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師
「……嗯？」她的反應都變慢了，看來確實被嚇到了。
「聽說過離魂症嗎？」
「離魂？」她直視庄聞，筆直的睫毛撲閃幾下，「你的意思是……」
「哇！」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是末路。
他那邊似乎有了發現，「你們看！」
向前望去，他的手指融進了另一個末路的臉。
這具身體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感知不到，這讓他安全感大大提升，乾脆興緻勃勃地把整條胳膊塞進自己的胸膛。
「什麼都摸不到哎……」他睜大眼睛分享感受。
話音未落。
「啊啊啊啊啊啊——！」
那具身體中似乎傳來吸力，將他拽了進去。
這一切發生得突然，下一秒，末路的身體向後栽去。
庄聞連忙上前摟住他，去探少年的鼻息。
呼吸平穩，全身無力，似乎處於睡眠狀態。
他鬆懈許多，向箬夜露出一個笑，「猜的沒錯，果然是這樣。一切安全，你也回到身體里吧。」
想了想，庄聞又轉過頭，「兮兮，你扶得住箬夜嗎？」
小姑娘其實挺聰明的，看見這場景也猜了個大概，她點點頭，快步走過來，先把箬夜的身體抱在了懷裡，然後將眼神投向女人。
箬夜總是嚴肅的眉目緩和下來，盯著小姑娘的目光柔情似水，「謝謝你，兮兮。」
兮兮眨巴眨巴眼睛，嘴巴咧開，露出十幾顆白牙，「快點回去吧箬夜姐姐。」
深呼吸了一次，箬夜緩緩走向自己的身體。
哈，有誰親眼見過自己的後背、側面、正臉么？
她和末路大概是唯二的人了吧？
箬夜伸出手，觸碰自己。
毫不意外地，靈魂穿過了它，探進身體里卻摸不到任何東西。
她向前一步，不知為何，這回不像末路那樣一下子被拽進去，靈與肉的相互吸引更加明顯，兩者之前結著絲絲縷縷。
箬夜完全站進去后，身體同樣一軟，好在兮兮時刻關注著她，早就準備好了，一下子將她扶正。
庄聞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18:50，還有十分鐘，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醒。」
——
廁所。
女人站在鏡子前，無光的眼直愣愣盯著鏡中的自己。
老師……
她將漂亮的臉蛋貼上鏡子，手臂從鏡面穿過，兩個相同的人就此相擁。
女人直視著鏡中人的眼，哼唱起舒伯特的D899.四首即興曲其三。
初期靜謐的旋律一點點加快，最後甚至帶著動人心魄的力量。
在專註的凝視中，她完成了一曲，滿足地蹭了蹭自己的臉，眼裡是令人心驚的獨佔欲。
不知過了多久，她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鏡子里的自己，一襲紅色旗袍猶如鮮血裹身，隨著她走向門口，搖曳生姿。
她的高跟鞋踩踏在地上，發出聲響，在這廢棄的樓層中傳得格外遙遠。
其他五間房門處站著不同衣著的女人，她們擁有著同一張臉，氣質卻全然不同。
廁所斜對面的房間是器材室，擺放著各種樂器，門口立著一位娉婷少女，黑直發披到腰際，紅色校服罩著瘦弱的身軀，清純、單薄，又病態。
她雙目無神，與走出來的女人相仿，口中喃喃，「老師死了，是李汶殺掉的，我沒有說謊，我不是壞丫頭！」
隔壁是辦公室，站在那兒的她穿著紅色風衣，眉目溫柔，似乎保有理智，只是悲憫地注視著一步步走出來的女人。
辦公室斜對面是兩間教室。
靠裡面那間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她衣著保守又性感，雙手束縛在身後，踝間銬著腳鏈，眼睛盯著腳尖，一動不動，彷彿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玩物。
最外那間琴房是短髮女人，紅色絲質魚尾裙曳地，半張臉暴怒，半張臉冷漠。
雜物間門口的是個小孩，心智未全，天真爛漫，身形卻極為虛幻。
這五張臉孔，是一個人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
可那從最深處走出來的女人雖然也很漂亮，卻是另一張臉。
「為什麼，要用老師的臉呢，」風衣女人忍不住了。
「老師？老師、老師……」那個人只是痴痴地撫摸著臉頰，似乎沒有足夠的理智與人溝通。
辦公室的她不忍地撇過頭。
那個人作為本體，明明可以分割掉一切痛苦，留給她們，卻獨自承擔了大部分。
可是只是一小部分，就將其他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作為本體的她，會瘋掉也不奇怪。
辦公室的她象徵著張問晨對於老師的嚮往，是最接近老師性格的人，是接收了最多美好記憶的個體，實力不算強，卻擁有厲鬼最難得的理智。
風衣女人向右轉頭，雜物間的小孩兒懵懵懂懂，只是指著自己的下面，一直喊著痛。
這個孩子也擁有理智，卻尚且年幼，她是最初的根源，偏偏又一直喊著疼，每一次看見她，都彷彿在自揭傷疤。
「唉……」張問晨深深嘆了口氣。
半小時快過了，也不知道，那群奇怪的人，是否還會回來，又是否真的能夠為她們帶來轉機。
說曹操曹操到。
「張問晨！」身後，傳來喚她的聲音。
似乎是那個很溫和的男人，但每每看見他都有些刺眼，像是見到了一把鋒利的刀。
她轉過頭，卻看見兩男一女扶著其他二人，出現在辦公室里。
「這是怎麼了？」
「魂魄出竅，身體站在女廁所里，回魂以後就昏過去了。」
「過來，」張問晨似乎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她將手放在末路與箬夜身上，渡去一點力量，如果他倆醒著，打開屬性面板，會發現自己被加上了一層buff。
【厲鬼的祝福（59分59秒后消失）：
效果：增加一點腦力。
描述：滿懷執念、憤恨與絕望的鬼物給予的純粹祝福，猶如泥淖中僅存的一方凈土，無比珍貴。】
經過簡單加成，三人一鬼都注視著昏迷二人，好在，他倆很快就有了動靜。
末路的腿一抽，似乎是從夢中醒來，空間感尚且沒有載入完畢。
旁邊的箬夜頭微微一動，眉心微蹙。接著，眼睫顫抖了幾下，睜開了眼。
她迷迷糊糊地咧開嘴，神態嬌憨，「你們都在——」
話還沒說完，她睜大眼，直愣愣地盯著幾人身後。
鼻翼不自覺微張，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