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事實上，湯普森的猜測偏離真相很遠，詛咒不是從附近的法師塔傳出，豐源市也不是首個小規模爆發疫情的城鎮，甚至連零號病人都不是出現在這片領地內，單純只是因為豐源市人口稠密，疫情擴散起來更為明顯。

這不能怪他，不知道帝國政府是不知道真相、還是不願意公開真相，既然醫療領域的專家給出的答案是離譜的「歡欣劑病」，他一個蟻民只能進行這種不負責任的推測，暗地裡把無辜的領主大人和宮廷魔法師們咒罵一頓。

對，只是口嗨一下，湯普森是衛兵小隊長，不是報社的記者，可不敢公然拉仇恨。再說，儘管過程頗為兇險，但一家三口最終都成功撐過去了，他也沒有太苦大仇深。

歡欣劑病仍在豐源市內傳播，病亡者是去年同期的三倍，但湯普森一家的日子已逐漸回歸正常——

「呼，老爸你的駕駛技術不太行啊。」米莉仍在家裡休養，羅森沒有飛毯蹭，上學放學都是湯普森以魔法掃帚接送。

「你懂什麼！」對一名衛兵小隊長而言，魔法掃帚駕駛是職業技能，不能期望所有歹徒都是用雙腳逃離現場的，湯普森因兒子的評語而惱羞成怒，「回家后動作勤快點，寫完作業還得把請假期間的課程內容補上！」

「知道了……」提起作業，羅森放學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一大半，垂頭喪氣地回家。

目送兒子進屋后，湯普森騎上魔法掃帚離開，現在屬於工作期間摸魚，交接班的時間還沒到呢。

一分鐘后，羅森從後門出來，經由自家小花園進入米莉家的小花園，摸了下趴在門外值崗的波奇的狗頭，從狗門鑽進去。

正在飯廳里吃著療養餐的米莉聽見響聲前來察看，剛好看見正在鑽狗門的好友，無語道：「……你可以選擇拉門鈴。」

「這不是以為你在床上休息嘛~」羅森絲毫不覺得尷尬，這狗門他從小就開始鑽……說起來，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發育，這狗門是越來越難鑽了。

「我可不會陪你玩遊戲哦。」米莉翻了翻白眼。

這個時間點的她已因長期遭到輕度校園霸凌而變得有些內向，但在家人和羅森面前，她只是變得文靜，不再是當年那個騎著波奇滿院子竄的活潑女孩。

順帶一提，由於學院里的老師只管授課不管別的，她又沒有把自己遭到霸凌一事告訴父母，在威廉和珍妮看來，女兒這種變化只是「長大了」，都不知道感到多麼欣慰。

「誰會找一個病懨懨的傢伙玩遊戲啊！」羅森沒好氣道，從提在手上的書包里取出幾本筆記本，「我只是知道你肯定閑不住，稍微恢復點精神就想讀書，特地向班長借來筆記，讓你知曉我們請假的這段時間老師們都講了些什麼內容。」

「真的嗎！」米莉驚喜道。

事實上，她今天就已經在讀書了，只是精神狀況不太好，看半小時左右就得躺下來歇息。

羅森戒備道：「你這書蟲可別亂來哦，例如通宵讀書追趕進度什麼的。」

「沒事，我的病已經痊癒了。」發現羅森神色有異，米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發言有問題，補充道，「我連下一學年的文化課的內容都自學過了，只差實際演練魔法，根本沒必要盲目地追趕進度。」

「！」羅森驚覺自己是唯一需要奮發圖強追趕學習進度的可憐蟲，「……那這筆記你還需要嗎？」

米莉連忙上前接過筆記本，道：「當然需要！如果自學就能把全部內容學會，那還要老師幹什麼？」

羅森狐疑道：「我怎麼記得你之前的論調是，上學實際上鍛煉的不是向別人學習的能力，而是自學能力？」

「情況不一樣。」米莉羞惱地橫了一眼羅森一眼，扭頭回到飯廳。

有一件事威廉和珍妮還真沒想錯，她確實長大了，最起碼跟此時還會說出『米莉、咪咪、波奇都是我的好朋友』這種話的羅森思想境界不一樣。

「瑪麗蓮阿姨有給你準備晚飯嗎？」把班長的筆記本放好，米莉直接走進廚房，一副要替羅森盛療養餐的架勢。

「沒有，我都能上學了，自然也能煮晚飯。」瑪麗蓮會在冰箱里留下各種半成品，羅森放學回家後進行簡單的烹飪，這已經是從幾年前開始的模式了，「說真的，沒有必要把你的那一份勻給我。」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讓母親多準備一份。」米莉捧著一份療養餐出來，橫了眼面露抗拒的羅森，「可別埋怨不好吃，你也才剛恢復過來，就該吃得清淡一點。」

「……好吧，反正不用親自動手了。」近一個星期吃了不知道多少回療養餐的羅森，找了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但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他絕望地發現這比老媽煮的療養餐更難吃，

就不該相信魔藥店老闆娘的手藝！

定不住心的羅森總是在餐桌上話很多：「對了，米莉……老爸說這種病跟普通的病症不太一樣，那我們得過一次后，短期內還會得第二次嗎？」

「應該不會吧？」兩邊的家長都沒有在孩子面前說出自己的猜測，米莉只能從常識判斷，「你看，我們不是最後得病嗎？父親和湯普森叔叔一直在照顧我們，也沒有被我們傳染回去。」

「噢！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羅森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在對該病症一無所知的狀況下，醫生和牧師兩眼一抹黑，只能把它當成流行性感冒來治，病人服用的藥品基本零作用，要不靠自己扛過去，要不躺進墓園。

但此時沒有人知道，約十年後，此時在豐源市傳播的詛咒會被改良成死亡率更高的【舊日詛咒】，且詛咒的威力隨時間變得越來越厲害，反倒是曾經感染過舊日詛咒的最初版本的人有永久抗性。

米莉放下勺子，很有就餐禮儀地以餐巾擦擦嘴角，這才問道：「怎麼了？你聽說有人第二次發病了？」

「沒……只是班上請病假的人有點多，算上你足足有五個。」羅森臉色有點沉重，「然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好像說隔壁班有人病逝了。」

「！」米莉身體一僵。

她的癥狀不重，因發冷和精神亢奮導致肉體和精神嚴重損耗，沒到危及生命的地步癥狀就開始緩解了，也沒有視力和聽力障礙。

即便如此，那長達四天的冰冷和失眠，是她不願意回想的過去，她很清楚一旦再持續下去會發生什麼。

精靈少女就像要說服自己似的，複述一次之前的答案：「我們應該已經免疫了……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