗎?重型坦克、203毫米榴彈炮和攜帶重機槍的步兵都可以通過茂密的原始森林,出現在我軍防線的後方。您以為小興安嶺的地形很險峻,坦克無法通過嗎?大錯特錯,坦克總能找到一塊比較平緩的坡地,或者一條山間小道,以緩慢的速度通過山區。只要有50輛坦克繞到小興安嶺山口以南,整個防線就完了,而且整個黑龍江也完了!」最後幾句話我說的異常激憤,倒不是想說服謝開,而是想引起王澍的重視。
謝開的臉漲的通紅,這是他生氣時的老毛病,我雖然跟他只接觸了24小時,卻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堅定地搖著頭,手按在地圖上大聲說道:「首先,綏芬河失陷只是一起孤立的事件,綏芬河附近是平原森林,小興安嶺卻是山地森林。沒有任何證據說明蘇軍可以通過小興安嶺那樣平均海拔超過1000米的崇山峻岭。其次,即使你說的是正確的,我們也拿不出足夠的反坦克炮作為機動兵力。把寶貴的反坦克炮布置在防線背後,對付虛無縹緲的敵『滲透部隊』,不但是浪費,簡直是荒謬。」
「可以了,都不要吵了!」王澍的臉也有些微微漲紅,但他還保持著他的涵養,「國家安全代表的意見可以考慮,但我們的確沒有足夠的反坦克武器。我們可以在小興安嶺防線背後鋪設更多的反坦克地雷,一旦有敵坦克觸雷,我們就可以知道敵坦克已經滲透到防線背後,就可以把反坦克炮調到那個方向了。雖然這樣做肯定不夠穩妥,但根據當前的條件,也只有如此了。如果反坦克地雷也缺乏,也可以用重型反步兵地雷替代。」
謝開點了點頭,表示贊成這個提議。我卻微微嘆了一口氣——誰都知道,反坦克地雷只能守株待兔,小興安嶺防線的範圍那麼大,鋪設反坦克地雷只能是賭博而已,誰也不知道蘇軍會從哪條線路滲透過來。至於用重型反步兵地雷代替反坦克地雷,恐怕只對偵察坦克有一點效果,甚至根本就不會有效果。哪怕是讓步兵拿著反坦克槍、反坦克手雷在防線背後機動巡視,效果也會比漫無目的地鋪設地雷要好的多……
我鬱悶地低頭看著桌面,但願自己的推測是錯誤的,蘇軍坦克很可能還沒有掌握通過山地的戰術要領(我軍同樣沒有掌握,甚至連通過平地森林都很困難)。坐在我右側的集團軍參謀部作戰處長殷浩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對我說道:「年輕人,你要在這場戰爭中取得一級共和勳章的機會很多,何必非要爭一時一地的得失呢?我想參謀長是正確的,他比你經驗豐富。」
我再次嘆了一口氣,這次是重重的嘆息,好幾個參謀官都不由得對我側目而視。我把聲調壓到最低,直視著殷浩的雙眼說道:「去他的一級共和勳章吧。如果我能夠活著看到戰爭結束,即使不拿任何勳章也無所謂,讓我去蹲監獄我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