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婚殘溫
第二日,慕容堇珩提早來到荷香院。
荷香院,是一個半開敞式的院子,院子前有一個人工的荷花池,池前有一條和屋舍平齊的羊腸小道通向一道狹窄的葫蘆門,葫蘆門外是王府的其他地界。
文兒梳洗完畢,時間還早,想著今日雲皎皎還要進宮,打算早一點喚醒她。
她剛出了耳房,就看見慕容堇珩穿過葫蘆門快步走來。
她愣了愣,連忙行禮。
「王妃醒了?」慕容堇珩有一種奇怪的心理在作祟——感覺來到這個地方之後,渾身不舒服——但是想到宮裡的姑姑一會兒要來取方帕,他必須要製造出昨晚自己是宿在荷香院的假象,他咬咬牙忍了下來,不覺面色更加陰沉,連一句平常話,讓文兒生生聽出了嚴厲的味道!
王妃還沒醒的話轉到嘴邊自動變成了惶恐的聲音:「奴婢這就去喚醒王妃!」
「不用,本王親自去!」
說著,慕容堇珩推開門一步跨進了門檻內。
文兒不敢阻攔,心中砰砰直跳。但是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她多花心思去擔心雲皎皎的安危——府里的丫鬟柏兒,領著一身藏青色宮裝的中年女人從葫蘆門外走了進來。
看其著裝氣度,準是宮裡的姑姑無疑了!
慕容堇珩故意用力推門,表面上是在發泄心中的怒氣,實際上,他只是下意識的想要提醒屋子裡的人——有人進來了!
屋子裡掛著嶄新的紅綢布,屋子正中央擺著一張原木雕黑漆桌,配著四隻矮圓凳。——這是之前他為了迎接新王妃,特意命人置辦的,桌子和凳子的尺寸和款式都符合女子的玲瓏溫雅——只是,如今再看,他總覺得十分彆扭!
桌子上鏤空金葉燭台上的紅燭已經燃盡,只剩下不足一節手指頭短短的一節。
一燭繁華燃盡,空剩一焦芯的惆悵。
慕容堇珩眨了眨眼,這種心情該是這個女人該有的,他亂想什麼?
內室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很快就停止了。
慕容堇珩沒由來的屏住呼吸,背對著內室的身影顯得更加僵硬,同時心裡鬆了一口氣——終於察覺到他來了!
可是等了一會兒,他沒有看見雲皎皎出來。
慕容堇珩遲疑著轉過身。
荷香院的內室和廳堂之間有一道半透明的紅紗帳。
他轉過身,此時有伴著荷香的風吹來,如一隻看不見的美人手,柔若無骨的將紗帳悄悄掀起一角,含羞帶盼的偷窺著帳外之人。
紗帳后,雲皎皎朝內側躺在床上,明顯是還沒睡醒!
慕容堇珩頓時火冒三丈——感情剛剛自己的一番舉動是在自作多情!
他快步衝進內室,掀開床幔,抬手去推她。
「……」
喚人當然要叫人名字,但是慕容堇珩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叫雲皎皎什麼。
王妃?
他並不承認這個女人是他的王妃!
叫她的名字——明珠?
這樣從另外一個方面來想,這是她的閨名,豈不是反而更加親密?
雲皎皎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慕容堇珩看清楚了她的臉,眼裡閃過一抹驚艷!
她的臉如院外的荷花一般純潔無暇,臉上因睡夢而染上的兩朵緋雲彷彿帶著莫名的溫度,不覺之間已將人的心軟化!一雙朦朧迷離的眼睛里偶爾露出幾點星光,如春風一般輕柔無聲,卻帶著勃勃的生機!
「你……你是誰!」雲皎皎倏然清醒,抬手就朝著慕容堇珩打過來。
慕容堇珩不知道自己剛剛在看見這張臉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是什麼表情,清醒過來之後,他的臉上重新布滿了陰沉。
「怎麼,王妃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識?」語氣里滿含嘲諷。話說出口,慕容堇珩就後悔了。——他自己都沒有給她見自己的機會,她又怎麼會認識自己呢?這樣的語氣,似乎不太公平!
「王爺恕罪,臣妾失禮了!」雲皎皎大方的認了錯,臉上沒有半分的委屈。
慕容堇珩看不透她了——她不會生氣嗎?不會是裝的吧?
但是看雲皎皎臉上的惶恐和歉意十分的誠懇,慕容堇珩心裡十分的舒坦。
「無妨,王妃快起身,一會兒本王還要進宮!」慕容堇珩用一種大發慈悲又疏離的語氣說道。
雲皎皎心中冷哼一聲「傲嬌鬼!」,面上卻十分羞赧的看向慕容堇珩沒有放開的手,溫聲問道,「王爺……可以放開臣妾嗎?」
慕容堇珩這才反應過來,面上的陰沉再也綳不住了,像握住了燙手的山芋一般,趕緊丟開她的手!
昨天是洞房花燭夜,雲皎皎是穿著一身大紅的裡衣入睡的。如今看她垂散下來,如綢緞一般光潔的秀髮,又佐上新婚尤未散去的喜氣,慕容堇珩直感覺心中一陣煩躁。——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很煩躁,卻又無法排解……
雲皎皎無辜的溜下床,只聽到廳堂內傳來一個恭謹的女聲:「奴婢青水奉太后之命,前來恭賀王爺王妃!」
「本王和王妃尚未起身,免了!」向青水證明他對這個女人還算寵愛的方法有很多種,慕容堇珩不知道為何會鬼使神差的說出這麼一句。
雲皎皎帶著奇怪的目光朝著他看過來的時候,他十分不自在的別開了和她相對的視線。
「是,奴婢還要回宮復命,先告退了!」雖然極力隱忍,但是傳進來的聲音里還是帶著幾分明顯的歡喜的笑意。
這笑意讓慕容堇珩聽起來十分的刺耳,一種違背他心意的怒氣從他的四肢百骼聚集困住了他的心臟,讓他感覺異常的難受!
「帕子呢?」
出乎意料,他問話的聲音竟然異常的溫柔——身體彷彿不受控制——如果不是知道這個房間里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甚至會懷疑有刺客對他使用了毒藥!
青水姑姑還沒有拿到帕子,怎麼會這麼輕易的離開?
「王爺說的是什麼帕子?」雲皎皎一臉迷濛。
慕容堇珩看見她頗為無辜的樣子,揉雜在他體內的兩股矛盾的力量瞬間平息了下來,他沉著臉指著床榻上道:「放在這裡的帕子!」
雲皎皎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生氣,不過是一方帕子而已,素白素白的看著嚇人,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
雲皎皎回想了一下,說道:「我昨天看著它放在這裡不得體,讓文兒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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