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槐精生子
槐樹，常見於華北平原和黃土高原，是一種極其常見的樹木。
有很多人都覺得槐樹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許是因為槐樹的「槐」代表著「木鬼」，容易招來不好的東西，都有點忌諱。
可事實上，槐樹在古代代表著吉祥，因為「槐」與「魁」相近，槐樹期盼子孫後代得魁星神君之佑而登科入仕。
我就叫陳槐，是師父在老槐樹底下撿到的孩子。
九六年的那個晚上，整個古槐村都還記得，那天是個雷雨夜，有道雷正好劈中了村頭那棵老槐樹。
那時候我就在樹底下。
村裡人都不知道是誰把我放那兒的，畢竟十里八鄉懷孕的大姑娘不少，興許是哪個跑了男人的小媳婦兒扔的。
說來也奇怪，平時扔的都是女娃，扔男娃的還是頭一遭。
那個老槐樹裡面的木質早就爛透了，就剩個樹皮活著，村裡人說「槐無木為鬼」，就說我是鬼木生子。
就因為這個，村裡人風言風語，愣是沒人待見我。
只有一個例外。
在我七歲的時候，村裡有個殺豬匠，姓王，仗著一把子力氣在村裡橫行無忌。
他兒子也遺傳了他這個優良個性，所有的孩子都不願和我玩，只有他兒子以欺負我取樂，在我七歲生日的時候甚至用石頭在我頭上開了個口子！
我師父是義莊的守屍人，這個活計賺不了錢，所以師父為了養我，經常不在家。
我不敢回義莊，只能鑽進那沒人靠近的老槐樹空樹心裡，一個人抹眼淚。
沒人依靠的小孩就是無根的草，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那天下午師父回來的時候，被我滿頭是血的樣子嚇了一跳，我說了前因後果，還沒來得及訴苦，師父就冷著臉把我拽了出去。
我還記得那時候，師父拉著我站在王屠戶家門口，大聲呵斥要王屠戶一家給我磕頭道歉。
要保住一家老小，就必須在老槐樹面前磕頭認錯！
王屠戶一家本來就誰都不怕，被我師父這樣拂了面子，更是無禮，不僅把我連帶著我師父痛罵了一頓，還拿著刀要砍我們。
誰給一個孩子磕頭！
要是再敢鬧，信不信一刀劈了你們！
我看見那明晃晃的殺豬刀就膽怯，師父卻不怕，就算是王屠戶把刀架在師父脖子上，師父眼睛都沒眨一眨。
不過師傅最後還是走了，王屠戶一家油鹽不進，師父也不自找沒趣，只是帶著我去老槐樹面前磕個頭，讓我替王屠戶一家求求情。
誰給他求情！
王屠戶一家這麼欺負我，我恨不得把王屠戶一家都掛在老槐樹上，讓村裡人都看他們笑話。
我這麼想的，也就這麼說了，師父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沒說話，就嘆了口氣，給我買了根老冰棍，讓我晚上好好睡一覺。
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夢，夢見嬰兒時的我蜷縮在老槐樹底下，老槐樹像是被狂風吹著，張牙舞爪地搖晃，樹枝上像是掛著幾個人形布偶。
這感覺就像母親拿著玩具在哄孩子睡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義莊院子里里多了七個棺材。
雖說義莊是停屍的地方，可我在這地方長大，最多的時候也就三四具棺材，現在一下多了七具棺材，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棺材旁邊有幾個警察在說話，我從他們的談話中大致明白了這七具棺材里的都是誰。
王屠戶一家！
就在王屠戶一家趕走我們的第二天早上，早起幹活的人發現王屠戶一家被掛在了老槐樹上，每個人都是被老槐樹穿心而過。
這一家七口流下的血將整個老槐樹都染紅了，一看就沒有了活路。
見我醒了，就有個看起來挺溫和的警察過來問我有關王屠戶的事，我就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警察，包括我在那棵老槐樹底下說的話。
我看得出他們不信，不知是因為我說的太過玄乎，還是他們根本不相信一個七歲孩子說的胡話。
當天，那棵老槐樹就被剷平，連樹根都被刨了出來，古槐村還叫古槐村，只是少了那棵古槐。
而我也在那天晚上做了個夢。
一個身上長著槐樹皮，頭上長著槐樹葉的的男人.站在我床前，一臉冷笑地看著我，說他為了給我報仇，現在沒了身子，只能在我身上借住。
後來那個男人好像還說了很多話，但我一個字都不記得，只記得那男人最後的冷笑和幸災樂禍的四個字。
「算你倒霉！」
之後我左手臂上就長了塊牛皮癬，跟一塊槐樹皮似的。
義莊停了屍體，王屠戶一家又沒一個活下來的，師父作為義莊看屍人，給王屠戶一家張羅了好幾天的喪事。
後來村裡傳，說那棵老槐樹成了精，我就是槐精生子，只要是惹了我，那就不得好死。
我不知道村裡人為啥這麼傳，也不知道那個老槐樹為什麼護著我，但沒人惹我，我也樂得清閑。
後來，哪怕是老槐樹被人刨了，也沒有人敢靠近我，王屠戶一家是唯一的一個例外。
在村裡上了小學，沒人願意搭理我，等上了初高中和大學，又因為胳膊上那塊牛皮癬，也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
而我不止一次的在夢裡見過那個男人，他似乎要搶走我的什麼東西，而我似乎一直都在死死地守著，不過我感到我似乎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我不知道這些事和那棵老槐樹有什麼關係，不過我覺得師父應該會知道一些什麼，所以在畢業后，其他同學都去找工作，只有我一個人回了老家。
原以為我回來師父會高興，畢竟我大學是住宿，整個大專三年都沒回來，要是師父看見我，指不定有多高興。
可誰知道我回來的時候師父是一臉鐵青。
師父說，老槐樹在我左胳膊上留下的那塊癬是個印記。
二十一年雷擊古槐，讓老槐樹的一部分氣跑到了我身上，想要取回氣，老槐樹必須保證我活過二十一歲。
三年養魄，七年育魂，三七二十一歲正是三魂七魄健全時，老槐樹本該在這一天取走本屬於它的氣，可它的本體被刨了，就算是取走了氣也無處寄託。
所以……
它想奪走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