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艱難處境
次日早朝,太極宮紫宸殿,群臣陛見。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自己,李曄難免心中打突。
有人說干銷售,第一條件就是臉皮厚,李曄頗得其中精髓,堂而皇之的倨坐在胡床上。
只是這種姿勢讓他覺得彆扭,加上穿著冠冕龍袍,又不敢亂動,別提多難受了。
暗想以後有機會就弄個圓桌會議,免得這麼辛苦。
和電視劇里不一樣,台下的大小官員都是跪坐左右兩列,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這個場景讓李曄感覺回到了高中讀書的時候,加上今天起的太早,現在腦袋裡還昏昏沉沉的,困的不行,也沒注意下面在說些什麼。
基本就是有鬍子的大臣和沒鬍子的宦官吵作一團。
黨爭嘛,為了反對而反對,凡是你同意的我反對,你反對的我同意,也不管對錯,若不是顧忌身份,早就破口大罵了。
李曄昏昏沉沉的聽了一陣,也就沒興趣了,大多是一些沒營養的東西,比如某地飢荒,請求朝廷賑濟,問題是朝廷也等著賑濟啊,就算朝廷願意賑濟,怎麼保證從長安運出去的糧食不被沿途的大小藩鎮打劫?
神策軍的戰力恐怕還不如周邊的盜賊。
論去論來,儘是這些不著調的事。
李曄本來還以為今天主議的是張浚的兵敗之事,但奇怪的是,大臣們絕口不提。
不提就不提吧,李曄還真不相信這些人能說出花了。
大唐國勢傾頹至此,也就只剩這些表面文章了。
「陛下,聽說前日隴西郡王有奏章送到。」終於有人說了點正事。
鳳翔距長安不到三百里,騎兵朝發夕至,是目前懸在唐廷頭上的利劍。
李曄搞不懂歷史上昭宗的哥哥唐僖宗是怎麼想的,在家門口給自己整一個鳳翔節度使,這不是找死嗎?
紛亂的朝堂頓時安靜下來。
李曄知道就在台下,不少人充當著鳳翔的耳目,這也難怪朝中無人敢提李茂貞的大不敬。
說話的人四十幾許年紀,長須,看來不是閹黨。
李曄還沒說話,旁邊就有人長身而起,大聲斥責:「崔胤你好大膽,隴西郡王的奏章是給你看的嗎?」
崔胤?李曄想了想,似乎以前在史書上沒看到過這個人。
說來慚愧,前世關注的重點是誰打仗厲害,誰是第一名將,第一謀士,對唐末的政治格局一竅不通。
不過他也看了不少穿越小說,以及網上對各個朝代的評價,其實唐末的朝廷跟明末差不多,也有閹黨和清流,明末好歹還有洪承疇、孫傳庭等一系列能做事的人,只要崇禎皇帝別作死,基本就不會死。
但唐末,閹黨和清流除了扯皮,基本就沒什麼大作為了。
比如之前的張浚,出身清流,簡直就是唐末第一號牛皮大王,直接跟唐末第一號猛人李存孝硬剛,腦子不清醒到了這種地步也算是奇葩了,玩死了自己,也坑了昭宗,更坑了大唐。
唐昭宗李曄靠這些人,能復興大唐?
好像昭宗身邊有那麼一兩個牛人,但李曄就是想不起來。
朝堂上兩人很快從嘴炮上升到肉搏。
李曄實在受不了了,這比他前世的銷售公司還要不堪啊。
前世他周圍的同事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主兒,精通笑裡藏刀和暗箭傷人兩項絕技。
平時見面樂呵呵,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一轉臉就互相捅刀子,捅完刀子繼續稱兄道弟樂呵呵。
李曄剛從學校出來還純潔如一張白紙,沒到半年就耳濡目染成老油條。
哎,時代的局限性啊,還是大唐的臣子們民風淳樸啊,沒見識到後世的人心險惡。
李曄輕輕咳嗽了兩聲。
他這個皇帝雖然不好使,但大唐快三百年的威嚴加持在他身上,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扯皮的兩幫人住手了。
李曄瞬間意興闌珊起來,他已經看出來,朝議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兩幫人提供一個吵架的平台,他們可以盡情表演。
當然,另一個作用就是讓李曄記住了絕大多數大臣的名字。
比如一臉謹慎不發一言的杜讓能、劉崇望、崔昭緯等人。
還有穿著神策軍盔甲的孫德昭、孫承誨、董從實等將領。
台下的大臣都看著他,以為他要說兩句,沒想到李曄直接起身離去。
身後小黃門高聲唱道:「退朝——」
沒有人才啊,昭宗皇帝最大的缺點就是無人可用,缺乏具有戰略眼光和深謀遠慮的人才。
初唐就不說了,牛人太多。
當年安史之亂,幾乎要了大唐的命,一個李泌橫空出世,奇謀不斷,成功為大唐續一百多年的命,可惜當時的肅宗沒有完全聽他謀略,否則就不會讓藩鎮之禍上演到如今的地步,即便如此,他在德宗朝時,啟用大外交戰略,與回紇、大食、南詔等國結成「貞元之盟」,直接把強橫一時的吐蕃玩成殘廢,從此再也沒站起來過。
名將如郭子儀李光弼,數不勝數。
後面一個名臣裴度,廓清天下。
又有韋皋,文武雙全,壓制野心勃勃的南詔。
李愬,雪夜奪蔡州,直接讓各大藩鎮成了乖寶寶,重投大唐懷抱。
就算是他的糊塗兄長僖宗,也有高駢,直接打殘不可一世的南詔,讓安南重回大唐。
其間無數名臣良將,到了昭宗這一朝,全沒影了。
如果自己身邊隨便來一個,不說重振大唐,自保總沒問題吧?否則李曄也不會窩囊到想去投奔沙陀李克用父子。
實在是手上沒有任何籌碼。
無兵無將,無錢無糧,只有一座數度化為廢墟的長安城,還群敵環伺,隔三岔五的來挑釁一下。
最可怕的是,他還沒有時間。
如果他沒記錯,汴梁的朱溫在擊敗時溥之後,實力大漲,南征北戰,天下無人敢直面其鋒芒,俯首稱臣,就連縱橫天下的李克用都退避三舍。
朱溫在穩定中原局勢之後,下一步,兵鋒直指長安!
自己落在他手上,那可就真慘不忍睹啊。
越想越是頭痛。
別人穿越身邊都是名臣猛將環繞,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自己卻是孤家寡人,身邊不是藩鎮卧底,就是張浚這樣缺心眼的傢伙。
要不要人活啊?
難道自己上輩子幹了什麼缺德事,今生才遭到老天爺無情的調戲?
走著走著,就不自覺走到皇后寢宮門前。
經歷了安史之亂和黃巢之亂,長安幾度被攻破,僖宗朝還有一個朱玫之亂,當世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夥同李克用攻陷長安,王行瑜就是在平定朱玫時竄起的。
如今的長安城早已不是當年的長安城,大明宮徹底荒廢,太極宮裡也蒿草遍地,荊棘叢生,無人打理,和電視劇中看到的花團錦簇完全不同。
李曄雖然是後來人,也感受到大唐的衰敗氣息。
心中難免鬱結。
曾經多麼波瀾壯闊的一個時代啊。
「陛下,奴才先去跟皇後娘娘稟報一聲。」身邊小黃門殷勤道。
李曄一揮手,「不用了,朕到處走走,你們就留在此地。」
他還沒習慣被這麼多人擁簇著。
這個要求不合規矩,但眼下大唐衰敗至此,規矩沒從前那麼嚴整,而且昨日皇帝醉酒殺人,給這些宦官們留下了心理陰影,自然也就無人敢反對。
寢宮裡傳來吱吱呀呀有節奏的聲音。
李曄本來不想進去的,一來是被這聲音吸引,二來也是想看看皇后是什麼樣子,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走近一看,三個女人在一台大木架子邊挽著絲線。
其中一個正是昨日來看望他的少婦。
此刻的她眉眼間多了一抹哀愁。
原來她就是皇后?
想來也是,若她不是皇后,昨日又怎麼敢以那種語氣跟李曄說話?
一個警覺的宮女看見了他,不禁掩嘴驚訝道:「陛下!」
被抓了現行,李曄不得不現身,尷尬一笑。
殿內諸女迅速施禮。
「你們在織布?」李曄忽然看懂了她們在做什麼。
皇后展顏一笑:「宮中用度緊缺,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用度緊缺是必然的,如今藩鎮林立,唐廷失去了各地財賦來源,三省六部也只是掛個牌子,沒有實質作用,李曄身為皇帝,生活用度還不如江淮江南的一些小藩鎮。
李曄心中有些難受,「朕有愧於你……」
受身體原主人殘留記憶的影響,李曄對面前溫婉的女人升起由衷的愛惜之情。
皇后溫言道:「陛下何出此言?夫妻本為一體,如今大唐國是如此,臣妾恨不是男兒身,不能為陛下上陣殺敵。」
李曄心中卻是一陣冷汗,這話說的有點……
當然,他還是能感受到言語間的情真意切,「皇后切要保重身體。」
沒想到一聽這話,皇后臉上升起疑惑之色:「陛下以前可是喚臣妾英素的。」
李曄心中一緊,難道皇后看出什麼來了?
連忙解釋道:「朕近日勞累,昏昏沉沉,英素莫要見怪。」
皇后聲音越來越溫柔,「陛下,臣妾有一寶物要獻於陛下。」
寶物?李曄興趣大起,大唐皇后的寶物,想來不是尋常東西。
「陛下請跟臣妾來內室。」皇后的樣子越來越嫵媚,揮退左右宮女。
她年紀其實不大,約莫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正是一個女人最富魅力的時候。
李曄前世雖然交過女朋友,但都是蜻蜓點水,沒什麼實質進展,沒辦法,沒房沒車,就不可能有穩定的感情。
見了皇后的樣子,李曄小心臟噗通噗通亂跳,這大白天的,總有些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