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傳藝

第37章 傳藝

第二天天氣晴好,我一早喚來一個小徒弟,遞了個手本,告了一天假。同了潘易,來到秦淮河畔。河濱綠柳如煙,遊人如織。潘易身上背了個竹筐,那消瘦挺拔的身形立在淡淡的朝霞里,自有一種蕭索的意味。

我們兩人逛了一逛集市,潘易提議說到河上蕩舟玩兒。我雖不知他的用意,也就滿口答應了。

我們在碼頭雇了一隻小舟,我押了一錠銀子給船家,自己撐了船載著潘易看景。

潘易的筐子裡帶了個水囊,裡面的清水是我親手灌的,潘易就著水囊笑著飲了一口,在手中輕輕搖了一搖,遞給我,我不防備,也喝了一口。

鼻間口中只覺得一陣烈烈酒香,我驚異地瞧了潘易一眼。潘易朗聲大笑,說道:「嗆著了吧!」

「這是怎麼弄的?」

潘易不屑道:「小把戲而已。今兒有興緻,再給你玩兒幾個。」

看著他那個頑皮的樣子,我的玩心大起,一時竟忘記他是個病人。潘易雙手就近掬起一捧水,亮盈盈的河水,他的眉眼都好像在笑,說道:「看好了!」

我目不轉晴地看著那捧河水,看見得它一點點化成銀色,成了亮閃閃的一泊水銀!

我淡紫色的指甲輕輕觸上這水銀,水銀熟悉的質感令我詫異不已,「這……」

「小小的戲法而已嘛。」

我自信黃白朮當屬不錯,與他的「戲法」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我知道這是預先在手上放上某種粉末,然後運用絕世的氣功,硬是靠本身的熱力將清水煉成了水銀。

我睜大眼睛瞧著潘易,只見他掌中的水銀又變回了清水,他眼中波瀾不驚,徐徐說道:「你好好看著。」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見沿河岸上有數株高樹,夾雜著種在柳樹之中。那樹叫不上名字來,葉片卻很大,葉子卻呈現出由夏入秋時獨有的五彩之色。潘易順手拾起幾片浮在水面上的葉子,不知怎麼的,順手一甩,便是幾尾活蹦鮮跳的紅鯉!

我大奇道:「潘大哥真是神乎其技啊!」

潘易道:「假的就是假的,障眼法而已,當不得真。」說著他轉手又把這些魚丟回河裡,果然又化作方才的幾片樹葉了。

潘易嘴角一動,露出無瑕的一排貝齒,又從竹筐里拿出一個紫色絲綢布包,對我說道:「這個也給你了,裡頭是我的錫丸劍和方才那些把戲的秘訣。外面的這塊綢帕,也是件好東西,我來試給你看!」

於是他解了那塊綢帕子,疊了幾疊,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潘易已經不在舟中!

我心裡頭暗暗相信他真的是謫仙,恍惚之間,他卻又出現在我眼前。他沉聲教導我說:「雲兒,當年一個大冬天,我因為和我第一位野道師父同舟而渡,他便教了我這些法子。誰知我向來喜歡賣弄,身上藏不住東西,人也散漫慣了。受不了師父那些個『歸隱』的說教,私自結交了史守一,後來又認識了碧痕,便更不想在師門拘著了。誰知跟著師兄進了紫極宮,卻還是不能安樂,一來二去以致於此……哎……」

我眸中映出潘易消瘦的樣子,想了想躲也不是辦法,是該和他說說眼下的事情,於是便分析道:「史守一既然是申漸高大人的兒子,他要報父仇也是應該的。可是這樣一來,他不僅自己犯下彌天之罪,而且我們和景通殿下他們……」

潘易的表情就像枯葉沉於古井,沉靜的就像天上的微雲,「雲兒。我平生泄露『天機』已多,不在乎多一個。從地理位置上看起來,唐國是絕不可能一統天下的。可是,昇元帝施政甚得人心,若是守一此時真的用這種不見光的法子害他一死,那史師兄他便也是道門的不法之人,你我不能再與他為伍了。但,雖說如此,念著同門的情分,你只要儘力阻止便好了。」

「那……那要是我阻止不了呢?」

潘易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他微微咳了幾聲,「這便是最難的。若是阻止不了,你便要維護他,保他的性命,哪怕再難,你也要如此!」

是啊!仔細想想,我不幫史守一去害皇帝,只能阻止他;可畢竟申漸高是昇元帝害死的,而他又是史守一的父親,史守一因為皇帝的決定,失去了他的父親;而他的義父也是因為皇帝的指使,而從一位大御醫淪落成一個世代的「郎中」。算起來守一要找皇帝報仇是理所應當的,可是皇帝是景通的父親啊,景通是那樣的信任我,我若要放任守一去害死他的父親,這……這對於我而言,真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見我望著泠泠的秦淮河水發愣,潘易用那紫帕子捂了口,咳了好一陣子,才輕言細語地說:「這些個法子,是我師傅的畢生絕學,以你的悟性,不難的。別的也罷了,只是這隱身的秘術,你一定要學好了,將來很快就會有用處的。」

我手裡抱著原來包在綢帕包里的那個密盒,用潘易遞過來的那塊綢帕子重新仔細包好了,忽然我的眼眶濕潤了,因為我的手指,碰到了方才潘易留下的那塊冷卻的血跡,我未來的路是什麼樣子,正如下一刻的風向,實在難以預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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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朝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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