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入薛府
「你們看薛府門前的那個孩子,從上午到現在一直跪在那裡,因著何事這樣折騰自己?」
「你是不知,今兒個上午我是瞧見了,這孩子是來投親的,遞了書信,本來被門房通報迎了進去,可是不過一會兒就被人攆了出來!」
其中一個斜眼漢看著雨村,湊過來,面上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嗤笑道:「你看他那身破漏衣裳,肯定又是哪家落難的,想著渾水摸魚去討飯食給打出來的才是真。」
「什麼渾水摸魚,你沒聽清嗎?這個小哥兒是有書信的。」
「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誰管他的死活啊,這薛家除了那薛百戶有個小官,也沒啥進項,誰會去養一個便宜孩子,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還真別說,即使這薛百戶回來見著這個孩子,把這孩子領了進去,可他能養幾時?」
「不過這薛家還真是鐵石心腸,這麼大點兒孩子,自家又不是窮的沒飯吃,怎的還容不下這一個孩子呢,平時見這薛家還是有禮有矩的人家,怎的如今這麼冷血無情,哎,人心隔肚皮啊!」
「但是這小小孩子這樣跪在這裡,又是何用心呢,求收留?還是覺得有個當官的親戚好攀附?我看不簡單。」
人群中嘰嘰喳喳,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你一言我一句,爭執不下,磨磨嘴皮子消遣消遣罷了,畢竟別人的死活和他們沒有多大牽連,這是他們最直接的想法。
門房看府門外越聚越多的人群,呵斥著,心想這些喝閑飯的閑的骨頭疼擱這裡來嚷嚷,上午領那個勞什子進去還挨了一頓罵一個月的俸祿沒了,一時沒了好脾氣,粗聲爆氣道:「這都是別人的家事,你們在這裡叨叨啥,散了散了!」
看著地上跪著不走的雨村,心裡有些厭惡,朝著雨村跪著的方向啐了一口。
雨村也不搭理對方,自顧自的跪著看著前方,街上的青石板很硬,皮肉硌的生疼,但是雨村人就那麼挺直著背靜靜的跪著,就那麼等著,等薛啟從軍營中回來。
腦中回憶起上午的一幕,王氏看了信件后冷眼嘲諷的模樣,臉上紅紅的手掌印,家丁拖拽扔出薛府時的無情,一切雨村逗忍來下來,雖然心中有過預想,卻沒成想會比自己預想的情況更加惡劣,既然如此她也不需要去裝什麼好人。
「小哥兒,你還是別跪了,你這都跪了將近一天了,也不見人家來搭理你,還是別折騰自己,走吧!那薛老爺今日是不會回來的,你還是離開吧,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雨村沒有言語,人就這麼獃獃的跪著看著前方,額前滲出細密的汗水。
「唉,不聽勸的硬骨頭,有你罪受的。」路人搖了搖頭推著獨輪車自顧自遠去,傍晚將近,夕陽將雨村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路上的行人漸漸遠去……
一夜的平靜,一夜的無眠,次日一早,薛家的消息在魯橋鎮不脛而走,成了人們的笑談,平時平靜的鎮子因著這件事情像沸水翻滾,乏味的日子似乎有了些新鮮嚼頭。
原因無他,薛老爺回來了,那個眾所周知跪在地上不幸暈過去的孩子被午夜歸來的薛啟抱回了府,王氏則被盛怒的薛啟連夜逐回了娘家……
雨村躺在屋裡,閉著眼,感受著周遭的一切,被攆出府時,他用身上的銀錢買通了押送他出來的家丁,托他將爹爹的書信帶去給軍營中訓練士兵的薛啟,而自己則賴著不走,跪在薛家宅院外,讓眾人看見,也讓王氏和薛家的家丁看見。
她什麼都沒有做,卻又什麼都做了,只需要處處顯弱,處處可憐,旁人的嘴不會偏,薛啟即使有心護妻,也不會任由妻子亂來,如果他還戀著爹爹對他的恩義,斷不會任由她不管。
薛啟隨著郎中走出房門,眉頭緊蹙,滿面擔憂,這是姜大哥唯一的孩子,如果有什麼閃失,他如何對得起姜兄,拉著郎中的手急急問道:「他如何?可還好?」
郎中摸了一把鬍鬚,嘆氣道:
「身體過於虛弱,又因久久跪在地上,寒氣入體,染了些風寒,這些日子要好好照料,看這孩子的身體虛弱成這樣,唉,造孽啊!」
「我為他開個方子,你派人去抓藥把葯湯餵給他喝下,這孩子身上還有傷,希望沒有傷著元氣能快點醒過來,好好照料吧,你那妻子也真是,唉,這才多大點孩子呀!君子怎可容忍家中有如此惡婦……」
「王伯,這是我的家事。」薛啟面色有些難看,見王虎還要說下去,出口打斷了他,說話腔調顯得有些生冷,再不濟也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還輪不到外人說到,雖然王伯不是外人,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家事。
王虎覺之自己的話有些過火,努努嘴斜眼瞟了薛啟一眼道:「罷了罷了,我啊,也不嘮叨,你自己看著處理吧!三人成虎,現在外面的流言蜚語傳的可是精彩的很呢!」
王虎提起藥箱搖搖擺擺的正欲出門,這個孩子身上的傷並不簡單,但是有些事情不該問的就不問,管不了的就別管,這是他的處事方式,還是去做他那個自由自在的野路子醫官來的舒坦,跨出門檻,轉身看著眼前的人道:「我明日便離開,你也別來送我了,省的麻煩!」
「好,不送。」
「嘿,你這白眼孩子。」王虎甩了甩衣袖徑直往外走去。
薛啟派人去庫房拿了診金一道送走了王伯,轉身回到了雨村的屋子,屋子的光線很好,亮堂乾淨,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躺著的雨村,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由嘆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怎的就弄的一身傷,唉,要是姜兄還在,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雨村慢慢睜開眼睛,側頭看著薛啟,眼角的淚滑了下來,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拉起對方滿是厚繭的手慢慢寫道:「薛伯父。」
見雨村此情態,薛啟心中驚駭,這孩子莫非是個啞兒?!可沒有聽姜兄提起過啊。
「雨村,你可是不能說話?」
雨村點了點頭,看著面前的人,一張國字臉,一臉鬍渣,日月洗禮過的皮膚留著歲月的痕迹,眼底真實流露出憐憫與擔憂。
這是雨村第一次仔仔細細的看薛啟,一個在戰場上滾打過的人,周身散發著一陣肅穆之氣,但眼底的關心卻是實實在在的,如此以後在這個家也不會沒有倚靠,想著雨村心裡鬆了一口氣。
「伯父,嬸子呢!」雨村再次拉起薛啟的手,認真的寫道。
薛啟心想小孩子受了委屈,心中必然是有些怨氣的,故安慰雨村道:「嬸子做了錯事,伯父叫她回娘家了。」
「把嬸子接回來吧。」雨村沉默幾秒,抬頭看著薛啟寫道。
薛啟心中有些吃驚,小小孩子會如此大度?「雨村就不恨嬸嬸那樣對待你嗎?!」看著雨村小臉上的手指印還紅紅的很是明顯。
「雨村不恨,只是心裡有些怨氣,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也許嬸子不知道伯父與我爹爹的交情,見到書信會誤會也正常,我是晚輩,也沒有責備長輩的資格,且家中還需要嬸子管理,哥哥和姐姐都要她教養,雨村小時就無母親陪伴在左右,不想哥哥和姐姐也和我一樣沒有母親陪在一旁。」
雨村寫完這長長的一段理由,也不知真是自己身體太虛還是怎麼回事,頭上已冒出豆大的虛汗,不讓王氏回來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還不如由自己開口在薛啟面前呈言。
心中泛著苦澀,薛啟心想這孩子是在為王氏開脫,他與姜兄的交情她怎會不知,想著心中有些微寒,不過,畢竟是夫妻,摸著雨村頭道:「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等你嬸子反省反省再接她回來,現在你也要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情你別管,交給伯父就行。」
雨村看著薛啟眼角的皺紋,心裡有些不忍,現在輿論的風朝指向王氏,將她遣送回娘家說是一種懲戒,還不如說是一種保護,念這薛啟還記念著爹爹的恩情,她也不再要求將王氏接回來,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睡下,頭真的是有點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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