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子逸，快進來坐，屋外冷。」明鈺宸並未開口，倒是錦繡先說話招呼，吩咐下人趕緊上茶上點心，十分熱絡。
「哥，嫂子，你們大婚那日，我軍務在身，未能前來祝賀，這裡準備了一點兒薄禮，若是不嫌棄的話，你們就收下吧。」子逸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錦盒，和另外一包東西一起遞給錦繡，「還有我娘為哥哥準備的葯，都在這裡了。」
錦繡眉開眼笑，連忙都接過來，把葯先交給下人，打開錦盒一看，是一根毛筆。
她不懂這些東西，但子逸送過來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明鈺宸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餘光瞥到錦繡手裡的錦盒，伸手拿過來，仔細一看，這毛筆是用上好的狼毛做的。
「多謝。」他低聲說道，把錦盒遞還給錦繡，語氣平淡。
「進去坐吧，咱們別站著了。」錦繡覺得這兄弟二人的氣氛有幾分尷尬，明明很久沒有見面了，為何見了面卻沒有之前那麼熱絡了？他們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不了，我只是過來送東西……」
「子逸，我們去花園走走，錦繡，你繼續去把近幾日收到的賀禮整理好。」明鈺宸打斷他的話，抬腳朝花園走。
錦繡不好意思地笑笑，「子逸，鈺宸他也許是心情不好。」她看慣了他平日里溫和的樣子，今日他自見到子逸開始，就隱約有些怒氣。
「無妨，嫂子去忙吧。」子逸搖頭說道，他也知道明鈺宸不高興了，即使他的情緒變化不明顯，他還是明顯地感覺到。
花園。
冬日裡到處都是白雪，花園除了幾座假山還算是可以觀賞的景色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緻了。
不過，要是把人算在內的話，那應該是人間絕色了。
子逸走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明鈺宸站在一棵樹下，抬手摸了摸枝丫上的積雪，修長白皙的手指沾了積雪，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度。
「哥哥。」子逸原本想叫「鈺宸哥哥」，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叫不出來。
對於私底下他還是這樣稱呼自己，明鈺宸微微皺眉，從樹下走出來，疑惑地看著他。
「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要說？」子逸看著他，不解地問道。
「你沒什麼話和我說嗎？」明鈺宸反問道，盯著子逸的眼睛，殊不知幾年不見，子逸也會隱藏起自己的心事卻不再和自己說了。
「有，我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多子多福。」他想了一下，料想當初明鈺宸給他寫信，也許就是想要得到他的祝福吧？那他就當著他的面兒、親口和他說。
明鈺宸只覺得喉嚨一陣腥甜，許久未經歷的那種嘔吐感再次襲來，他咬牙忍住，平復情緒，「還有呢？」
他就是不死心地想要刨根問底。
「還有，我有心上人了，他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子逸溫柔地笑了笑，眼中滿是光彩，提起心上人時那種喜悅與害羞，真真切切。
明鈺宸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其實一直以來，他才是那個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人。
他和子逸，自從子逸出征那刻開始，便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最大的天地不過是王府一隅，而子逸的征途是整個天下，他們已經不一樣了。
原本這個小小的京城裡，子逸所熟悉的不過就是那麼幾個人，可一旦離開京城，會有更多更好的人出現。
「那便好，有了心上人就好好對她，這樣你娘也不用擔心你的婚事。邊關苦寒，你去了之後，要注意身體。」他滿心苦澀，臉上勉勉強強扯出一抹微笑，雙手背在身後，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迹。
「哥哥，我請你去看戲吧，你不是說很想去嗎？」子逸提議道，他大概明天或者後天就會離開了，臨走之前如果可以實現一下明鈺宸的願望的話，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
明鈺宸指尖微顫，沒有想到子逸還記得他說過的話，猶豫了一下，終是點了點頭。
「你等一下。」子逸見他就要往外走，趕緊叫住他，讓他在原地等候，然後自己去找錦繡，拿了一件更厚的披風過來。
「天寒，你以後要自己注意著。」子逸輕輕地把披風裹在他身上，修長的手指把領子上的帶子打成一個結。
「走吧。」子逸滿意地看著他，大步朝前走。
雪花慢慢地落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大門。
戲園。
年關將近，戲園裡有不少人，但因為子逸學過唱戲，認識不少戲園裡的老前輩，便格外受到照顧，不僅安排了最好的位置，連茶水都上得其他桌子要快一些。
子逸和明鈺宸坐到椅子上，台上的戲也正式開始了。
今天這出是《霸王別姬》。
明鈺宸看得入神，他已經很久沒有坐在戲園裡看戲了，周圍叫好聲、掌聲此起彼伏，他竟有些不習慣，暗嘲自己是不是離開人群太久。
子逸則對台上的戲沒有一點兒興趣，這一齣戲，他也曾經練過十幾次，雖然兩年未曾唱過，但戲文早就爛熟於心。
他其實可以自己給明鈺宸來一出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偏偏就不願了。
從前學唱戲是為了他，吃苦受累都不怕，如今卻連在他面前唱一句，都不願意開口。
他久久地凝視著明鈺宸俊美的側臉，彷彿要把這個人的樣子刻在心裡。
萬一……再也不會見了呢？
一齣戲終了，看客們一個一個朝著門口走去，子逸怕人群撞到明鈺宸，便一路小心翼翼地護著，一直到出了大門才算是放下心來。
「哥哥，我送你回家。」子逸看著笑得越來越大的雪，轉身回到戲園裡要了一把傘，撐在他頭頂上。
他受不得涼。
「好。」明鈺宸點頭，還是那副溫和有禮的樣子，由著他扶著自己上馬車。
不過他卻沒有上來。
「車夫會把你平安送回去的，我要回家了，哥哥，後會有期。」子逸站在車前，看著裡面的明鈺宸掀開帘子，露出他有些蒼白的臉。
「後會有期。」明鈺宸淡淡一笑，隨即就放下帘子，吩咐車夫快點走。
子逸則站在路邊，看著馬車離開，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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