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啟程
第二日，清晨。
鏤空花雕木的窗棱薄薄的灑下了一層澄黃色的光束，蘇白音再一次檢查了自己身上的物品，背起包袱提了劍，便離開了房間。
馬廄之中，輕風已經等候多時了，蘇白音摸了摸他的腦袋，翻身上馬。
馬是百里琰送的，看她喜歡，隨手就划給了她，西北缺馬，但是他居然不顧反對，直接把上好的馬送給了蘇白音。
她雖然不識馬，可就一眼相中了輕風。
一路向北，剛剛出了營地，就看到百里琰黑衣長袍守在路邊。蘇白音頓了頓，催馬走了上去。
「路上小心。」百里琰站在馬下，望著一臉清冷的女子，輕笑不已。
「嗯。」蘇白音點頭，竟是再無其他言語。
蘇白音這樣冷然慣了，百里琰也就沒有在意，又叮囑了幾句之後，才揮手讓蘇白音上路。
她從未去過京城，但聽百里琰說起那兩個字眼的時候，心臟卻微不可查的抽痛了一下。
那個地方，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讓蘇白音打心裡開始有些抗拒。
百里琰就在後面靜靜的看著她離開，良久才在侍從的催促下起身，朝著營地走了回去。
如今的蘇白音，再不是那個把皇帝放在心尖上拚命的女子了，如今的蘇白音，哪怕是讓她立刻切了那男人的脖子。
她都會毫不猶豫的照辦。
但是，他就是想要看看，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被曾經棄如敝履的女子狠狠踩在腳下的表情。
到底會是怎樣。
百里琰斷定，蘇白音不會如此輕易就恢復了自己的記憶，而且就算是她恢復了，有前塵往事在，蘇白音也斷然不會再回到趙稷的身邊。
「小白啊，別讓我失望。」
清涼的語氣，順著西北厚重的風吹散。
不過半月，蘇白音就到了京城。
不愧是京都，繁華程度，竟比西北那個風沙滿天的邊城，好了不止一倍兩倍，至少，在這裡，能夠吃上一口可口飯菜。
蘇白音沒在城內多做停留，直接撕了皇榜就被人送到了宮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可是，當再次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心底怪異的熟悉感又浮現了出來。
是西北青樓里遇到的男人，而此刻，他高做皇位之上，只能令人仰望，一身明黃朝服，硬是把他身上不羈的幾分風流氣質給截斷，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視。
蘇白音被太監一把摁在地上，行了大禮。
「陛下，這位醫者揭了皇榜，前來面聖。」
「陛下萬歲。」
蘇白音照著太監的樣子，低下了頭。
高位之上，趙稷看著這幾日夜夜如夢的女人，手裡捏著的奏章扔在了一旁，臉上莊嚴的威壓散去，盯著蘇白音，他慵懶的用手肘撐在龍椅之上，深邃的眼中隱約帶著一絲莫名的審視。
雖然沒有半分動作，蘇白音還是能夠感受到明黃之下帶來的威壓。
他直了直身子，道：「平身，到朕的身前來。」
蘇白音皺眉，想到那日他的粗魯行為，心中不悅，竟是跪在原地沒打算動，但是旁邊的太監見她如此無禮，直接上前去把人給扶了起來，還小聲警告了兩句。
她只能起身，先是隨意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膝蓋，復而漫不經心的回答，「草民卑微，不敢近天子身前，還望陛下諒解。」
雖是見罪的話，可從她嘴裡說出來，哪有半分惶恐的樣子？
一旁的宮人皆是噤若寒蟬，垂首交換了幾下神色，分明就在擔心蘇白音的無禮。
御前失儀，頂撞天子，哪一條都夠要了這個江湖郎中的小命。
哪知皇帝也不怒，而是挑起了眉眼，斜斜的看著那張跟青瑤一模一樣的臉，漫不經心的開口：「蘇先生何必客氣，今後朕的身體還要勞煩蘇先生費心。」
天子乃將軍出身，平日哪怕就是這樣坐著，也帶著血氣的威儀，可此時碰上了蘇白音，竟是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寬容。
大殿之內，寂靜無聲。
蘇白音沒動。
倒是旁邊的太監急出了汗，趕緊上前，顫聲說道：「蘇先生，勞煩您給我們陛下診脈。」
蘇白音本不想跟這種人多做糾纏，況且想要調查他也不是只有這麼一種辦法，當下便說道：「草民無能，恐醫不了陛下的病症。」
一時間，偌大的殿中只有倒吸的聲音，之前揭榜來的郎中，多少也是給皇帝診了脈后戰戰兢兢請辭的，此人竟看了皇帝一面之後，便直接拒絕了。
本以為趙稷會生氣，可他竟是笑了，厚重的眉眼舒展開來，猶如三月清風明月，令人沉醉，「蘇先生，這病，只有你能看。」
「蘇先生，請吧。」段公公從高台之上親自走了下去，彎腰指引蘇白音上前。
蘇白音無奈，只能跟著來到了裡間，看趙稷腳下生風的樣子，蘇白音已經猜到，這件事情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皇帝的身體八成是沒有問題的。
蘇白音想著一會診脈要說個大點的癥候嚇一嚇他，這才乖乖的走在他的身後。
段公公到底是人精了，見蘇白音近了裡間，便跟外面的人招了招手，房門應聲而閉，此時裡面只有蘇白音和趙稷。
她也不行禮，看趙稷坐下后直接上前翻過了他的手腕。
要是換做旁人，這個動作已經是大不敬了，可趙稷依舊沒有半分的變化，甚至在配合著她的動作。
蘇白音蔥白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他的脈搏之上，強有力的跳動透過皮膚傳達，她能夠感受到這個男人健壯的身體。
可下一秒，他的脈竟紊亂了起來，脈搏浮沉無度，時而細若遊絲，時而跳脫急促，再細細查知卻開始緩慢遊走，蘇白音的臉色徐徐凝重起來，他這個樣子斷然不可能是裝的。
「你中毒多久了？」
片刻，她才收手，一邊擦了擦自己的指腹，一邊問道。
趙稷對她的無禮混不在意，他還在懷念剛才二人的碰觸，手指在蘇白音剛剛停留的地方輕輕摩挲了一下，才回答，「你會不會留下來治好朕？」
他的語氣中好像對自己的病情一點都不急躁，可只有蘇白音知道，他有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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