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興立
玉虛城外方圓數十里的廣闊戰場中,鬼族似乎慢慢取得了優勢。因為魑魅發現戰場外圍鬼族與人修爭鬥時的光華正在慢慢消失,鬼氣重新變得濃郁起來。自東北方開始,喊殺聲漸弱,也並沒有統兵的鬼將跑回來報信說有什麼異常。
這叫她十分高興:「飛廉,你要表誠意,不如現在就跟我去把殷無念捉回來——咱們幹嘛非要在這兒等?」
飛廉法師搖搖頭:「你覺得是你們的人勝了?」
「……要不然?」
「要真是他們勝了,為什麼沒人回來邀功?」飛廉法師冷笑一聲,「我倒覺得是那位幽冥大法師在收攏鬼軍,打算好好和你鬥上一場。」
「哈哈,你這話真好笑,他憑什麼收攏鬼軍?」魑魅皺眉瞪他,「你和神荼一樣,做事全都怕這怕那,一點兒都不痛快!你就在這兒守著吧,我——」
她剛說到此處,便見著一道白光衝破濃霧落在身前十幾步遠處,又磕磕絆絆在滿地膿血里跑到近前,正是現了真身的冥服翳。一見著鬼族聖女,立即號喪似地叫起來:「聖聖聖聖女,不妙,大事不妙!」
魑魅抬腳就要踢他:「什麼不妙?你鬼叫什麼!?」
冥服翳趕緊收住腳,慌裡慌張地往東北方指:「殷無念那個禍害……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修為大漲,自稱渡劫了!剛才老子本來想把他捉來獻給聖女,可一不留神著了他的道……一身修為全叫他吸去,就連聖女送我的肉身都叫給他毀啦!那混賬叫我回來報信,說什麼他要做鬼族至尊……要和聖女鬼祖堂堂正正打上一場,說要勝了,就叫你們幫他入主幽冥殿!」
魑魅吃了一驚,飛廉卻已上前一步,抬掌一抓,把冥服翳這透明的身子給吸了過來。略一探查,又甩去一旁盯著他問:「他自稱渡劫?他是怎麼毀了你的肉身?」
「我哪兒知道哇!?」冥服翳氣得哇哇大叫,「老子正撲在半空,那混賬忽然出了一劍,老子腦袋就飛啦!」
飛廉轉臉看魑魅:「他自稱渡劫。」
「他說你就信啦!?」魑魅一把將冥服翳捉過來,「那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叫陰符離那廝做大將軍,帶著人在外頭到處收攏殘兵……聖女你也知道,那些王八蛋可不像我這麼忠心,一見他殺氣騰騰的模樣,都變成磕頭蟲了,只知道叫法王饒命!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聚攏了萬餘人,又把玉虛城的人修放跑了好些……」
「倒像是他會說的話。」飛廉法師眼神閃爍不定,先看看魑魅,又看看玉虛內城的方向,「之前在那洞府中的時候,我記得殷無念就曾說要你與神荼令他做鬼王。其實此事么……不管他得了什麼際遇,倘若真有相當於渡劫的修為,同他爭鬥就實在不智。神荼此前不理會他,是因為覺得他實力不足,到了這會兒……他也同沉姜有仇怨……」
魑魅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你這老殺才!你剛才不是還說他三番兩次壞你好事、也要除之而後快么!?」
飛廉法師笑了笑:「呵呵,我輩行事,豈可糾結於個人恩怨?我與饕餮向來不睦,不一樣同在自在天么?聖女……」
「放你娘的屁!」魑魅騰身而起立在一片濃雲之中,周身放出無數道血光往四面八方射去,放聲喝道:「殷無念,你給我滾出來!」
那血光一射入濃雲之中立即將黑霧迫散,一落在地上,又將其上膿血全蒸了起來。膿血化成紅雲,像無數條觸手一般原路匯入魑魅身軀之中。
她一身紫袍變作血紅,身形暴漲數倍,登時現出三頭六臂的魔神相。這六臂再一招,每隻手掌的掌心都化出一張白色假面。三個頭顱吹了六口氣,六張假面立即幻化無窮,變成無數流光往四面八方散去。陣中的鬼兵鬼將每人都叫這流光給罩住,剎那間便聽著慘叫聲直衝雲霄,那些白骨、殭屍、神魂的身子全被她吸成了骨粉,精氣盡為她所得。
只不過兩三息的功夫,方圓數里之內的鬼氣便叫她吸了一乾二淨,其間兵將也全叫她取用了。餘下各處的鬼兵見此情景心知不妙,也顧得不同什麼玉虛城的人修爭鬥了,扭頭便往更遠處逃。
飛廉法師沒想到魑魅會這麼干——之所以能將玉虛城圍住,全是因為這些修為不高的兵將螻蟻一般地轉化生機、發散死氣。如今魑魅將這些力量全為自用,卻是要徹底壞了這大陣了。
他剛要出手制止,便見遠處一道玄光刺破虛空,一支陣型嚴整的鬼軍旌旗招展、駕著濃雲直往此地而來。待雙方相去不過數十丈,雲頭那支兵馬停下——殷無念正立在雲頭陣前。
不等魑魅再開口,他便冷笑起來:「你們現在可知道了?是從前跟著我好,還是如今跟著她好?跟著我,每人都有好處可拿。跟著這位聖女、鬼祖,卻一不小心就要被她煉化,成了她的修行!又豈止這聖女、鬼祖?幽冥殿供著那位還不是視你們為魚肉!?我殷無念今日就要入主寂幽海,做鬼族至尊!不想枉送一身修為的,速來本尊麾下!」
魑魅終於見著殷無念,恨得三雙眼睛都要滴出血來。她那聲音也不再似小女孩兒般尖細,而變成悶雷一般的魔音:「我看誰敢!?」
遠處的鬼族兵將哪一頭都不敢得罪,一時間面面相覷,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飛廉法師便在心中低嘆口氣,曉得此刻情況不妙。便將身子一起,遁走一旁。魑魅一見他這舉動,立即轉了一張臉過來:「老殺才!你想做什麼!?」
飛廉法師連祭兩樣魔寶將自己持護起來,嘆了一聲:「唉,鬼族向來是我自在天盟友,既然眼下是你們自個兒的興立之事,我身為自在天魔主之一,自然不好牽涉其中……等你同殷法王決出勝負,我再同勝者好好談談吧!」
「混賬東西!你給我等著瞧!」
見魑魅這一怒、聽了飛廉這些話,那些鬼兵倒是一下子看清楚形勢了,立即爭先恐後,直往殷無念那邊去。
魑魅已忍無可忍,六臂晃動、打出無數魔光,長嘯一聲撲向殷無念,那雲頭眾多鬼兵亦發出震天嘯響——雙方登時斗在一處。
此前鬼兵也曾內訌,可那時都是一盤散沙,打得不成章法。但如今有殷無念統御,這盤散沙竟真被他煉成了一塊堅石。鬼族聖女吸去大半陣力,卻連軍陣中催生出來的禁制都一時無法打破,只能同身在雲頭的殷無念隔空以法寶魔光對轟。
飛廉法師卻也沒走遠,只在半空中遠遠看雙方你來我往。稍隔片刻,見另一道身形也飛至他身旁,瞧那畏畏縮縮的模樣,正是冥服翳的殘魂。他這魔主自然懶得理這種小雜碎,只略略一瞥,便又往戰陣中看。瞧了一會兒,略略舒展了眉頭。
可那冥服翳卻不識時務,竟開口道:「欸?魔主怎麼看著高興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