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知所起一往深 4
「你……你騙我……啊——」她哭喪著臉,因一陣可怕的撕裂般的劇痛而慘叫一聲,頃刻慘叫聲被他吞入口中。
「唔唔……」葉無瀾滿眼怨念的瞪著他,不肯再配合。
長孫憬煥索性在她每一次不配合的掙扎的同時皺了一下眉,意思是他背上的傷很疼,葉無瀾頓時就不敢胡亂掙扎,任由他將自己生吞活剝。
他居然騙她?
這才是她的第一次!
山洞裡很冷,他的身子卻溫暖如火,快樂與疼痛的邊緣,冰與火的交融,葉無瀾無力的攀附著他的肩,不知今夕是何夕。
下了整整兩天的雨漸漸停歇,陰雲密布的夜空漸漸透出一絲月光,朦朧的撒向崖邊,在山洞的一角悄然染上一層羞人迷離的月色。
洞中的旖旎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天色漸亮,一切才終於靜止。
葉無瀾心裡憋著一股怨念,卻又累的實在睜不開眼,索性整個人團縮在長孫憬煥懷裡香沉的睡去。
夢裡,是在闐安城的那座酒館外初次見到長孫憬煥的那一幕,他一身白衣,被酒館的小二哄罵著,步履闌珊的離去,雖落魄,卻又那般的與眾不同。
依稀記得初識時的驚艷,依稀記得他無論如何都平靜從容的淡笑,即便是一群乞丐踩到了他的頭上,也依然那麼雲淡風輕。
長孫憬煥,這樣的一個你,會不會永遠與我一起相伴著走下去?
無論是否打得下江山,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麼艱難……
日照三桿,雨後的晴天總是美的過於夢幻。
葉無瀾迷迷濛蒙的轉醒,第一個意識便是渾身酸疼的好像剛剛被拆卸了十塊八塊重新組裝過一樣,她睜開眼,身旁卻是一片空曠冰涼,心下一驚,猛地翻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直到看見長孫憬煥合衣站在山洞邊,彷彿就這樣背對著她佇立了許久。
她一咬牙,低下頭見身上蓋著一件外衣,便一把將那外衣揭起,草草的匆匆的穿上衣服,本來是想厲聲指責他的欺騙。
卻是剛一走到他身邊,看見他安靜的站在那裡,閉著眼,臉色蒼白依然毫無血色,到了嘴邊的謾罵一瞬間哽在喉嚨里,她蹙了蹙眉:「你怎麼了?」
聽見她的聲音,長孫憬煥緩緩睜開眼,轉過頭來看她,那一眼,她有些看不懂,淡淡的,卻並不是冷漠,他像是在想什麼事情,中途被她打擾之後,眼裡透露出一絲迷茫。
「不要告訴我你醒來后就站在這裡懺悔,長孫憬煥你可真夠可以的啊,你不是說我們兩個在護國寺的時候就……就已經……那個那個了嗎?怎麼我們……」她吭吭斥斥的一邊瞪著他一邊厲聲質問。
「註定會成為事實,不過是早晚罷了。」他淡淡道。
「事實你個頭!你居然設計騙我!長孫憬煥你做的真的太過了好不好?當時你在小白他們面前說這些,我還以為真的發生過,我當時心裡懸著都成了什麼樣子?你居然還有心思跟我說早晚罷了,你當我葉無瀾是什麼?我真的隨便到連這種事情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蒙在鼓裡?像個痴情的傻子一樣還以為既然早已發生過便也就無所謂了,可誰知道……」
她氣憤的連聲咒罵,他卻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眼中無悲無喜,直到她發現他臉色憔悴蒼白,本來他背後的傷就不容他做什麼劇烈的動作,許是昨夜與她做那檔子時,根本就是扯到了傷口,也不知他是哪裡來的力氣能站起來走到這裡,她咬了咬牙,覺得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追究也毫無用處,雖然真的很氣,但還是知道什麼才算正事,深呼吸一口氣,不再說什麼,抬起手拉住他:「我扶回山洞裡休息。」
「我還以為你會氣到想要一劍殺了我。」他意味深長的笑笑,沒有阻止她,順從的任由她扶著自己走進去。
葉無瀾扶著他坐下身,在放開他時,臉色很難看的對他翻了個白眼:「我是很生氣,但……」她撇了撇嘴:「我也沒那麼小家子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生氣又有什麼用?何況,如果我不想,你也奈何不了我。」
說著,她低下頭拾著山洞裡昨天就被她準備好的乾柴,再一次鑽木取火,染起了一堆火。
看著她半生氣半自怨自艾的在那裡忙活著的身影,長孫憬煥靜默不語。
昨夜的一切已超出他自己的控制。
他向來自制力超出尋常之人百倍,女人在他面前或許只是一具白骨,雖同樣是凡人,但卻早已看淡紅塵。亦不是沒有碰過女人,只是鮮少去碰,這些年更是覺得慾望這種東西是一種能摧毀一個人全部理智的可怕的力量,隧禁慾多年,清心寡欲了太久。
昨夜的不受控制……有一半是因為練就化雲決之人不能吃飛禽,一但食用,不僅十二個時辰內真氣全無,且還會亂了心智,有三分催`情的功效,所以飛禽才是化雲決最大的禁忌。
昨夜他本沒有燒的太過嚴重,那時他是自己封了經脈去壓制體內亂躥的真氣,所以一動不動亦無法睜眼和開口說話,同時更也運功在穩定心智,誰知她以為他身體發熱到快要死掉,莽撞的一次一次用那種逼的他近乎崩潰的方式使的他無法靜心安睡,他強忍入眠,卻是直到最後還是沒能守住……
可明明在牽動了背後的傷時他已恢復理智,那時大錯還未鑄成,可那之後他卻停不下來……
終究,這丫頭在他心裡的份量,已經叫他如此把持不住了么?
葉無瀾燃起了火之後,便一聲不吭的走出山洞,因為雨停了許久,山壁上已經不再那麼濕滑,她也不知是趴了多高或是多遠,大概一個時辰之後才灰回土臉的回來,懷裡抱著十幾個紅紅綠綠大小不一的果子,將那些果子往地上一放,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喘了好半天才說:「爬了老遠,才在下邊發現有一棵橫著長出來的果樹,我看這果子不像是有毒,就摘了些回來,你看看,有沒有毒,能不能吃?要是沒問題的話,咱們這幾天應該還餓不死,那樹上的這種果子不少。」
長孫憬煥看了一眼地上的果子,拿起一個看了看,又移到鼻前聞了聞。
「怎麼樣?有沒有毒?你認識這種果子吧?我似乎都沒見過呢。」她大大咧咧的盤腿坐在地上,杏眼圓睜的看著他。
「這是一種在銀袖國大量種植的連袖果,原產自西域一代,幾百年前由古薩隆教的先人帶入銀袖國,因為酸甜可口,所以銀袖國開始大量栽種這種果樹,這幾百年下來,已在銀袖國遍地皆可見這種果子,這裡是蒼宏境內,難得見到這種果子,沒有毒,可以放心食用。」他說。
葉無瀾一聽,便順手拿起一個紅通通的果子,用衣袖擦了擦,然後咬了一口,這果子確實很甜,她餓的很,索性將一整個都吃了進去,在嘴裡一邊嚼著一邊含糊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種果子是銀袖國的東西?你去過銀袖國?」
長孫憬煥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才淡淡道:「沒有,幼年曾在宮中吃過這種果子,是由銀袖國使者送來給我父皇嘗嘗鮮的。」
葉無瀾這才點點頭:「哦,我還猜想你十三歲之前都在蒼宏,之後就在天闌國做質子,怎麼會有機會去了銀細國,看來是我想多了。」
他知道,她不是想多了,她其實是故意問他,見她這般解釋,他只是笑笑,沒有反駁。
白暮辰說岳遷不是她的父親,說她肩上的青蛇圖案與銀袖國有關,而長孫憬煥卻說她是岳家的女兒,岳家還親自將她接去了將軍府讓她做上了那所謂的三小姐。
直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誰才是最可信的,於是,在每個人身上都少少的有著幾分試探。
見長孫憬煥氣定神閑,沒有半分虛假之色,葉無瀾又拿起一個果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嚼了一會兒咽進去,卻沒有再咬第二口,而是抬起頭,定定的看了他許久。
在他回望向她時,葉無瀾放下果子,雙眼正視的直直的看著他:「長孫憬煥。」
「嗯?」
「我不像那些小姑娘那樣扭捏,既然我們之間已經發生了這麼多,我認為咱們好好的談一談。」見他沒有異色,她直接繼續說:「你若不負我,我葉無瀾陪你打這天下,不求名不求利,只為你長孫憬煥出那一口惡氣,就算是拋頭顱灑熱血也再所不惜。」
他眸光未變,溫柔含笑的看著她。
「可你若負了我。」她淡淡的看著他,赫然將劍重重扔在他面前:「要麼你就現在殺了我免得你未來的路不好走,否則,我葉無瀾活著的每一天都不會讓你好過。」
他靜靜的看了她許久,沒有回應。
葉無瀾的骨子裡是一個比男人還要血性的女子,她要的其實很簡單,只要他不負她,她這滿腔熱血皆可為他而流,出生入死什麼都擋不住她與他攜手並肩的腳步。可若他執意相負,她定會十倍百倍的償還於他。
見他不答,葉無瀾淡冷的看著他:「我只要一個答案,你想好了再回答就可以,我不急。」
長孫憬煥卻是忽然笑了,伸手將她頰邊一縷髮絲撩至耳後,手指在她耳邊輕撫,眼中的溫柔如一片春水般蕩漾著人心。
「瀾兒如此至情至性,我怎敢相負。」
葉無瀾臉上的冰冷漸漸消失,她挑眉一笑:「很好,從今天開始,你長孫憬煥就是我葉無瀾的男人。」
長孫憬煥嘴角一抽。
葉無瀾的男人?
須臾,他卻笑了。
雖然有點奇怪,但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