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布局【4】
雖然相府和大將軍府相差不是很遠,但是雪朧也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裡了,一來是因為二叔不在,也沒有什麼多餘的事情來回走動,二來雪朧跟季家的其他兩位大小姐並不熟悉。
一位是已經成婚多年的季雪慈,雪朧小的時候沒少被她欺負,她比雪朧大上幾歲,是二叔第一個女兒,而且她本來也不叫雪慈,不過是雪朧出生了以後,雪朧的祖母季老夫人說,既然是皇上賜名,姐妹之間齊全一些,硬是給她改得,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卻成了季雪慈妒恨雪朧關鍵的一點,從小的時候,故意把雪朧推在地上,搶走她的玩具,再到大的時候,隨意的拿走雪朧的飾品,還時不時的在外人面前,讓雪朧丟臉,故意絆倒她,手裡拿著尖銳的刺針,撕壞她的裙子這樣的事情不計其數。
月河夫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自然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就這麼白白的受委屈,平時季雪慈在的場合,盡量不會帶著雪朧參加,必要的場合,雪朧不想去的話,月河夫人也不會面前,自此也就是為什麼雪朧,一直到出嫁在京中都十分的不起眼,都是拜季雪慈,和雪朧實在是懶得出門所賜。
然後小一點的雪璇,雪朧倒是比較喜歡的。她天真爛漫,雖然有一些小小的任性,不過也算是率真,直接,藏不住。為此有什麼事,她都願意跟雪朧說說,雪朧見她幾次呢,覺得跟小屁孩玩耍,實在是太累,也就找了個由頭,拒絕了她幾次,雪璇也不是個傻得,所以兩姐妹也沒怎麼來往過,只有雪娜,雪朧站在門前,看著這扇高高的門,不禁嘆息一聲,門房早早的通報了季夫人,今日也不只是巧,兩位季家小姐都回家,剛剛和自己的母親用過午膳,三人正圍在一起聊天,外間就傳消息說,雪朧要過來,轉眼,雪朧這便是到了。
雪朧微微頷首,看著給自己請安的母女三人,然後微微一笑「嬸嬸真是客氣了。冒昧打擾了,只是因為午前,經過相府,過府看了看母親,母親正要出門,細問說胡嬸娘害喜害得厲害,要來給她送酸藥粉,為她止吐,正好我回東宮要經過此處,所以就為母親捎帶了過來。嬸嬸,大姐,雪璇,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季雪慈早就不是小時候那般把嫉妒等事情放在臉上的人了。她自己府中也有妾室,但是她依然是那個善於妒忌的季雪慈,府里的妾室順她意的,可以保全性命,但是不順她意的…雪朧看著季雪慈恰好踩死了一隻螞蟻,勾唇看著自己這個年少時的死對頭,然後和她寒暄。
「還沒有恭喜大姐,聽說徐姑爺,榮升了工部侍郎,可以稱得上是工部最年輕的侍郎大人了。」季雪慈的夫婿,是徐氏大族中,最鼎盛的嫡系,程陽候家的世子徐圩一。
徐圩一出身好,自己也十分有學識,是個踏實肯乾的人,就職於工部后,一直兢兢業業做了很多大事,但是工部就是如此,很多耗費心血,建成的工事,也不是很出彩,不如吏部,戶部這樣的大部的地位高,如果這位徐姑爺跟季清風一樣,是吏部的侍郎,那在季雪慈的眼裡,她也能暫時滿意。
因為季家有季大將軍這位帶兵大將,所以,季家並沒有人在兵部就職,吏部有季清風,戶部是季相出仕之地,所以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至於其他的部,各方勢力割據,也不是他們一家可以企及的的,所以季雪慈總是不滿意這位只想一心做學問和工事的徐姑爺,雪朧看著季雪慈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雪朧微微一笑「不知妹妹送給姐夫的陞官禮他可滿意。」
雪朧前幾年得到了一把耒鍤,聽說這是大禹治水時,傳下來的一種工具,因為鑄造其的模子已經失傳了,所以已經很少見起本形狀,正所謂身執耒鍤,因公忘私。用來做為升遷賀禮,送給一位工部的官員,是再合適不過的,可是雪朧還專門讓送禮過去的人,當著季雪慈的面說了一遍雪朧送此物的用意,雪朧還可惜沒能親眼看到季雪慈的表情,但是想來應該跟現在的這個差不多。
雪朧直起後背,然後不等季雪慈回答,又看向雪璇。
雪璇看著雪朧的時候,只覺她,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帶著冷淡的意味,她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虛,不過她明明是該生氣的那個,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躲開雪朧的目光。
兩個人就這樣互看一眼后,雪朧從玲玉手中接過月河夫人為她包好的藥品,然後,微微點頭對吳氏說「今日並非是特意來拜會嬸嬸的,我這就不打擾了,一會雪朧就從側門離開了。」說著,吳氏的貼身侍女適甜為雪朧引路,去後院拜會胡姨娘。
雪朧走後,母女三人圍在一起,看著雪朧款款而去的背影。
「娘,還真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從一開始就是。」季雪慈說的這個從一開始就是,也不是隨便說說的,那是因為雪朧真的從來沒有把這母女三人看的太特別過。
雪朧一直覺得自己的嬸嬸是個十分明事理講規矩的人。她的大兒子,就是繼承了她的這種性格,凡事都講一個理字,事若你不過分,他絕對不會動你分毫,若是越矩,那時再算賬。這也是當年雪娜為什麼能嫁進東宮的緣故,因為自己的女兒是絕對不能做妾的,又何必擋了別人的道路。所以雪朧只要對吳氏敬而遠之即可,不必刻意討好,討好反而沒有什麼用。
而季雪慈,小時,無論季雪慈怎麼整雪朧,雪朧也不過是從地上起來,淡定的把身上的臟污擦乾淨后,看都不看她,就離開,這真的是不把她放在眼中。有次雪朧看見季雪慈準備絆她,雪朧也確實走了過來,這次她也摔倒在地上了,而發出殺豬般叫聲的人,確實季雪慈,因為雪朧用全身的力氣,踩在了季雪慈的腿骨上,季雪慈的腿骨骨折,修養了許久,不過雪朧也還是把握了力道,不然雪朧只要一腳踩在她的腳腕處,就算是骨折好了,想必季雪慈這輩子都是個坡子。
然後雪朧那副淡然從她面前而過的樣子,仿若她剛才並沒有生生的踩斷了一個人的腿骨,這件事情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至於雪璇,雪朧何曾把她看到眼裡過,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明明都是季家的女兒,可是這差距,為什麼就這麼的大,姐妹二人都是那般的苦澀。
吳氏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皺了皺眉,並沒有在說話。
雪朧這邊已經走到了胡氏的院子。
雪朧來過一次胡氏的院子,那年年節前後,胡氏生病,眼看就要藥石罔顧,月河夫人特來為她醫治,那段日子,雪朧開過幾次。
胡氏的院子不小,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荒蕪,這番怕是更是熱鬧了。
雪朧看著來來往往伺候的人,還有這花百金移植來的胡氏故鄉特有的植被,雪朧看著這無根的植物,終究是活不了多久。
如同胡氏一樣,想來若是沒有雪娜,她怕是早就沒有辦法在這裡活下去。雪璇死後,照顧雪璇的孩子,又成了她的另外的念想,為了能夠親自照顧他,她不惜和與之冷戰了數十年的人和好,至於是不是她的真心,真的不好說。
雪朧今日總是覺得腰疼,不知道是不是坐車坐久了的緣故,她走進屋子,侍女早就通傳過了,可是胡氏因為反應太過強烈,已經不能起身,雪朧也就沒讓她起身迎接。
走進內室,雪朧看著周圍這些好東西,想到就算是吳氏多年在這將軍府中,也沒有一屋子這樣的東西吧。即使是現在已經徐娘半老的胡氏,照樣勾勾手指,就把二叔的心又勾了回去,真不知道嬸嬸心中是個什麼滋味。
祖母總說他們季家的男人都是情種。季老將軍是,季相是,這位季大將軍何嘗不是,他為了讓胡氏留下,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也不惜威脅季老夫人,說自己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後來若不是胡氏有孕,不得不留下來,怕是他要瘋癲了不可。
他每次熱情滿滿的去胡氏處,總是被胡氏冷臉相對,這麼多年一直是如此。
沒人喜歡整日對著一張素麵湯臉,而且季大將軍在京中的時間少之又少,自然顧及不了她們母女,最後才有了雪娜因為不受重視,那般膽小怕事,而胡氏。
雪朧看著臉色蒼白的胡氏,然後眯了眯眼睛,她坐在了胡氏的床邊,把月河夫人調配好的藥粉給了胡氏的侍女,胡氏顯然是難受極了,立刻讓侍女去給自己制一碗來。
「以前,妾身懷雪娜的時候,也是這般難受,喝了大嫂的葯后,養了十多日,就完全沒事了。」
「嬸娘還記得雪娜啊。」雪朧不知怎的,突然為雪娜委屈了起來。
「娘娘何出此言,雪娜是妾身的女兒,妾身怎能不記得她。」胡氏有些激動,抓著床板,瞪著雪朧。
雪朧冷冷一笑,然後對胡氏說「嬸娘的眼神真是犀利啊,想來心中一定有憤懣,才會有這樣的神色。是啊,人生氣的時候,自然要這般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討厭的人。」
「妾身不敢。」胡氏的語氣加重,雖然說這著不敢,但是眼神上,沒有一絲的退讓,然後卻對上雪朧那帶著溫怒的眼神。胡氏有些震驚,這很難從一個二十齣頭的女子身上,看到這樣犀利清明的眼神,直直的傳達著自己的情緒。
「有次是祖母的生辰,我穿著一雙簇新的鞋子,在花廳外,和一眾大小姐們,踢著毽子。雪娜也想參加,因為她穿的也是一雙新鞋子,緞藍鞋面,綉著水仙花。精緻小巧,她好似鼓足了勇氣,靠近我們,怯聲怯氣的問我們能不能帶著她,我同意,把她分給踢得比較好的張小姐一組,那位張小姐踢得很好,一口氣踢了二十多個,輪到雪娜了,她又想玩,有生怕帶起的泥土,會弄髒她的鞋子,是那麼的畏手畏腳。只踢了十個,毽子就從她的腳尖滑落了。那位張小姐,是個很有勝負心的人,那日的彩頭,是清雷哥哥給的,一幅特別適合女子用的馬鞍,得到馬鞍以後,可以去清雷哥哥的馬場騎馬,所以每個女孩子都十分的期待。那張小姐,看著自己輸定了,就把所有的怒氣就撒到雪娜的身上,雪娜支支吾吾,說可不可以去一邊的石板上再踢一次,她不想弄髒自己的鞋子,話還沒有說話,張小姐就用鞋底沾了一攤泥土,抹在了雪娜的鞋面上,雪娜的那雙鞋子就臟透了。她哭著跑了,每有一個人跟著她。不知這件事情,姨娘可聽雪娜說過…」
胡氏想了想,還真的沒有,聽雪娜說過這樣的事情。
「嬸娘您說,若是那張小姐一腳泥踩在我的腳上我會如何?」
「妾身,怎麼知道娘娘會如何做?」
「我會讓人剁下那個張小姐的腳,然後讓她一輩子,也沒有腳用來踢毽子了。」
胡氏知道雪朧是故意如此說的,但是卻給了胡氏一個堅定的眼神,仿若惹急了她的人,真的會有如此結果。
雪朧接著說「可是雪娜,什麼話都沒有敢說,還彎著腰跟張小姐道歉,然後轉身跑開了。然後哭著不肯回來,說會讓擔心,最後是我把我的鞋子脫給她,她才敢回去,她也是季家的女兒,我,季雪慈,季雪璇,我們三個人,每一個都敢如此,可是唯獨她季雪娜,卻只能彎著腰跟人家道歉,然後為了一雙鞋子哭泣。你自己說,她有一天,當過季家的大小姐嗎?」
「妾身不明白,娘娘跟妾身說這些用意為何?」胡氏顯然已經明白了雪朧所說的意思,可是她一點都不想承認,彷彿承認了以後,害雪娜的人,就變成了她。
「我只是覺得雪娜,真是太可憐了。她明明可以做我二叔,最疼愛的孩子,成為掌中的明珠,捧在手中,含在嘴裡,放在眼睛里都不覺得疼的那種存在,可是因為你的那點子執念,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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