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博弈
天元帝覺得，他還可以搶救一下。
看著滿寢殿互相道喜，明顯興奮過度的人們，天元帝只覺得鬱悶至極，張了張嘴，想要進行最後的垂死掙扎：「眾位愛卿——」
「皇上啊——」大理寺卿程堅的耳朵微微一動，突然大吼著撲通一下跪下來，對天元帝就是一番感激涕零：「臣知您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如今被順王所害，卻仍心心念念著天榮國的興衰榮辱，這麼快就決定退位讓賢，實乃我朝子民之典範，臣深感敬佩、望塵莫及！為表忠心，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己，盡心儘力扶持新皇坐穩皇位，並且敦促新皇向太上皇您學習，以求讓天榮國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海晏河清……天榮國在您和新皇的帶領下，一定可以橫掃四方、踏平韃子的土地，還天榮百姓一片安寧……」
一大堆歌功頌德的詞語不要錢地往天元帝身上砸，讓他連個開口反駁的機會都木有。
尼瑪，能不能讓他開口說個話啊？啊？
還有，還有，程堅的口才神馬時候這麼好了，他咋不知道？啊？
耳邊怎麼有一堆蜜蜂在嗡嗡嗡嗡……
他頭暈，他想吐……
天元帝目瞪口呆，木愣愣地望著程堅往他身上狂扔成語，就跟砸板磚似的，一扔一個準，砸得他暈暈乎乎的，都快要忘記自己想說神馬了。
其他官員見到程堅這般，心領神會之下，居然立馬跟著跪下來，對著天元帝又是一陣吧啦吧啦……
反正就是瘋狂地褒獎吹噓吹捧他，怎麼酸怎麼來。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文官出身，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素，他們的文字功底一定很強很強很強……強破天際那種，讚揚天元帝的詞那是信手拈來，都不用過腦子的。
而且那些詞酸得喲，不知道天元帝聽了酸不酸，反正太子和皇後娘娘等人聽了牙都快倒，嘴角不停地抽搐，就跟抽風似的，還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忍著沒有去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面對這種混亂的情況，天元帝無計可施，最後，他只能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太子一直袖手旁觀，看到天元帝這樣，他才慢悠悠開口：「父皇身子不適，你們先回去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猶如按下關機鍵，所有的人集體閉上嘴巴，整個寢殿為之一靜。
天元帝無聲無息地躺在龍榻上，緊緊閉上的雙眼皮在劇烈顫抖著，離得最近的程堅和徐學士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二人心裡如明鏡似的，低著頭擺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說道：「既然如此，臣等便不打擾了，臣告退！」
「臣告退！」其他官員也跟著告辭，倒退出離開了寢殿。
等到官員們都離開了，太子才望向站在一旁，笑得眉眼彎彎的皇後娘娘：「母后，你們先回去吧，父皇的事自有兒臣處理。」
「好，皇兒啊，母后這就回去了，你小心看著點你父皇。」
「兒臣曉得！」
皇後娘娘眼帶笑意地挑了挑眉，拉著嘉嬪娘娘，步履輕快地走出寢殿，回到她的鳳坤宮，準備與嘉嬪娘娘小酌兩杯，慶祝慶祝。
至於慶祝些什麼，呵呵……
一個眼神示意，寢殿里服侍的人瞬間走了個精光，只剩下太子和天元帝二人。
側著耳朵聽了許久，直到寢殿內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天元這才試探般的睜開一隻眼睛，偷偷覷著周圍的動靜。
結果，一眼看去，便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立於榻前，嚇得他又飛快地閉上雙眼，繼續裝死！
「父皇，人都走了，您可以睜開眼睛了。」太子溫柔的嗓音在殿內響起，帶來讓天元帝心安的好消息。
天元帝長長吁一口氣，雙眼猛地睜開，結果看到太子正站在榻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雙黑漆漆的幽深眼眸，彷彿能輕易看透他的所有想法。
天元帝忽然又覺得不安了，莫名的覺得有些冷。
眼前的這個兒子似乎十分陌生，並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孱弱、膽小、怯懦無主見，永遠只能依靠著他那一點點寵愛才能在宮裡生存的孩子。
太子就站在那裡，明明有陽光照進來，天元帝卻覺得太子的面目模糊不清，彷彿背著光，讓他看不清太子的表情。
心中的不安在慢慢擴大，他倏地再次閉上雙眼，用命令的語氣說道：「朕要休息，出去！」他努力在太子面前維持一個做父親的威嚴，同時也想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好讓太子明白，他是君，太子是臣，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太子也只是他的臣民。
太子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慢慢的，慢慢的，天元帝的汗毛一點點地豎起來，讓他覺得，一股巨大的危機在漸漸向他靠攏，他沒辦法再裝做視而不見，甚至是無視太子了。
「太子！」天元帝霍然睜開眼睛，眼神凌厲地望向太子，用著他慣常使出的氣勢，想要壓制住太子。
太子依舊站在那裡，不動如山，恍若未覺便輕易化解了天元帝的威壓。
並且，他還在慢慢增加自身的威壓，用著一股比天元帝更足，更具有威懾力的氣勢，向著天元帝壓過去。
這是兩個強者之間的博弈，也是新舊交替的必要過程。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而受傷落敗的那一個，絕對不是年輕氣盛的太子。
很快，天元帝便支持不住了，被太子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
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又聽文武百官們吵鬧一個早上，腦子正亂鬨哄的，早就成了強弩之末，哪裡比得過太子了。
與太子的對峙，不過是硬撐著一口氣罷了，因為他不想在自己的兒子面前露怯。
可惜身體實在不給力，眼看就要真的昏厥過去，太子忽然大發慈悲，收回了外放的氣勢。
天元帝暗暗鬆了一口氣，卻被太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噎得差點直接嗝屁。
「父皇，兒臣還等著您拿玉璽在禪讓聖旨上蓋印兒呢。」太子還很善解人意地抬起天元帝的手，把天元帝虛虛捂住的玉璽露給天元帝看。
為了讓天元帝看清楚玉璽的真假，太子甚至十分貼心地把玉璽舉到天元帝眼前，近得輕輕一動，就能碰到他的鼻子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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