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奇僧景全

第62章 奇僧景全

「九華山雲霞蒸蔚,最適合你修養療傷,安排你暫住在峰頂的隱雲館,這是他的意思。」

「隱雲館……九華山上,何時有這種去處?九華山是我師傅慈雲道長的出師之處,她怎麼從來不曾對我提起?」

水清的嘴角勾起一個微笑,說道:「這原是那李景通修的。他被立為太子之前,先皇原是鍾愛景遷,這你也知道;他為避世,曾在廬山修了書齋,打算長期隱居。可惜還沒有蓋好,他就奉命返回金陵監國;這座隱雲館,原是他回來后不久,仿著廬山書屋修的,他原也預備著以後再失意的時候住進來。」

我深深看她一眼,「水清,你倒像是他的說客。」

水清幽深的眸子里映出我蒼白尖削的臉,她道:「我了解多少,就告訴你多少。半分也不是為了他,他到死都是我們的仇人!」

我氣力不濟,只得靠著鋪著杏黃軟緞的車壁,勉強地撐著身子坐著,聲音細弱:「姑娘,你還是忘了這事吧。否則,讓皇的族人更危險!」

水清聽了我的話,閉了一下眼,然後石化似的坐著,再也不說一句話。

想想我們剛到紫極宮的時候,我和潘易還有史守一三人本是燦然少年,一眨眼,我們三個之中,竟只有我一人在世,唉,夫復何言!於是,在剩下的路程里,我也是沉默的。

馬車終於進了山區,山深林密,景通原本安排在紫極宮的一名徒弟小林,原本是凌良娣從國公府帶來的,因他是個啞巴,心思細密的水清才會挑了他護送我們。

正月里的天,寒噤噤的,我半夢半醒之間緊了緊紫色衣袍,窗外依然是有規律的馬蹄聲。

電光火石之間,前路的松林里忽然閃出一彪紅盔紅甲的人馬,每個人口裡神神叨叨念了幾句咒語道:

寰宇不靖,羅漢降世。赤焰灼天,龍當其時!

我透過杏黃薄紗車簾,分明瞧見為首那人身材頎長纖秀,騎在紅棕高頭馬上,生得細眉深目,眸光奪人,頗似異域之人。眉心一顆小小硃砂痣,他的鼻樑纖細修挺,人中深長,皮膚白皙如脂,薄薄的雙唇如胭脂色,彷彿自帶口脂,是有出塵之慨。不同於其他人物,他竟是袈裟罩體,是一個年輕和尚。

我與水清對望一眼,小林早已經駐了馬,水清撩開車簾問道:「來者何人?車中乃唐國師定雲仙長,奉新君之命,往九華山佈道,還望大師讓出道路……」

那僧朗聲大笑,揚聲道:「哈……你家皇帝管不著我家中天大王!貧僧見你甚是美貌,不若跟我去白雲洞我王的宮室,定有貴妃的富貴,到時候貧僧也臉上有光呢!」

身後眾軍也鬨笑起來。凌水清在車內紫漲了臉,叱道:「賊禿驢,果真不知死!」

水清大怒,竄身出了車轎,猝然出劍,飛身到那和尚身前。眼見她的劍尖點向僧人眉心!

那和尚神色不變,嘴角還有笑意,只在原地不動,只一指距離,凌水清卻刺他不到。

和尚頑皮一笑,竟雲淡風輕地說道:「哈哈……你這女娃何必如此執拗,小僧的金鐘罩,豈是你這小小劍法能破?不瞞你說,小僧景全,隨軍從閔國一路打到此處,還從未遇到敵手呢!你快收手,再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說罷,他抬手一揮,水清竟墜地踉蹌幾步,才勉強站住。

這紅衣僧竟然是景全!昔日在紫極宮時,潘易和景通經常提到閔國和楚國,我亦早就聽聞巫人張遇賢糾合黨羽,在閔國王氏的地盤上鬧得很兇,誰知今日,竟達到唐國來了!

我用盡全力,使內力震開了車轎,端然坐在木架上,闔了眼,悠悠道:「小道不知,原來你就是景全大師,一向少見。」

景全目光狡黠,嘆道:「宋子嵩大人道國師如何美貌,今日一見,如何病容憔悴,徒有艷名吶!」

只一句話,我便知道張遇賢之所以攻入唐國,看來與宋齊丘脫不了關係。我掙扎著自腰間摸出錫丸劍在手,自忖著以我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打不出去,便使了些內力懸在掌心托著,盡量沉聲道:「大師遠道而來,想必想看看小道獨門的末技,我打給大師瞧瞧便是了。何必學那強人剪徑的勾當?」

景全笑著搖搖頭,「國師不必強撐,小僧最知藥理,略略觀你氣色便可知你身中兩種奇毒,一新一舊,相互交纏。方才你破了車轎,已是強弩之末;如今你又使這道家秘法,不怕毒氣攻心,轉瞬暴亡?」

「大師既知如此,為何率眾堵在這裡攔阻我等去路?」

「小國師,實不相瞞,我家大王張天師同你家朝廷的宋大人暗中訂了密約,如今小僧只是奉大王之命,來請國師移步到九華山宋大人修道的呂祖觀一敘。至於您的從人嘛,這個姑娘,經小僧調查,本姓楊氏,料也無妨;但這位車夫林達,與凌國公府、李景通和你都有關係,便留他不得!」

小林在我手下為徒多日,我能不為他求情嗎?

「他只是個啞巴,誤不了事。大師不可為他破了殺戒!」

景全緩緩揚起手,肅了面容,森然道:「小僧今日,何止破一戒,怕是要大開殺戒了!」

倏忽之間,兩邊松林中不知何時跳下許多黑衣人,齊刷刷膝頭點地,口稱:「參見國師!」

耳聽刀槍爭鳴之聲,我心裡明白了七八分。只聽景全笑道:「哈哈……堪笑你家主子,真是個痴人。明明派人保護於你,卻要來暗的。為順你的意,也不顧念底下人隱身跑腿的辛苦。可惜今日這些人都活不得了!若非各為其主,我還真是捨不得呢!」

眼見暗衛果然落於敗勢,而小林已然被殺,水清也力有不逮。我只得故作鎮靜道:「我父耿謙早降晉國,這些暗衛是唐國之人,原也和我無關。至於唐國新主,大業成與不成,更是與我無關,只是大師今日殺了他們,只怕你等與宋大人所謀,不日就會傳遍天下諸國,必然觸怒唐主。以張天師如今的兵力,要戰唐兵,只怕心中也發怵吧。不若放他們回去,吩咐嚴守秘密,只向唐主報個平安,反倒為中天國贏得時間,擴充兵力修整宮室,豈不為美?」

「哈哈……你這女子貌遂清麗,人心卻狠。須知我身為張天師的謀主,唐宮一舉一動盡在眼底。那李景通為你受了重傷,意欲傳位給皇太弟,招致群臣反對,又怕群臣追問受傷的緣故,故躲在宮中多日不見大臣。如今群臣在外頭苦等,宮中卻失了他的蹤跡。連後宮的宋太后,都急得毫無主意。用秘法傷他的人是誰?國師你心裡一定清楚啊?如何現下又撇的這般乾淨?今日這些暗衛,是必得死在這裡了,而去與不去呂仙觀,也由不得你們!」

我此刻真是後悔自己的無用。景全只用掌風一震,我便無還手之力,昏迷前朦朧間見景全打了根細針在水清的眉心,水清翩然而倒,我知道,我們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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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朝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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