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誠意。

沒有誠意。

謝瑾年垂下眼瞼,半晌沒說話。

靜姝心裡便有了些猜測。

她來自於現代,對皇室沒有源自骨子裡的敬畏,卻還是不禁暗嘆謝瑾年的膽大妄為。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謝瑾年抬眼,端量著他家小娘子若有所思的模樣,突然道:「娘子,為夫恐怕得病上些時日了。」

說實在的,靜姝對謝瑾年的「病」已是習以為常。

只是,謝瑾年病了這麼多次,這還是頭一次特特跟她打招呼:「夫君此次可是要病得非比尋常?」

謝瑾年輕捋靜姝鬢邊髮絲,頷首道:「怕是要病入膏肓,卧榻不起三兩個月了。」

靜姝柳眉輕揚:「夫君可是剛回南虞。」

「是啊,舟車勞頓,回府又生了一肚子氣,身子骨本就不爽利,方才又經和親王那般威脅恐嚇了一遭,驚怒交加,鬱結於心,誘發了舊疾,又苦無良醫看顧,眼見著便不大好了。」

謝瑾年咒自己咒得風淡雲輕,靜姝聽了著惱,瞪著謝瑾年輕啐:「呸呸呸!快別渾說!」

看著小娘子含嗔帶惱的模樣,謝瑾年莞爾。

想聽小娘子多說幾句著緊他的話,謝瑾年把靜姝攬回懷裡,撓著靜姝的下頜明知故問:「娘子,這是惱什麼呢?」

靜姝拍開謝瑾年的手,仰頭看謝瑾年。

見得他一副好整以暇靜待她述說「心憂」的模樣,靜姝輕哼一聲,含著笑嬌聲輕斥:「夫君別腦,我忙著想正事兒呢!」

謝瑾年低笑:「欸,想的什麼正事兒?說來聽聽,也正好看看娘子是否與為夫想到一處去了。」

靜姝沒應聲,突然輕推謝瑾年。

謝瑾年聽著車外的動靜,輕捏一把纖腰,順勢鬆開了手。

靜姝從謝瑾年懷裡掙脫出來,慢吞吞蹭到坐榻角落裡,儘力與謝瑾年離得足夠遠之後,垂眸忍笑,幽幽長嘆:「妾身在想,夫君眼見著便要病入膏肓,若是夫君真有個萬一,我該怎麼做這個小寡婦。」

他家小娘子,還真就是什麼都敢說!

謝瑾年盯著靜姝斂起唇邊笑意,眸光有些沉,神色有點冷。

一副姿態,若是謝家僕役見了絕對能嚇得腿軟。

靜姝卻是不怕他。

抬眼笑意盈盈地看著謝瑾年,輕笑:「夫君,心裡不舒坦吧?」

謝瑾年未置可否。

一雙眸色淺淡的眸子斂盡溫柔,眸光烏沉沉地盯著靜姝,慢條斯理地轉掌心裡的墨玉馬到成功。

謝瑾年的目光雖然平靜,卻著實具有壓迫力。

被他這般盯著,竟是比站在講台上被滿階梯教室的學生盯著,還要緊張一些。

靜姝不著痕迹地捏左手食指指節,嬌聲軟語:「夫君那般詛咒自己個兒,妾身心裡便如夫君此時的心情一樣,又惱又不熨帖。」

謝瑾年心底的惱,霎時化成了滿腔柔情。

有心過去抱抱有些被他嚇到的小娘子,然而,他卻是不能妄動,只得放緩聲音,喚靜姝:「娘子,過來。」

靜姝與謝瑾年對視一瞬,慢吞吞挪到謝瑾年身邊兒,指尖戳戳謝瑾年掌中那墨玉馬頭:「欸,夫君不惱了?」

謝瑾年把靜姝的手包在掌心裡,輕嘆:「嗯。」

靜姝心頭一松,垂眼看著被謝瑾年牽住的手,笑道:「我還惱著呢。」

謝瑾年低笑,指腹輕撫靜姝皓白的腕子,笑問:「為夫哄哄你?」

靜姝白謝瑾年,輕聲咕噥:「沒有誠意。」

謝瑾年笑道:「為夫有些個私產,已是讓謝一改好了紅契,待回府便拿給你。」

靜姝:「……」

這操作,這是用鋪子砸完,便用家產砸她?

見靜姝沉默,謝瑾年捏捏靜姝的臉頰,笑道:「為夫誠意可夠?」

靜姝搖頭:「誠意看的是心,而不是銀錢產業。」

謝瑾年莞爾。

手上用力,把靜姝拉進懷裡,壓著嗓音,低聲道:「為夫此次病重之時,恐怕難以理事,把這些私產給了娘子,娘子屆時也好有個倚仗。」

靜姝知道謝瑾年的意思。

謝家非凈土,謝瑾年這是怕她受委屈,要給她些產業傍身,但是……

這話乍聽合理,細思量卻是不對!

靜姝審視謝瑾年:「夫君莫不是忘了,妾身也是有些嫁妝和私產的。」著實無需什麼傍身的產業。「況且,漫說夫君只是裝病,便是夫君真就病重,但凡夫君有一口氣兒在,便也是我最大的倚仗。」

他的小娘子,當真是精明敏銳的很。

謝瑾年低笑,摟緊靜姝,輕嘆:「管什麼都瞞不過娘子。」

靜姝輕哼:「到底有何企圖,還不趕快如實交代。」

謝瑾年低笑:「謝家是個什麼樣,娘子這幾日想來也見識了不少。為夫此次病得有些措手不及,那起子心思大了的人尚未來得及彈壓,但凡為夫當真病入膏肓,他們怕是便要按捺不住心思了。」

靜姝柳眉微蹙:「謝家家大業大,各房頭各有心思在所難免。只是這又與夫君把私產給我有甚麼相干?」

謝瑾年輕嘲:「當然相干。為夫若是不把這些產業給娘子,屆時恐怕就算不被他們強佔了去,也會被劃歸公中。」

靜姝有些不敢信。

如今的謝家說是謝瑾年的一言堂也不為過,有這些年的經營,且謝瑾年又不是當真病入膏肓,她不信他會解決不了這點子小麻煩:「他們當真敢?」

「嗯。」謝瑾年輕笑,說得像真事兒一樣,「財帛動人心。」

靜姝不由建議:「何不請父親回家主事?」

謝瑾年淡然道:「父親一心向道,心中只有花草,是不耐煩這些俗務的。」

細回憶謝老爺諸般作態,謝瑾年這話還真不算編排謝老爺。

只是謝瑾年雖圓好了這事的邏輯,靜姝還是直覺得此事不對,可任她如何思量卻也挑不出漏洞來了:「總要問過父親才能知道他肯不肯。」

他的小娘子可真不好糊弄。

謝瑾年輕輕摩挲靜姝的腰身,放低姿態,低聲相求:「為夫只信得過娘子,娘子便幫為夫這個忙可好?」

話說到這份兒上,靜姝也不好回絕了:「待夫君身子骨兒好轉,可得把這些產業拿回去自己個兒打理。」

謝瑾年低笑:「娘子且安心,那些產業都有妥當人打理,耗費不了娘子多少心神。」

靜姝聞言斜睨謝瑾年,總覺得她彷彿還是入了這廝的瓮。

謝瑾年不敢再任他家娘子細究原委,直接低頭親在他家娘子的眉心,親散了他家娘子心中的狐疑。

車窗外,有謝家門房高聲吆喝:「大少爺回來了。」

緊接著便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隨著這腳步聲而至的還有一聲高呼:「年哥兒!年大少爺!年大公子!我好歹也是你親三叔,沒有你這般做賤人的!」

這是謝老爺鬧到跟前兒來了。

靜姝不禁看向謝瑾年。

謝瑾年抬手輕攏靜姝鬢邊髮絲,眉眼裡染著歉然,無聲地說:「抱歉,為夫沒來得及整治好府里亂象便要病了,怕是要讓娘子跟著為夫受些委屈了。」

靜姝握住謝瑾年的手背,輕笑:「夫君也太小瞧妾身了,妾身可不是乾等著任人欺辱的人。」

謝瑾年低笑:「為夫自是知道的。然則,府里的下人若是跟紅頂白,娘子自有法子整治他們。若是祖母、三叔、三嬸、乃至族中族老倚仗著輩分欺壓娘子,娘子又該當如何?」

靜姝攥緊謝瑾年的手:「夫君且安心,我自有妙法收拾他們,他們奈何不得我。」

謝瑾年猶是不放心,囑咐靜姝:「娘子,為夫是不介意有個懼內的名聲的,更不介意娘子是個河東獅,他們若是膽敢來欺辱娘子,娘子無需顧慮太多,打將出去便是。」

靜姝莞爾。

這個男人不管心底藏著多少隱秘,待她卻是一片真心。

默默伏進謝瑾年懷裡,靜姝環著謝瑾年的腰,輕聲道:「夫君,以前你寵著我護著我,日後便該由我來守著你護著你了。」

謝瑾年垂眼看著他家娘子細白的脖頸,纖細的腰身,輕應:「好。」

馬車外。

謝三老爺依然在不依不饒:「年哥兒!年大少爺!三叔知道你能耐,你有本事,可我到底也是你三叔吧!我在這兒吧兒吧兒說半天,你一聲不吭是幾個意思?是不是也太不知禮數了?」

謝三老爺話音方落,謝三夫人便跟著哭哭啼啼:「年哥兒!利哥兒好歹也是你兄弟,素日里又最是崇敬你,你也是為他的前程思量思量……」

「去去去!」謝三老爺似是不耐煩,揮開謝三夫人,更往馬車跟前兒湊近了些,接著嚷嚷,「利哥兒那事兒已經成了定局,你還在這兒胡咧咧甚麼!年哥兒,我守在南虞守著咱們家這份祖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說是不是?你怎麼敢!怎麼能這般狠心!」

謝一平靜無波地告知:「三老爺,三夫人,公子昏迷不醒,急等著郎中診治,還請移步。」

謝三老爺卻是不依不饒:「早上走時還好好兒的,這會子就昏迷了?怕不是覺得虧心,不敢見我吧!」

馬車外,謝一還在平靜無波的勸。

馬車裡,謝瑾年垂眸把玩著墨玉馬到成功,輕笑:「這就是謝家人,享著我分給他們的紅利,卻是十個里有九個半巴不得我立時死了。」

靜姝心疼謝瑾年,親親謝瑾年的唇角:「我夫君必是要長命百歲的。」

謝瑾年輕笑,拍拍靜姝的背,示意她坐好,便要開口應對車窗外那對撒潑的夫妻。

靜姝卻是抬手捂住了謝瑾年的嘴,看著謝瑾年笑:「說好了日後我護著夫君的,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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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嫁了病秧子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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