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棋會友

王笑天跟著楊文華穿過幾節卧鋪車廂，進到了一節軟卧車廂里，在其中一間軟卧包廂門口楊文華示意王笑天停住，他在包廂門上輕叩了幾下，裡面傳出一個平和的男聲：「是小楊吧，快進來。」

楊文華拉開包廂的門先走了進去，回頭示意王笑天跟上，王笑天緊跟著楊文華進到了包廂里，楊文華揮手拉上了包廂門。

包廂里只有一個坐在寬大舒適的軟皮椅里上了年紀的男人，楊文華對他微微彎腰，點頭打著招呼：「陳老，不打擾您休息吧？」

被他稱作陳老的男人伸手指了指對面的皮椅，笑呵呵地說：「我就等著你來呢，不要什麼老的，好像我多大了似的，那你乾脆叫我老陳得了，呵呵---」

楊文華連忙擺手：「那怎麼敢當啊，您當得起一聲陳老的，要不我就叫您陳書記。」

陳老一揮手：「那我更不愛聽，咱們是手談，又不是開會，那你就還是陳老吧，真是彆扭。」

楊文華很熟捻地伸手往身後的上鋪一摸，手拿下來時手裡多了一張淺黃色木製圍棋盤，把棋盤往包間里的固定小桌上一放，坐在了陳老對面，示意王笑天把棋盒放下。

王笑天把懷裡抱著的棋盒放到棋盤中間，對著陳老鞠了個躬，非常禮貌的說道：「陳爺爺好。」

陳老早就注意到了跟著楊文華進來的這個帥氣大男孩兒，回應道：「你好，小楊，這是---」

楊文華連忙答話：「陳老，這就是艷艷的兒子，孔大夫那個寶貝外孫子。」

陳老恍然笑道：「哦，就是這孩子呀，人高馬大的，你今年多大了？」

王笑天恭敬地回答：「我十五了陳爺爺。」

陳老點了下頭：「前年我去你姥爺家裡看牙，怎麼沒看見你啊？」

王笑天說：「我那會兒在雲城念書，不在姥爺那兒。」

陳老臉上露出漠然的神色：「現在不念書了？」

楊文華接過話來：「這孩子身體不好，休學了大半年，這不在咱鹿城復讀了一年，剛考上鹿城一中的高中，他還有個妹妹，就是張老那個寶貝孫女兒，倆人一塊兒考上了，艷艷趁這次機會，自費帶著倆孩子來趟廣州，算是給孩子們的獎勵吧。」

王笑天暗自揣測，看楊文華的樣子跟這老頭的派頭，這個陳老是個很有身份的人，起碼跟張彩琴她爺爺不相上下，不過看上去很儒雅，不想張爺爺那樣，一看就是個武夫。

陳老聽了楊文華的解釋，臉上有了笑模樣：「嗯，還是個好學生嘛，你也會下棋啊？」

王笑天不卑不亢的說道：「我學過一段時間，因為身體的緣故，把棋荒廢了。」

陳老一聽來了興趣，對著楊文華揮手道：「你先去歇一會兒，就那麼個星小目完了模仿中國流，我都快背出來了，贏得沒意思啦。我先跟孩子來一盤，對了你叫什麼呀？」

王笑天趕緊說：「陳爺爺，我叫王笑天，您叫我紅紅吧，姥爺、姥姥都這麼叫我。」

陳老哈哈大笑：「紅色下一代，好，就叫你紅紅了。」

王笑天挨著楊文華坐下，主動選了黑棋，並且提出來請陳老讓他兩子，陳老一擺手：「不要滅自己威風，也別給我打馬虎眼故意示弱，放開手下，棋上可做不得假。」

王笑天一聽就來了精神，這陳爺爺的棋品上乘，自己可不能怠慢了。

他往正坐了坐，面色寧靜，深吸了一口氣，右手食指在下、中指在上，從棋盒裡掂起一粒黑子，輕輕下在棋盤的右上角四四星位之上。

這在圍棋裡面有個說法，是表示對對手的尊敬之意，帶有行禮的意味。

陳老微微點頭，把第一手白棋下在王笑天左下角的四四星位，防止他形成對角星展開中盤搏殺。那會很耗費腦力，需要精確的計算。王笑天年齡小，在算計棋路上面，陳老暗自思忖比不過年輕人，不想跟他糾纏。

在棋力孰高孰低方面，陳老可是一點都沒有小看王笑天。

從進來答話起，王笑天都是恭恭敬敬，唯獨說到圍棋時，他那份骨子裡帶著的自信，哪能逃得過陳老的法眼。

再看他聽到自己要跟他下棋時，那副躍躍欲試又強自忍耐的神情，陳老已經加上了小心，輕視對手可不是他的風格，獅子搏兔當用全力才是他的信條。

棋場如戰場，容不得半點僥倖，敵我實力不明，穩紮穩打最穩穩妥，找機會來個偷襲、拔幾個炮樓把鄉村連成一片，幾座孤城能有什麼大作為。

陳老把當年對付小鬼子的一套用的滾瓜爛熟，不與黑棋多做接觸，運子輕靈，先確保生根再張開觸角試探，觀察著黑棋的動向。

王笑天在陳老這種下法上吃過大虧，一方面是劉叔叔棋力太強他難以應付，另一方面是當時他求勝心切輕敵冒進，那次以後師父專門就這方面對他進行過指導，如今王笑天已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

他不慌不忙的把該守的空守好，按照既定的步驟在右下角無憂角的呼應下，在右邊路張開模樣，等著白棋來攻。

陳老見對手縮著不出來，反而在右邊要圍起一塊大空，判斷了一下形勢發現，不能讓對方圍起來，不然自己的空就不夠了。

看清楚局勢，陳老毅然落子，打入右上的黑空。

十幾手棋下過，打入的白棋安然做活，不過為了活棋只好向自己的下方出逃，黑棋如蟻附蛆緊隨而來，順勢破了白棋的邊空。

陳老仔細一算，破了黑棋十一目，白棋損失了十九目，得不償失啊。

進入官子階段，陳老發現這棋不用再下了，盤面黑棋領先九目，但一直握有先手，左邊還有個無憂劫在手，黑棋的勝勢已不可動搖。

陳老的心情略有些沮喪，自己的棋力有位如今風頭正勁的青年國手評價過，大致有業餘五段的水平，雖然不乏恭維的成分，但是在民間已經算是高手了，沒想到敗在了一個孩子手裡，自己可是認認真真地下的，由此看來這孩子的圍棋水平很高啊。

一邊觀戰的楊文華看得很清楚，這局棋王笑天贏得毫不費力，陳老是有勁兒使不出來。

以楊文華的棋力，是要比陳老稍高一籌的，放手一戰陳老未必是對手，但身在官場的他覺得不能這麼做，每次都巧妙地敗下陣來，陳老竟始終被蒙在鼓裡。

看看王笑天並沒有收手的意思，陳老那邊已經是無棋可下，恰好火車顛簸了一下，楊文華裝作要起身不小心帶到了棋盤，「嘩啦」碰翻了棋盤，棋盤上的棋子掉了一地。

楊文華驚叫一聲，連忙蹲下往起撿落在地毯上的棋子，王笑天正要起身幫忙，就看陳老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上勃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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