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灰塵【4】
今天的遊船會分為兩個部分。首先就是一群男男女女乘坐精緻的小船,從兩個河口,分別出發。如果游的不遠,是不用在前面的相通的河面上相遇的,但是如果玩的熱鬧了一些,自然是可以去前面的河面上,和男子們一起,因為有艄公撐船,所以不用擔心會發生相撞的事,因為天氣很好,四周的光照又很足,加之湖面上的風景更是美如畫,雪朧一點兒也不擔心季緋羽和於大小姐見不到面。月河夫人自己和於夫人,還有一大堆其他年紀大一點的夫人們,在一起聊上了天,一些年輕的小姐們,都在自己的丫鬟嬤嬤的陪同下,迫不及待的登上了船,雪朧還為那些,年輕的夫人們準備了夫妻船,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從另一邊的小港口上登船遊玩,這些年輕的夫人,也立刻拉上自己的丈夫,早早地出遊去了。這是個異常美麗,又充滿趣意的游會,每個人都十分的開心,人一開心,警惕心就會鬆懈,雪朧站在湖邊,看著湖面上,漂泊著的一隻只小船,背影實在是美極了,她不知道在看什麼,總之十分出神就對了,就連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後,她都完全沒有發現。
季緋羽拉著季清風,非得來找她,季清風實在是怕極了季大將軍拉著他喝酒,所以也就隨著他來了。
他們惡作劇似的,拍了拍雪朧的肩膀,嚇得她一哆嗦,差一點沒一頭栽進河裡,幸好季清風的手腳麻利,及時的抓住了她。
「你們兩個想嚇死人吶,我要是掉進湖裡,非拉上你們兩個,再去投胎。」
「偏偏是你脾氣急,這裡這麼多人,有什麼好嚷的。」季清風是個慢脾氣,說話不緊不慢的,真的如她這個名字一般,如同清風拂面,徐緩圖之。
「你們嚇到我,倒是你們跟我講起理來了。走走走!父親和叔叔應該在裡面,咱們去找他們評評理。」
「父親和叔叔去釣魚了,你是知道二叔的性格,如果咱們現在過去,非是要誣賴你嚇跑了他的魚的。」季緋羽說到季大將軍,三兄妹對他愛耍賴這一點,一點也不懷疑。所以要讓人評理兒的這種事,便如此作罷了。
「你們兩個不在男賓桌席里待著,跑到這邊來做什麼?」
「你不要看我,我是陪著一個有心思的人來的。」季清風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你是及其無辜的,純粹是被季緋羽給拉過來的。
季緋羽也毫不隱瞞自己的來意「怎麼,特意做了這麼一個游會,你不下去游一游?」
「湖面有風,我這胳膊痛的厲害,就不想上去湊這熱鬧了。」話音剛落,季緋羽提起雪朧的胳膊,左右看了看,說「沒什麼大礙,只是你手上的這兩個鐲子,這隻手上還有兩隻,太重了,給壓的。」
「你說什麼胡話呢,這鐲子我帶了這麼久,也沒見怎麼著,你要是再這麼不著調,那位於小姐,我可是請都不會去幫你請的。」
因著出門時,於夫人突然想起,那天翻牆進來的登徒子,雖然讓那個登徒子跑了,但是她還是非常擔心女兒的安危和名節,所以並不允許於欣然去遊船賞玩,只是拘謹著她在身邊,在一群年紀大的夫人中,苦哈哈的聽著她們說著個家的家常里短,一遍遍的說來,十分的無趣。
季緋羽也是在一邊等了許久,沒有看到心上人的船,所以才拉了季清風,來找雪朧想辦法。雪朧自然是有辦法把於大小姐給拉出來,但是,玩心大起的她,非得捉弄一番季緋羽才肯幫他去把於大小姐給哄出來。
「我什麼時候不著調了,你喜歡什麼調調
,你二哥,我給你表演什麼調調。」
「別別別,你要是強了榮升班的飯碗,他們非找上門來打你一頓不可。」
「對,沒準還得把他們家後院的那兩隻大狼狗給牽來,把你的另一隻腿,也咬的血呼呼的。」其實若又是說起會逗樂子,季清風也不比任何人差。他平素為人也算是幽默,但這個也是要看人才有的臉色。
「我說你們兩個別敬酒不吃罰酒。小弟這廂有禮了,還勞煩雪朧大王,替小弟走這一趟。」小時候三個人在一起玩耍的時候,季清風和季緋羽只有在惹雪朧生氣,把她惹哭的時候,又或者有求於她的時候。他們二人才會叫雪朧「大王。」
「看在你這位小弟如此誠懇的份上。那好吧,你的大王替你走這一趟。」
「多謝大王。」季緋羽看著雪朧嘴角含笑的離開,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男兒尊嚴,簡直就掉在了地上,撿都撿不起來。
季清風在一邊拚命的憋笑,他還是慣會憋笑的,比如說今天上朝的時候,站在他左前面的,是御史王承台,這人有一個外號,叫王悶雷,這個人,政績一般般,與人和善,只是好像腸胃不太好,總是會忍不住的放悶屁,他們離陛下還是有些距離的,所以這個王悶雷,總是有些肆無忌憚的放著自己的臭屁,反正只要陛下聞不見,他也就算是萬事大吉了。
可是今天王悶雷變了天氣,在朝中的時候,他正欲一番舒暢的時候,陛下,突然點名於他,原來是兩年前他督辦的一個文人選制的項目,大獲成功。正和陛下交流的過程中,王悶雷忍不住的,把屁放了出來,可是這個屁,是有聲音的,他是萬般調整,最後還是被陛下,給聽見了。
陛下,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他卻成功地把陛下逗樂了。陛下這一樂,滿朝上下的人都在哈哈大笑。季清風雖然也笑了,如果他作為一個晚輩,還是選擇憋住笑意,不讓張悶雷下不來台。
但是他現在卻笑得一點也不隱忍,他扶著季緋羽的肩膀,笑的十分大聲,這或許就是他在家人面前的樣子。
季緋羽被嘲笑的很生氣,但是他沒有和自己的大哥在爭論什麼,因為他已經好久,沒有聽見自己的大哥這麼笑過了。
雪朧這邊,她走進湖邊搭起的棚子,月河夫人和於夫人無疑是在場的這些夫人中,地位最高的兩個,所以這群夫人們,都圍著她們兩個人,雪朧走了進來,徑直走到她們身邊,細聲的說道「於大小姐怎麼在這裡坐著?是對本宮辦的這個游會,有什麼不喜之處嗎?」
於大小姐趕緊站起來,有些誠惶誠恐的趕緊回答「娘娘,小女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好,只是…」
「娘娘,娘娘您舉辦的這個游會,風景優美,四態秀麗,我等怎麼敢有不喜之處」於夫人趕緊接過話頭,替自己的女兒辯解。
「那為何別的小姐們,都外出遊湖,偏偏於大小姐自己枯坐在這裡。各位夫人們,說的什麼的話,豈是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大小姐能聽的。走,於大小姐,跟著本宮一起去遊船,本宮為了今日的游會,特意在韶華閣的薛韶主處,借了一隻甚是好看的畫舫,本宮一個人坐,豈不枯燥,來…」雪朧揮揮手,於大小姐,有些為難的看了看於夫人,於夫人自然是不敢拒絕的,畢竟前面她都說了那樣的話。所以就點了點頭「那你就陪著娘娘去看一看吧。」
「是,女兒先行告退。」雪朧發現這個於欣然,也是一個十分擅長偽裝的女子。她的眼深下垂,用眼睫蓋住眼珠中難以掩飾的激動,雪朧笑了,拉著於欣然,就去了在不遠處停著畫舫,而季清風和季緋羽早已經在此等候。
上到船上,艄公在床尾撐船,船中有艙,季清風和雪朧不是那麼沒有眼色又掃興的人,自然是要把船艙讓給這兩位許久未見的小情人。季清風還咳嗽兩聲,頗為嚴肅的交代道「雖然兩家早已經互通了消息,確定了婚約,但是未成婚之前,季緋羽要多為於大小姐的名節著想。」於欣然本來站在原地受教,卻被季緋羽一拉給帶進的船艙中。雪朧看著緊閉的船艙門,拍了拍有些懵然的季清風的肩膀「大哥,這都什麼年歲了。」
「話雖這麼說,但總是覺得,季緋羽如果真的在意於大小姐的話,就不應該…」
「大哥,那位於大小姐也不是那麼隨意的人。她懂得怎麼珍惜自己。走吧,咱們去甲板上吹吹風。出來這麼一場,也不能白來了。」
「嗯,隨你吧」季清風並沒有什麼精神,甲板上有一張茶几兩把椅子,茶几上擺著茶具,船可謂是相當穩當了,一旁的小爐子上熱水燒的正旺,卻不見一點點搖晃,可見這畫舫,薛之遙是下了大功夫的。
雪朧用清澈的湖水,洗了洗手。水正開,她先是把茶具都趟了一遍,開茶,醒茶,溫茶,最後泡好了一杯馥郁醇香的濃茶來,二人喝的茶,不禁又老生常談起了之前的那個話題。
「那個吳甜兒,不是許給了於家的二公子,你怎麼又提起這個事了?」
「這天下間,好的女子,還差那個吳甜兒一個嗎?就算不是與咱們門當戶對,爹娘也肯定不會在意的。但至少不能再這麼耗下去,就算是為裡面的那個情竇初開的季緋羽著想,他本來在京中名聲就不怎麼好,又即將要有這樣一個顯赫出身的妻子,你還沒有妻室,他就比你先成婚,這詬病可著實不輕啊。」
「你可不要把我拉上,我什麼時候再一個那種虛名,我其實並不贊成,你這麼一次的提起這件事情逼大哥。大哥,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兒。他想要的東西,比你還要明確。」
「季緋羽你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陪一會兒你的欣然妹妹,我跟大哥說話呢。」
「哎!你也不用再一次的提起這件事情。今日我便與你再說最後一次,為了你大嫂,我曾經頹廢了三年,我覺得這三年,雖然虛度了時光,但我一點也不後悔,用這三年去祭念你大嫂。這三年過去,我對她仍然有情意,但是她人已經不在了,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我愛的人了。我不是遲遲不肯成親,沒有所愛之人,你讓我成什麼親?雪朧我總覺我們兄妹四人,彼此心意相通,懵懂,各自心中所想,可就這件事來看,你其實並不懂我,惶論來左右我的想法。」
「季清風我看你是燒糊塗了,你以為她是那麼愛管閑事的人嘛?她之所以這麼一次次提起…」
「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只是弱,我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他便會永遠就是這件事情不放,不勝其煩,不如直接說清楚。」
「季清風你有種。走,咱們去後面,省的一會兒那瘋婆子,發起瘋了。波及到咱們。」
「你怎麼能說娘娘是瘋婆子呢?」於欣然日正腔圓的說。
「我可沒點名」
他們二人消聲了很久,季清風一直等著雪朧開口,但是雪朧看了季清風許久,一句話都沒有再說過。
季清風知道雪朧是生氣了,但是他也十分明白,雪朧也總算明白這件事情該怎麼做了。雪朧不是個喜歡慪氣的人,等她氣消了,哄一哄她就可以了。
船在湖面上,遊了有個半個時辰,一隻白色的小船停在了幾人的船邊,這是雪朧派人,把於欣然接回去的船,她並不適合與他們待在一起太久,所以提前讓玲玉安排了另外幾隻小船,來接他們。
季緋羽和於欣然依依惜別,雪朧看著這一幕,想到曾經季清風和大嫂也曾有過這樣繾綣的時光,她別過臉去流出來了兩滴清淚。季清風就站在她的旁邊,她的一舉一動,季清風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皺了皺好看的眉眼,暗想自己是不是說話說重。卻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雪朧目中含淚,依然不願意說話。
於欣然走後,季清風和季緋羽搭著後面來的船,回了男子們在的小港上,這隻不大不小的畫舫上,除了艄公和跟雪朧的玲瓏外,就只有雪朧一個人。
雪朧看著周圍的風景,她眯了眯眼睛,只覺著徐徐的清風,實在是很舒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在這股風裡,帶著春日裡,捲起的灰塵,吹在各處,給每個地方,都蒙上了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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