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這是往聖人的傷口上撒鹽……
從李元芳開始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三章只有武氏受傷的世界達成了韋府。
韋承慶和韋玄貞叔侄對坐,前者頭髮白了大半,背部也佝僂起來,臉上皺紋深刻,短短一年似蒼老了十載,此刻卻帶著喜意:「消息散出去了嗎?」
韋玄貞點頭:「散出去了,尹大夫也傳信,御史台會向陛下諫言,要敬奉太后,周全孝道。」
房內無人,韋承慶說話就沒了顧忌:「那妖婦總算是得了報應,連聖人都要禁她,可謂眾叛親離,惡有惡報!」
「妙的是,聖人被武氏子所激,直接軟禁其母,我大唐聖人一向以篤守孝道而著稱,豈可容他胡為?」
「此次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上次關內大災,我韋氏傷了元氣,若是再去東都,就真要任由擺布了,必須將風波鬧大,重新穩固我關內大局!」
韋承慶和豆盧欽望,曾經是武后的左膀右臂,是關內世家裡,最支持武後上位成天後的,侄子韋玄貞身為扶風縣令,甚至不惜製造祥瑞,為武后造勢。
結果武后失勢,轉手將他們賣掉,賑災米糧韋氏出的最多,堪稱賠了夫人又折兵,豆盧欽望不久前更是因為祥瑞一案問斬,韋氏叔侄心驚肉跳了好久,韋承慶更是大病一場,家中險些開席。
此時韋玄貞回想起那時,仍舊感到后怕,卻又壓抑不住疑惑:「叔父,那豆盧欽望推舉你為內衛閣領,為何不去呢?」
韋承慶其實挺渴望,卻又搖頭道:「去不得,聖人重立內衛,除了對外征戰,也是壓制我等關內大族,我韋氏在內衛毫無根基,即便領了閣領一職,又有幾分實權?」
「若是空有虛名,就如我韋氏的榜一世家那般,族內子弟居然還很自得,卻不知聖人是要將我們架在火上烤!」
「如今看來,那時沒有謀划是明智之舉,現在內衛是李元芳的地盤,我去了更無用武之地……」
聽到這裡,韋玄貞有些遺憾:「昔日我們與李元芳在扶風縣時,還有一段交集,我那女兒心高氣傲,本是有意與衛國公府結為姻親,可惜未成。」
韋承慶則不以為意:「不成得好,李元芳少年意氣,鋒芒畢露,不會有好下場,御史台諫言完聖人,就該來針對他了,皇親國戚是說殺就殺的么,上下尊卑何在?皇家顏面何存?」
「你那女兒雖是姿色過人,但嫁給了英王,終是一門皇親,不要奢望過多了。」
提到韋王妃,韋承慶又問道:「讓她聯絡各府命婦,事情辦得如何了?」
韋玄貞微微皺眉:「此事敏感,由我們出面怕是不好吧……」
韋承慶撫須道:「我韋氏姻親眾多,正好與各府命婦都能說上話,你的女兒韋王妃又是此次事件的親歷者之一,此時不可瞻前顧後,否則竇氏會出面做這件事的。」
韋玄貞面色一沉:「竇德成賣毒丹害人,舊賬還沒與其算完,竇氏有何資格出面?」
韋承慶道:「現在關內各族,形勢都不好,竇氏蟄伏,也是在等著機會,與你我又有何不同?你速速回去安排,不可大意!」
韋玄貞起身行禮:「那小侄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府中,見到夫人在院內指揮下仆,立刻皺起眉頭:「我還沒叫,二娘已經回來了?」
夫人道:「回來了,在王府住的不順心,這門婚事委屈她了……」
這話聽起來古怪,但許多高門還真是這樣想的,針對的不是李唐王族,而是武后。
當年王皇后被廢,意味著長孫無忌的大權旁落,關隴集團的輝煌不在,此後武后所生的皇子,關內高門就不願意嫁貴女過去,李弘的正妻裴氏和李賢的正妻房氏,都是出身關外門戶。
這份隱性對峙,歷史上直到李旦娶妻時才改變,所娶的妻妾全都是關內豪門貴女,那時武后權勢已穩,既然無法對抗,就只能妥協。
現在京兆韋氏作為關中的代表門戶,嫁女給才學不顯的英王,在士族的觀念里,真有幾分下嫁的意思,韋玄貞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此時聞言卻怒哼一聲:「真是婦人之見,嫁給英王終是一門皇親,還要奢望什麼,我去看看這被你過分驕縱的劣女,還有何不知滿足的!」
夫人慾言又止,終究沒有辯駁,也不理他,自顧自去指揮下人了,韋玄貞則大踏步地走入房內,就見韋王妃斜卧軟塌,懷中抱著一隻狸貓,通體雪白,鬍鬚金黃,頭圓爪短,體形肥圓可愛。
聽到腳步聲,她也不抬頭,淡淡地道:「葡萄放下就行。」
韋玄貞故意咳嗽了一聲,韋王妃抬頭一看,這才站起身來,盈盈行了一禮:「阿耶~!」
韋玄貞冷著臉質問:「伱成婚後,這是第幾次回府了?」
韋王妃並不畏懼,來到韋玄貞身側,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搖晃:「阿耶難道不願女兒回來么?女兒回府看望爺娘,多盡孝道,連大王都是應允的呢!」
「好了好了!」
韋玄貞看著女兒撒嬌的模樣,臉色不自覺地緩和下去,卻又告誡道:「那是七大王疼愛你,你不能得寸進尺,成婚不到半年,回母家五次,成何體統?」
韋王妃趕忙道:「這次可不是女兒願回,不是發生了武氏子在宮內謀害貴女一案么?聽起來怪嚇人的,女兒還是回來安心些。」
韋玄貞奇道:「謀害貴女……不是武氏子欲凌辱命婦么?」
韋王妃面色微變:「阿耶,這話可不能亂說,那是最初的謠傳!實際情況就是武賊見到上官氏的小娘子,想起昔日舊仇,竟膽大包天到在宮內行兇,害人未果后逃出宮內,鬧得內外不寧,與我等命婦何干?」
韋玄貞怔了怔,突然回過味來,趕忙問道:「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韋王妃道:「是上官小娘子跟我們說的。」
她身體緊繃,又補充道:「現在都是這麼說的。」
韋玄貞明白了,看了看女兒,想到她也是命婦中的一人,終究還是點頭道:「原來如此,想來那武氏子也不敢做那等事情,果然是一場誤會!」
韋王妃這才放鬆下來,露出笑顏:「是啊是啊!」
韋玄貞念頭一動:「那上官小娘子聽說是皇後身邊的紅人,她還是內衛閣領李元芳的弟子?」
韋王妃不在意地道:「是的吧,她是一位靈慧的小娘子,只是在容貌上還遜色我幾籌。」
韋玄貞哭笑不得,立刻關照道:「此女本就是上官侍郎的嫡孫女,如今更有李閣領為師,大有前途,你入宮時若能遇見她,好好與其親近親近。」
韋王妃漫不經心地點頭:「知道了。」
韋玄貞知道她不知道,嘆了口氣,眉頭又微微一動:「既然上官小娘子說明了武氏子為害的真相,太后那邊是何說法?」
韋王妃想了想:「太後生病了吧,反正聖人相招,七大王、八大王還有長公主都入宮了,不少命婦也都去看望了。」
韋玄貞臉色變了:「聖人此前的聖旨里,明明是不得允許,命婦不得入宮看望的啊?」
韋王妃道:「現在聖人應許了啊。」
韋玄貞:「……」
史上最短軟禁?
不對,這就根本不是軟禁,而是聖人以高明的手段平息了這場風波,從命婦的統一口徑,到武后重獲自由,只有武氏子死了,其他一切恢復正常!
哪怕大家都清楚,武后那身體強壯似牛,根本不會突然病重到無法見人,但既然短短一天時間,聖人重新讓命婦入宮,大家也都會默認無事,反倒體現出一片拳拳孝心,之前是全為了太后休息。
「我們小覷了聖人,這位與先帝一般,都是擅於隱忍之輩!」
韋玄貞心頭髮寒,喃喃低語,突然又意識到不對勁,揚起眉頭問道:「既然七大王也入宮了,你身為王妃,理應入宮盡孝,為何反倒回了母家?」
韋王妃撇了撇嘴:「太后不喜我,所言都傳入我耳中了,現在又失了勢,我何必還要入宮伺候,看她臉色?武氏子弟惹人厭惡,她那般出身,我倒覺得我比她強……唔唔!」
韋玄貞聽著聽著已經勃然變色,見她口無遮攔,還要再說下去,終於伸手捂住女兒的嘴,低吼道:「放肆,你這話是能說的嗎?」
外面還有下人在呢,瞧不起只能放在心裡,豈能斥之於口?
韋王妃給他捂得呼呼喊疼,手中抱著貓兒也受驚,一溜煙地跑開了。
韋玄貞這次是真的動了怒,將女兒往榻上一推:「你給嬌慣壞了,眼高手低,終有一日會壞大事!」
韋王妃心頭不服,卻也發現父親是動了真怒,低垂著頭,不敢應聲。
韋玄貞此時卻已經顧不上女兒,想著目前朝堂的局勢,家族接下來的出路,突然又問道:「皇后還有多久就要生了?」
韋王妃低聲道:「不足一月。」
韋玄貞開始默默祈禱:「生個公主……生個公主吧……聖人身體病弱,暫無皇子,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如果皇后再生下皇子,皇權穩固,那我等去東都之勢,就真的阻止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