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合玉(上)
坐上我特製的雲鸞車往紫極宮趕的時候,我已經不忍心想起剛才景通看向我的眼神,那樣傷心、那樣失落又好像帶著某種情意,我有生以來,是頭一次看見過這樣的眼神。我下意識的閉上眼,可是眼前還是浮現了景通的雙眸。我看向懷裡的桐木焦尾琴,琴身已經給皇帝摔裂了,裂開細細的一道木紋,憑著我修金補玉的本事,這原本不算什麼;琴弦斷了,我用銀子在短時就可以再制出一副;但是李景通……
這個雖然相處了許久,但又毫不了解、對我來說充滿神秘之感的李景通,他在我的生命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
我想不明白,也逼迫著自己不要去想。我回去的時候,史守一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了,他顯得有些焦躁,然而我只是輕描淡寫的喊了一句:「史大哥,我方才有事出去了。」就轉身回到了紫極丹房。
紫極丹房與雲房不同,雲房是個人的起居坐卧之處,我大唐國國風較為開放,比照前唐,所以史守一、潘易有時經過允許也能出入我的房間,而丹房是紫極宮建築中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所在。目前只有我們三人和經過特許的親隨弟子才能進入。
我進入此處,是因為我一心想用煅燒的方法讓景通的焦尾琴恢復最佳的音質,加以我苦心修習的黃白朮,用爐中鍛出的純金加以雕琢,以修補裂開的口子。再以我最擅長的「搦雪成銀」的法子為他搓製成一副七根琴弦。
「搦雪成銀」說是用雪制銀子,其實我知道那只是蒙人的。銀子制出來,趁其尚未冷卻之時,性質較軟,可立即塑成想要的形象,然後以冰涼的水加以冷卻,東西當然就制好了!如今是春天,當然沒有雪,但凈水現成,我親自到院外蓄水缸中取得水來,認真細緻地做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我基本是茶飯無心,吃飯都由守一哥哥遣人送過來。經過努力,我也試彈了一下,景通和馮大人制的《子喬升仙曲》,終於在這架琴上再現出來。這首據說是武則天男寵張易之的遺作、又經過馮大人妙手改制的曲子,絲絲縷縷、纏綿悠長,真是神仙樂曲,令人如醉如痴,卻毫無鬥志,怪不得皇上不愛呢!
我在鑲上金子的那一道長長的木紋處,雕了好些精美的丁香花,調了一些靛紫清漆,順手描畫上去,心裡頭暗想,叫你用的時候,也想一想,是誰為你這麼辛苦做的這些事!
一切都做好了,我抱著這架琴就去找史守一,想著叫他替我走一趟齊王府,免得我再去遇見鍾凝煙,無端端瞧她的冷眼!
可是走到外間院里的時候,我發現史守一臉色冷肅地在我的面前,負手立在風裡。
我認識他好幾年了,都不曾見他這麼嚴肅,「阿雲,快去瞧瞧我師弟,師父的醫術也快頂不住了,我得去求求吳太醫……你也真是的,這麼多天閉關,我還以為你在修習黃白朮,誰知……哎!」
我急忙轉身,在丹房裡隨意放下了琴便往潘易的房中趕了過去。
我們三個以獻葯為名被舉薦到這裡,現在首先出現重病的居然是潘易,想到這個我心裡頭亂糟糟的,步下如飛,可能是因為身體有著楊溥和守一的功力吧,我只覺得身輕如燕,轉瞬就到了潘易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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