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 對士大夫,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第九百六十章 對士大夫,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就是此人,蠱惑我等,為任賊說情!」

「隨我們走吧,去刑部受審!」

「我乃聖人之後!衍聖公之孫!誰敢動……啊!」

「衍聖公的封號是前朝所定,我朝還未敕封,你拿前朝的封號,來壓今朝的官?拿下!」

當凄厲的嚎叫一路傳遍院落時,應宴而來的眾多士子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衍聖公的嫡系子孫被架了出去。

實際上,衍聖公這個封號,確實是宋仁宗時期敕封的,所謂「革唐代之失誤,法漢代之舊制,改至聖文宣王四十五代孫孔宗願為衍聖公」,傳到現在,至今不過三代。

第二代和第三代還是兄弟,前者在十年前宋哲宗時期,爵位被廢掉,由其弟襲封奉聖公,具體原因未知。

後世對於衍聖公的封號,那是如雷貫耳,畢竟從宋朝起一直沿至民國二十四年,持續了整整八百八十年,即便改朝換代,這點也是不會變。

但現在至少在封號和待遇上面,還真的沒有達成共識。

這其實也是孔家既恨又慌的原因,他們懷念前朝的封賞,又怕新朝削減他們的待遇,所以供奉了趙宋皇帝的牌位,又積极參与到今朝的政事中。

現在,留於京中的孔氏子弟可以進一步參與到政事中了,直接被架了出去,押入刑部受審,交代出他是如何竄連各家,聚於衙門煽動廷杖,又齊齊請命,免任申先死罪,方有今日大禍……

然後士林炸鍋了,能上奏的紛紛上奏。

這次議事不再是明德殿,而是崇政殿。

面對文武群臣,甚至各國使臣。

「宣聖乃萬世名教宗師,歷代崇尚,有隆無替,待其子孫,自當與常人不同!」

「伏望君上,念先師扶世立教之功,寬其子孫桎梏之刑!」

「有罪處之,亦當從厚……」

眼見諸多文臣紛紛出列,言辭懇切,全是請求,李彥面無表情地聆聽,直到無人再上奏,才開口道:「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刑部侍郎裴宣頓時出列:「臣請奉《燕律疏議》,望君上御覽!」

群臣馬上知道,這是早就準備好的,眼睜睜地看著奏本呈上,再看到這位君上以一貫一目十行的風格閱覽完,開口評價道:「禮法合一,科條寬簡,用刑持平,語言準確……好!蔡相念誦一遍,予群臣聆聽!」

厚厚的奏本呈到蔡京面前,這位自從御史風波后就很少發表見解的宰相朗聲道:「臣遵旨!」

隨著他語調清晰,娓娓道來,群臣凝神細聽,眼神倒是漸漸變得奇異。

平心而論,對於稱王建制后安排的六部官員,許多前朝臣子都有異議,覺得雖是功臣優先,但許多職位的安排,也太抬舉那些並無政事經驗的粗人了。

事實上確實也出現了不少事故,單單是兵部就鬧過不少笑話,比如尚書丁潤的奏章,如侍郎楊志過於苛刻兵員訓練,下朝後被堵在路上討要說法,如侍郎魯達就因飲酒誤事,已經被罰俸一年,下次再出類似的錯誤就要降職……

但他們確實在適應在改正,而且真有無法勝任的,也重新調離安排,並非一成不變。

現在隨著一項項改制的進行,即便是前朝士大夫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臣子已經不再是曾經的粗劣之人。

裴宣的《燕律疏議》就是實例。

這顯然參考了唐律,比如每條律法都是簡明扼要,又重細節,同屬於一個罪行,會因為其犯刑的輕重程度,給予不同的量刑,並不一杆子打死。

同時留有餘地,言明歷朝都該根據不同的社會情況加以補充,不必一味遵循舊律,但定罪不可變,不能為了權貴階層逃避罪責,將某些罪行合法化。

而律法的設定,還是為了讓人們避免走上非法的道路,語言的精鍊準確,對法律的傳播起到了良好的開

端,法律條文不能彎彎繞繞,要力求上到王公貴胄,下到平民百姓都可以讀懂其中的含義。

如此立法的方式,使得百姓的法律意識增強,知道尊重法律,即便受到冤枉也會先訴諸於法律,尋找正統的解決之法,而不是一味的公報私仇,令公權喪失,如此才能社會安定。

但最令臣子駭然的,莫過於燕律極其重視「公平公正」,甚至明文加上一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其實是難以實現的,正如法家的「法」,並不是法治,而是為了約束被統治者,集權於上,剝削於下,古代的律法別說對於九五之尊,對於權貴階級的約束都太小了。

所以它更多的是表現出一種以身作則的態度,走不了依法治國之路,但仍舊要儘可能地約束權貴階層,從九五之尊開始。

聽完《燕律疏議》后,之前為衍聖公求情的群臣,頓時沒了聲響。

君上為了給孔聖人之後定罪,都讓自己與庶民平等了,再加上近來受牽連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還能如何?

蔡京宣讀完畢,裴宣退回,殿內靜默。

李彥俯視群臣,想到了明朝第六十一代衍聖公孔弘緒。

那是自小聰慧的神童,十歲時入京見駕,應對得體,頗受堡宗的賞識,「握其手置膝上,語良久」,結果到了成化年間,這位二十二歲的衍聖公在曲阜胡作非為,連閑散言官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聯合對其進行了彈劾。

最後罪名查出,「非法用刑,女干Yin樂婦四十餘人,勒殺無辜者四人」。

二十二歲啊!

而且查出來的是這些,真實罪行只可能多,不可能少。

明憲宗勃然大怒,下旨將孔弘緒「械至京理問」,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士大夫立刻炸開了鍋,一再求情,但三法司對罪行進行反覆商討后,由於過於觸目驚心,還是給出了「坐斬」的判決,可惜迫於文臣壓力,終究不能將衍聖公斬首,最終開恩將其「革職為民」。

毫無疑問,這位一介白身,日子依然過得逍遙自在,更誇張的是,後來隨著文官勢力愈發強大,居然又有人提出此人已經「改過遷善」,請求讓其官復原爵,這個離譜要求沒有被完全滿足,還是恢復了冠帶,意味著不再是平民,之前的罪名一筆勾銷。

從某種意義上,這是打孔子的臉,因為所作所為與儒家的「德」與「禮」完全是背道而馳,但所謂孔聖真正到了後世,也是一個符號,文官勢力越強大,衍聖公越是肆無忌憚,必須有特殊待遇,不想有也得有。

而如果孔聖之後都要遵循律法,那文官的地位自然更不可能凌駕於律法之上。

現在正是如此。

百官閉口,選擇屈服,並不是屈服於鐵血強權之下,而是公理道義上確實不佔理,再行狡辯,也是無計可施。

李彥開口,為此事定基調:「任申先一案上,曲阜孔氏雖有私念,卻不足為罪,我燕廷不做「因言獲罪」的迫害之舉,只為是非善惡,有罪就是有罪,無罪便是無罪,若律法不足,可再為調整,卻不可混淆是非,遺禍無窮!」

群臣聆聽,並無喜悅或僥倖之色,因為他們清楚,後面會有轉折。

果然轉折來了,李彥說出了真正的處置:「中書省、御史台、六部九寺,合力於各州縣啟動第二輪惡霸清剿,徹查地主豪強,士族鄉紳,無論是哪族顯貴,只要作惡多端,當嚴懲不貸!」

「嚴格按照《燕律疏議》《僧侶考選詳規》《監紀九款》執行,無論生出何等風波,便是有惡霸迷惑百姓,煽動叛亂,也絕不動搖!」

「此番正是我燕境刮骨療毒,剔除腐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方得真正的太平盛世!」

「宣御史大夫公孫昭!」

在一群傳統文臣面色微變的注目下,在以丁潤為首的新朝官員近乎喜笑顏開的歡

迎下,公孫昭一襲紫袍,沉穩地走入殿內。

這位昔日開封府的「冷麵判官」,又被百姓稱頌的「公孫閻羅」,最終赫然榮登趙宋通緝榜的剛正之人,終於回到朝堂。

看著王座上的兄長與君上,公孫昭腦海中陡然浮現出那時兩人討論未來道路的一幕,而今那時所言似乎真的實現,一個強大的中原王朝飛速崛起,自己也能盡展所長,不禁百感交集,由衷地行禮:「臣公孫昭,拜見君上!」

李彥抬手:「免禮,著卿回歸,主在重建霜台,依《監紀九款》,選拔有才幹的御史,彈糾不法,監督朝政,避前朝黨爭之禍,此事任重而道遠,還望卿家慎之又慎!」

公孫昭道:「臣定竭盡全力!」

簡短的君臣對話后,公孫昭進入大臣序列中。

由於御史台的特殊性,御史大夫為從一品,地位實則僅次於宰相,甚至能對宰相形成制衡。

蔡京微微頷首示意,公孫昭還禮后,站到丁潤和高俅的身側。

令前朝士大夫嫉恨不已的通緝三人組,終於重新屹立於朝堂之上,以他們的風格,締造著新朝臣子的新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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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元芳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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