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步步緊逼（二合一4k）

小青山。

正殿。

練功房內一片狼藉，氣味濃郁。

她趴在角落裡的簡床上，死了般的沉沉睡去。

臉頰通紅，猶掛著淚，渾身是汗，雙膝紫紅。

牆角地面之上，有如血紅花般的點點斑駁。

「我怎麼就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呢？」

不知不覺天色已然大亮，王孟徳恢復了理智，納悶自語。

他衣衫襤褸，青色長衫碎成了破布，幾個時辰前，他的衣服也被許秀鳳撕碎了，背上一道道貓爪一樣的縱橫爪痕。

「我失去了理智。」

在一切發生之前，王孟徳心情很放鬆，眼下的生活走入正軌，忽然，有人告訴他：

早有人在算計你了！

而且他之前還想著提點沈鐵曲良，讓他們活的更好。

轉眼間，這些人可能是柳賊配合別的修行家族來刺探他，算計他。

王孟徳只覺得自己是小丑。

從情緒高點，一下子跌落谷底，又夾雜著恐懼和背叛的雙重憤怒。

當時的王孟徳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不斷的交織。

一道是邪惡的聲音：

你被人算計了，背叛了，一無所知，你就是天生的傻蛋，都怪你自己。眼前這個女人必定是那些算計你人中的一員，你必須懲罰她，鞭撻她，讓她付出代價巴拉巴拉......

另一道則是善良的聲音：

許秀鳳值得信任，她沒有背叛你的理由，而且還是她提醒你，山下有人對你不利。不過為了可能存在的風險，還是要讓她證明自己的忠誠......

「唉......」

王孟徳嘆了一口氣，也不能怪他。

他確實失去了理智，但許秀鳳沒反抗，甚至還為了讓他開心似的迎合。

王孟徳歉意的看了一眼幾乎累暈過去的許秀鳳。

「唉！」

王孟徳用靈力幫助許秀鳳梳理身體，睡夢中的許秀鳳無意識的嚶嚀了兩聲，眉頭微蹙，望著自己肆虐過的地方，他又重重嘆了口氣。

以他如今的修為法力滋養，醒來之後許秀鳳說不得還有好處。

「都怪柳賊！」

王孟徳走出房間，目光逐漸冰冷。

理智回歸之後，他先分析起了許秀鳳透露的消息，柳賊真和人聯合起來要算計自己？

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些痕迹是隱藏不住的。

柳賊前不久上山沒再提豬妖之事，當時王孟徳就覺得很蹊蹺，還有柳賊送上來的人，余靈飛喜歡東逛西逛，過於可疑。

如今來看，早有圖謀不軌跡象！

而冷靜分析之後，對許秀鳳的懷疑其實不成立。

因為王孟徳對山下的陰謀一無所知，若對方真對他不利，不會出言點醒，而且還把自己的哥哥以及家族脫下了水。

進一步說，許秀鳳就算原來屬於那一方，現在她得到了自己的指點，實力大進。

只要不傻，是跟著柳朝威以及那個連她都不了解的修行家族走到黑，還是跟著更有前途的自己，不言而喻。

「柳賊！」

王孟徳殺機湧上心頭，目露凶光：「唯一要擔心的，這修行家族實力如何，為什麼來算計自己，真是為了小青山嗎？」

「還有餘靈飛！曲良！」

他殺念翻滾，卻沒選擇輕舉妄動，始終對那個未知的修行家族有些犯怵。

未知的才最可怕。

「當然現在的我實力大進，又有炎陽之火這張底牌，鍊氣後期也可一戰。」

真正冷靜下來，王孟徳發現自己也不弱，不是好惹的。

王孟徳在大殿內踱步良久，終於他還是下了決心。

眼下的局面，有很大一部分責任來自於原身，原身過於封閉自己不諳世事，連元陽派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不知，導致王孟徳也跟著情報受限。

必須吸取教訓，不能兩眼一抹黑！

「信息，信息很重要。我要知道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實力如何。」

王孟徳冷靜的確定了該做的事。

眼下，他要下山。

說實話，王孟徳不想下山，他想留在山上法陣裡面，鎮守魔窟，先提升實力再說，但沉思良久，還是不妥。

「不可讓敵方從容布置，那樣無異於將頭埋進沙子的鴕鳥，把希望寄託於對方，也把節奏完全交給對方。」

「更不能胡思亂想，事情都辦不好，還可能犯錯。不如先去做件事，和柳賊好好談談。」

柳賊一定知道不少事情，王孟徳不擔心對方不開口，因為他會給對方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王孟徳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誰要謀算他，他必定反殺過去，讓對方付出代價。

任何人，任何勢力，都不能阻止他對於美好生活的嚮往！

.......

.......

丹徒縣。

蒼松林立的一處莊園內。

「家主。」

余靈飛恭敬的向余長山行禮。

他利用採買貨物的機會，從小青山溜了下來。

余長山指了指一張石凳，示意余靈飛坐下。

余靈飛雖出自旁系，但早熟穩重，否則不會將探查小青山虛實的任務給他。

余長山問：「是什麼消息要親自來見我說？」

余靈飛提出這一次親自和家主見面，早有一番考量：「稟告家主，我認為之前家族收集的關於王孟徳的情報，有很大錯漏，這會嚴重導致家族決策誤判。」

這段時間在小青山上所見所聞，完全推翻了余家之前關於王孟徳的判斷。

這讓余靈飛認為必須親自告知家主。

余靈飛將自己收集的情報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

他一直以來沒法靠近護山法陣，正殿進不了，而且王孟徳的警告從來都是直接和清晰，若他不召見而擅闖正殿，那就要做好承受任何代價的準備，幾乎一無所獲。

「這就是你這段時間的收穫？」余長山皺眉，很是不悅。

余靈飛這些天在小青山上，四處走動，然而卻沒收集到多少有用信息。

余靈飛神色不變：「家主，我沒有收集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便是最大的收穫了。正是如此，才能看出王孟徳的謹慎，絕不是表面那般簡單。」

「是啊，若是一個廢物，怎會隱隱自成法度，如此慎重。」余長山閉目思考，若有所思。

他最開始很重視王孟徳，只是對方表現實在不堪，但余長山想到了一句話：

永遠不要小看仙門弟子。

仙門弟子也許因為成長環境的安逸，最初會較為懵懂無知，然而其受過系統培養，又經常和很多同門競爭，只要隨著經歷變多，仙門弟子的潛力會超過大部分的散修以及小家族弟子。

余靈飛不能久留，將情報留下之後他便離開了。

余長山靜思到日上中天，他結合最近得到的消息想了良久。

「元陽派的遺徒遺脈很是闖下名頭，已經有人似乎要突破築基期了。」

王孟徳現在的表現，引起了余長山的警惕，他忌憚自語：「這是在經受挫折后快速成長啊，元陽派的遺澤當真恐怖。」

「柳朝威......」

余長山輕點桌面，對柳朝威起了殺心。

若上一次王孟徳下山除妖之時，不是柳朝威提前將之勸回山門，現在小青山就是余家的了，哪還用現在這般費力。

「家主，家族那邊說張家似乎有所異動。」有人來稟報道。

余長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這個余家家主長時間在丹徒縣，勢必會引起有心人注意，余家也有自己的敵人。

「回家族之前，我要見一見柳朝威。」余長山語氣冰冷，暗藏殺機。

.......

.......

縣令官邸。

余長山來勢洶洶、來者不善，柳朝威精於世故，看到了潛藏在水面下的殺機。

天色陰暗，雨滴漸大，柳朝威撐起雨傘，不動聲色的將余長山引入了閑庭中：「余家主，來，我這幾天得了一包好茶。」

「茶再好，也不過是凡俗之茶罷了。」

余長山冷眼看著柳朝威取水，他的人已經上了小青山，柳朝威沒什麼價值了，他不再掩飾這一點。

「比不了仙山靈茶，不過凡俗之茶，也別有滋味。」

柳朝威拍了拍手，聲音隨著滴滴雨聲傳了出去，很快有手下冒雨送來一封信，他將之推到了余長山面前。

「仙師所看所知都在高處，我等凡人卻能見一些俗事。」

柳朝威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示意余長山看一看信箋。

信封內乃是一張清單，小青山每日採購的清單。

「我的人告訴我，王孟徳每日都會用上一頭活豬，而且會用在後山某處，每當這個時候他會離開正殿。」

柳朝威慢條斯理道：「我不知道仙師練法為什麼用的上豬玀，也不知道正殿有什麼，但王孟徳一直不讓人進入，想來，確實有一些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余長山驚喜的放下信紙，王孟徳如此著重正殿不讓人進入，想來便是護山法陣範圍，而其定時去後山意味著離開法陣守護，也就有了破綻。

他又有些惱怒，這柳朝威見勢不對才放出這個消息：「柳縣令早知道我想要什麼？」

「不敢去猜測仙師想法。只是此刻在小青山上，只有許秀鳳一人可進入正殿，可以每天接觸王孟徳。正好她的哥哥也是我的人。」

柳朝威推過去一杯茶，笑著說道：「而且我柳家若是出了事，余家的謀划也就隱藏不住了。」。

余長山冷哼一聲，不過還是舉起了茶盞，一飲而盡道：「我要離開丹徒縣幾日，如今郡內不安寧，多有亂兵，我會留下一人來照看柳家。」

柳朝威面色一僵，隨後笑著點頭：「多謝仙師。」

送走了余長山，望著雨中漸漸遠去的余家一行人，柳朝威才毫不掩飾臉上的陰沉之色。

他對於今日的局面早有預料。

余家最初找上他，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可以在不引起王孟徳警惕的情況下，和對方搭上話。

換一個人的話，效果就不好了，很可能引起警覺。

柳朝威是山上和山下的紐帶。

當余家將余靈飛混著他的人送上山的時候，柳朝威就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在降低。

好在因為王孟徳逐漸展示出了不同之前的不凡，余家不敢輕舉妄動，他才沒失去價值。

柳朝威要平衡王孟徳和余家的關係，他不希望王孟徳太蠢，那樣的話，對方會迅速敗亡，而柳家難逃在余家手下做事，他定然也會失去現在的地位，下場不會好。

為此，他必須要向余家展現一定的價值，否則的話，余家完全可以找人取代他。

同樣，也不能讓余家一次性達到目的，那樣的話，他也沒了價值。

走狗烹，鳥弓藏。

道理並不難，山上和山下的平衡要把握好，最好能讓王孟徳和余家長久的僵持下去，這樣一來，他在兩邊充當紐帶，方能利益最大化。

而最差的結果就是兩邊同時用力，來擠壓他。

那個時候柳朝威就危險了。

好就好在，王孟徳並不知道還有餘家這個敵人，在山上方向，他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間了。

夜色已生，柳朝威來到一處庭院，欣慰的望著還在修行的女兒。

「青青還在練功啊？」

柳青青肌膚吹彈可破如霜如雪，身姿柔順，烏黑長發被一根紅色絲帶束起以此不影響活動，如月的雙眉透著英武，瓊鼻挺秀，一拳一腳帶動全身而動，呼吸有力而平穩。

此刻的她微微出汗，香腮微紅，櫻唇開合之間呼呼有聲，吐氣如蘭。

「爹爹。」

柳青青見柳朝威走來，收了功，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如同白練，竟三尺不絕。

「上次爹爹給我的那妖獸血丹，效果太好了，我已經衝破了任脈，督脈就在眼前了。一年內，我有把握突破先天。」

「好！好！好！」

柳朝威聞言大喜，連說的三個好，讓柳青青嚇了一跳。

她從未見過自己爹爹如此情感外露，擔心的望過去：「爹爹......」

「我是高興，為父開心。」柳朝威笑著道。

他有兩個孩子，長女柳青青，還有一子柳陽谷，可惜幼子才九歲，他只能指望柳青青早已突破先天，他將從余家得來的好處，都給了這個女兒。

眼前柳家之局面，一步不慎，家族就會覆滅，而只要柳青青突破先天，成了仙人，就有破局希望，不至於生死操於人手。

柳朝威長舒一口氣，青青修行天賦上佳，雖是女兒身有點妨礙，但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從余家得的資源只能留給最信任的人。

柳青青若可突破先天，眼下的困境就能改善。

柳朝威和柳青青說了會貼心話，大概是從來沒見過父親如此直白誇自己的緣故，柳青青內心激動振奮。

......

......

柳府書房內。

「說不得我柳家也能吞小青山，再奪了余家基業，成為修行家族！」

柳朝威野心昭昭，家族就是一代代積累起來的，如今是危險，但誰知不是機遇呢？

好一會，他才平復激蕩心情，翻查文書，處理縣中事務。

「丹徒縣十萬多人，沒了我豈不亂了，現在國朝局勢動亂，明州便是禍亂中心，唯有我掌好舵才能保一方安寧，我所做的都是為了縣內百姓啊。」

柳朝威批複處理政務直到半夜，端著參盅走到窗前咂了一口，周星寂寥，他忽然生出一種寂寞，仙人又算什麼，一樣是人，一樣可被算計。

「柳縣令真是辛苦了。」

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誰？」

柳朝威悚然一驚，見到從庭院陰影處走出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啪的一聲，手中的湯盅落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