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轉變態度

「你爸讓你來的？」

周樂之抬手在何越辰的腦袋上揉了揉，小孩第一次與偶像接觸，嘴唇緊張的抿成了一條線，整個人眼神閃閃，有些不敢接話。

周樂之很漂亮，超出他的想像，但何越辰腦子裡的，是電視上那個溫婉的年輕母親。

「不，不是。」憋了半晌，何越辰終於通紅臉開了口。

若是何厝在場，只怕不認識這個兒子。

何越辰對他素來冷漠，哪裡有過這樣內斂羞澀的時候。

「有錢人家的小孩兒真好，追星還可以追到病房裡。」周樂之突然拉下了嘴角，對何越辰突然造訪的行為當然是不悅的，她現在這一句，算是不輕不重。

「樂之姐姐，你要出院的話，可以來我家么？」只可惜現在的何越辰，並沒有讀出這一層的意思，念著剛剛周樂之對小花說的話，斗膽開了口。

這句話驚呆了小花的下巴，也引來周樂之的一聲輕笑。

她的臉型極為立體尖削，此刻甚至透露出一絲刻薄，即便是冬日溫暖的太陽投在臉上，也沒有半分軟化表情的前兆，反倒讓周樂之深挺直身體做了個深呼吸，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病態帶來的蒼白，終於被轉成了分毫的血色，讓她有了幾分貼近人間的煙火感。

「你知道我是誰么？」周樂之從被子里抽出另一隻手，靠在床頭指著自己。

「周樂之…」不過何越辰這樣單純的心理想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樂之接下來的話打斷。

「唔，現在這麼算的話，我是你父親的緋聞女友？不對，是個倒貼貨，就是你父親不要的人，我可不配做你的后媽。」

她將別人的惡意揣測照搬，對何越辰繼續說道：

「你這個年紀，可能還不太上網，傳言會捧出一個大明星，也會殺死一個小姑娘，甚至是一個小男孩，一個自以為是仗著富二代背景追星的小男孩。」

緊接著露出一個近乎陰森的微笑，嘴角被故意扯得很長，周樂之太瘦了，幾乎是皮貼骨頭，身上氣場卻又極為神奇的貼近賣毒蘋果的老巫婆，只是臉上還掛著白雪公主的美貌。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何越辰知難而退，但他接下來的舉動，打破了周樂之的幻想。

「你做我的媽媽，不好么？」

「是后媽。」周樂之很有耐心的糾正：

「媽媽是很親昵的，但是后媽只會生兒子搶你的錢，是個女兒你也沒好日子過，懂么？」

「我會害死你的。」

「樂之姐…」小花有些聽不下去，周樂之的危言聳聽，也不知道能不能唬住何越辰。

「我沒有媽媽，后媽為什麼不是媽媽。」何越辰固執地接著問她。

「你沒有媽媽，難道我就有么！」周樂之的這句話猛然拔高的聲調，嚇了何越辰一跳。

看著兩個人驢唇不對麻醉的交談和越來越跑偏的主題，小花聽得惴惴不安。

「算了，」周樂之擺了擺手，自覺地回躺在床上，「小花，你讓他回去吧。」

「樂之姐姐，下次見。」何越辰被當面下了逐客令，終於識趣。

病房內重歸寂靜之後，周樂之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了那個女人的笑容，后媽還是媽媽，都是她對何越辰的扯淡，但是那個孩子，她不該出現的……

凄厲，尖叫，以及身後索命的人，最後扼住了周樂之的喉嚨，又是噩夢中越來越清楚的畫面，嘈雜聲回蕩在每一個角落，那隻手逐漸落下，一切都結束了，在天光大亮之前。

何越辰出現在這個醫院的消息，不出意外的又讓周樂之上了次頭條，小花一時對何厝的態度捉摸不定，偷偷側耳問周樂之：

「樂之姐，說不定何總真的暗戀你呢？」

「你不是說，讓我跟何厝徹底撇開關係的么？」周樂之無奈嘆氣，她此刻非常想建議何厝好好給何越辰換個保鏢團隊，能被綁匪策反，還能被記者抓到，真是獨一無二。

小花揉了揉自己的臉，也是同樣的表情，只是她比周樂之還多了一點擔心：

「但是這花，到底算個怎麼回事啊？」

關於何越辰來看望自己的消息，剛上頭條不過二十分鐘，瞬間一切都消失的乾乾淨淨，關於兩人的緋聞，一下子在網路上無影無蹤，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能有這樣大手筆的，即便是楊宇也不一定能辦得到，至於是誰做的好事，周樂之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人，偏偏接著署名何厝的花籃還被送到了醫院。

簡單利落的簽名，配上「早日康復」四個大字，叫周樂之實在無奈，她以為那日拒絕了何厝之後，應該會被追殺，可是這獻殷勤算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何厝此刻在辦公室內，瞧著對面弔兒郎當毫不正經的公子哥黎品，瞬間有種將手裡報表扔過去的衝動。

「我前十八個女朋友，可都是這麼追到的。」黎品躺在沙發上，逍遙自在，滿頭金髮桀驁不羈，大長腿交疊在沙發的另一頭，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看起來就是肆意張揚的性格，抬頭準確的躲過了何厝的襲擊，捏著的手機正顯示著何厝的微博登錄界面。

兩個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也是從小到大的發小。

「我說，是讓你幫我追女朋友了？」身後的聲音，讓黎品終於警覺起來，在何厝把他去拳場當沙包之前，趕緊腳底抹油開溜：

「你這個年紀，也應該談個戀愛了，那件事還記著呢？」

聲音逐漸飄遠，何厝沒有追上去的打算，他只是表情一下子轉為了悵然若失。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呢？何厝凝視自己這張臉的時候，永遠忘不了那雙眼睛。

周樂之終於能清凈的上微博與粉絲互動一下，除了一條報平安的消息，她隔了一個禮拜終於拿到了手機。

她驚愕的發現，後台的惡語相向少了許多，世界好像在這段時間悄悄變溫柔了，至於原因，周樂之看著看著，就紅了眼眶。

「樂之姐，你，你怎麼哭了？」這把小花嚇了一跳。

「我高興。」周樂之傲嬌的一揚頭，儘管頸托還戴著用不了多少力氣，可心中的高興，卻是怎麼也難以磨滅的。

「哦，我知道了。」小花得意洋洋，恭喜周樂之。

「姐，你那部《與或非之》的懸疑電影大爆，你演的那個校花雙重人格超棒！」

這幾天電影終於上映，周樂之沒能跟著跑路演，本來以為是少了個出現的機會，可正如她所說，還是靠演技征服了觀眾。

「嗯，不錯。」周樂之低頭聞了下手邊玫瑰的芳香，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周樂之在過年前終於出院。

楊宇和周繁都沒有出現，從那日在醫院的不歡而散之後，周繁再一次消失在了周樂之的世界里，她帶著司機一共三人，十分低調匆匆的走向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仍擋不住狗仔的偷拍。

「樂之姐。」小花的語氣猛然凝重了半分，混著年尾的寒冷，一覽無餘地刻在了周樂之微抿的嘴角之下。

「找楊宇。」說完這句話的周樂之匆匆的鑽進了等候已久的保姆車裡，出院檢查報告還捏在手裡，這些年她一個小演員四處跑劇組拍大戲熬大夜，一個簡單的摔倒如此嚴重多半也跟自己的身體太差有關，楊宇給她年底放了個假，不知是不是周繁的要求。

聽到周樂之的囑咐，小花幾乎是片刻未停的掏出了手機，剛剛的快門聲耳邊炸起，沒有提前查清楚狗仔是她的失誤。

好在照片終究沒能發出去，回到家中的周樂之按照小花的囑咐，發了張自拍傳到了微博。

「好好過年~」

手機隨即一陣嗡聲響起，成千上萬的留言與點贊頃刻間湧入，一部電影讓她漲粉兩百萬，加之最近跟何厝的緋聞，讓人來考古也意外入坑，現在已是逼近千萬的數字，其中不免夾雜了些非議被周樂之自然而然的無視，偷拍被丟到一邊，她此刻的心情重新明媚了起來。

然而下一秒，卻又有意想不到的留言湧入，並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內，被點贊到了第一。

「照顧好身體，樂之姐姐我永遠支持你。」

留言並無特殊，可賬號的主人，卻誰都認識。

又是何厝。

「他抽什麼風？」周樂之看著手機，不免皺眉道。

聽到聲音的小花，湊過來看了一眼也當場石化。

「這？」剛解決完狗仔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樂之姐你先不看微博了，這件事我跟楊總商量一下公關。」

「哦。」周樂之果然很聽話的關掉了手機，沒有理會正在到來的狂轟濫炸。

她的心裡亂的很，何厝的舉動忍不住叫人想入非非。

外頭簌簌的飄著雪花，A城多雪，和那天一樣的天氣。

小花離開以後，屋內的暖氣抵住了外頭寒風的侵襲，也不自覺的在巨大落地窗上凝結了水氣，住在三十二樓，整個城市此刻都被凝結在了厚重渾濁的雲霧之中，周樂之抬手，不自覺的在窗戶上寫下了一個字。

「錯。」

不是何厝的厝，而是錯誤，微博讓她看見的不僅僅是何厝的留言，更有比起之前上漲百萬有餘的粉絲。

人們的熱情如山崩海嘯般裹挾浪潮而來，她不過是沙灘上的一塊砂礫，卻要承受海浪漫天的愛意，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的路。

指間的冰冷如同一盆冷水醍醐灌頂，她還看到了另外一些東西。

比如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