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天晴了

018.天晴了

半睡半醒間,顧格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懶得動,餘光看著他.

「吃晚飯了.」,顧格起身攤了攤被子,這人總是偏向於一絲不苟,強迫症、潔癖?

我感覺在精神病院的一天天光在吃飯,早飯午飯到晚飯,雖說我承認我是個乾飯人,但病院里的飯菜真的引不起我的興趣.

「我不太餓,你去吃吧.」,我回答.

「需要我給你帶回來嗎?」,顧格站直身子看著我.

我攏了攏被子,搖著頭:「不麻煩了,你去吃吧,吃多點,把我的那份也幹了!」

顧格沉默著看了我幾秒,隨即點了點頭打開了房門.

「老顧記得看著點曹行那二傻子哈!就麻煩你跟江陽了!」,我說著.

「好的.」

顧格應了聲,隨即輕輕帶上了房門.

原本就不熱鬧的屋子頓時冷清下來,我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該疼不疼的地方都有點疼,膝蓋手上肋骨都有擦傷,腦袋上還開了瓢.

這兩天受的傷貌似是我好幾年受傷總和了,運氣背運氣背,我在尋思我的人生是不是還沒開始,就在走下坡路了.

我也時常自我安慰,走下坡路就走下坡路吧,走著走著說不定就習慣了呢.

「真真~」

我循著聲音將目光看向了門口,只見曹行頂著一張二哈臉正在門口探出半個身子.

「你丫怎麼在這兒?沒去乾飯?」,我坐起身,問他,尋思這傻大個莫不是又亂跑了吧.

「真真~」曹行蹦躂著三兩步來到我床邊,猶豫一會兒,一屁股坐在了他顧叔床上,整潔無褶皺的床單頓時皺皺巴巴.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看著他問.

「我跟江陽去吃飯,然後只看見他了,我沒看見真真,所以我來找真真.」,曹行睜著一雙歐式大眼雙噗靈噗靈的看著我.

我自然知道曹行說的「他」指的是誰.

「怎麼著,你顧叔不配擁有姓名嗎?他他他的,你現在還擱他床上坐著呢.」,我揚手作勢要呼他.

曹行這傻大個反應還算快,抬手護著頭,訕訕的看著我.

我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了,覺得他現在真的是白長了一身腱子肉.

「好了好了,我不打你.」,我放下了手,靠坐在了床頭上.

「真真你為什麼不吃晚飯啊,護士姐姐說不吃晚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曹行有些鬱悶的看著我.

「那是護士姐姐對你這個二傻子說的,你真真哥哥我可是成年人,成年人都是愛吃不吃的.」,我對他說.

「那真真你不餓嗎?」曹行問著我,手從褲兜里掏出一個麵包,遞給了我:「這是護士姐姐獎勵我有乖乖聽話的,顧格說你不舒服,所以我帶來給真真吃.」

「喲,咱家行行還知道孝敬哥哥了啊.」,我有些欣慰的看著他,同時還挺感動的.

「真真對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對真真好.」,曹行單手捧著那個麵包,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仿若看見這丫眼睛在放光?咋滴?這又是曹行暗自修鍊的某種技能嗎?

「麵包你自己留著吧,我不餓,那是護士姐姐獎勵你乖乖聽話的,所以是你應得的.」,我抬眼看著他,有一種教育孩子的感覺.

我想以後我娶妻生子的話,會不會做到有耐心並且足夠溫柔.

曹行硬將麵包塞到了我的手裡,還跟我講起了大道理,說分享使人快樂,把自己應得的東西分享給別人也是一種美德.

我問他這些話是誰教給他的,他說是護士姐姐,在看喜羊羊的時候講給他們聽的.

我兩又有一茬沒一茬的搭著話,主要都是曹行想到什麼說什麼,他跟我講動畫片劇情,跟我講他跟病人朋友玩了什麼.

他純真的語氣和滑稽的動作表演引的我忍不住發笑.

許是說累了,他猛的吸了口氣,然後規規矩矩的坐在顧格床上,問我有沒有感覺到好點.

我才反應過來他是為了逗我開心.

「好了好了,我心情好著呢.」,我笑著無奈的說著.

「真真……」

曹行突然吸了吸鼻子.

「怎麼了?」,這態度和語氣的轉變搞的我有些懵.

「真真對不起……」

我看著曹行突然埋起了腦袋,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怎麼了?對不起什麼,曹行,抬頭看著我.」,我起身坐在了床沿上.

曹行很聽我的話,抬起眼委屈吧啦的看著我.

「怎麼了你?誰欺負你了嗎?」,我無奈的笑了笑.

「那一天,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講就跑到天台上躲起來的,是仙女姐姐…不不不,是那個——女孩子來找到我,說讓我幫她的忙,給真真準備禮物,給你一個驚喜……」,曹行哽咽著誰說.

我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對於這件事我在他面前隻字不提,因為我覺得他是個心理年齡最多七八歲的傻大個.

我以為他不懂,也根本沒有當做一回事,但我沒想到他這件事還挺上心的.

本來是挺氣的,也對他有些失望,因為他幹了一件傻到他奶奶祖墳里的事,一件永遠得不到原諒的事.

但看曹行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氣不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我安慰他,讓他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壓力和解決事情的方案就交給我們成年人來承擔和思索.

曹行淚眼汪汪的看著我,活像一支傻傻的二哈,我想起了上高中時養過的一條狗,那時候跟它的關係很好,彼此都很依賴.

直到有一天,我放假回到家,怎麼也找不到它,它就像人間蒸發一樣.

我猜測是我那便宜父親把它帶走了,後來還是領家告訴我,我那便宜爹,把我養的狗,賣給了狗肉店老闆.

可笑的是我每次上下學都會路過那家狗肉店,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某一天某一次,我路過那家店門時,店裡滿堂的顧客碗里,盛放的是我養的那條狗,他們咀嚼著它的屍體,唇齒間攀談著它屍體彌癮的不曾腐朽的味道.

恰時顧格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江陽.

「哈嘍串門.」,江陽招了招手.

「抱歉哈,這裡不歡迎長得太帥的人.」,我侃笑著.

「我帥嗎?我丑逼一個.」,說著,他直直的走過來,扒拉了一下曹行肩:「坐過去一點.」

曹行挪了挪屁股,江陽倒也沒客氣的坐了下來,床鋪的主人顧格卻沒有了他的位置.

我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床鋪,示意顧格坐了過來.

四個大男人就這樣對坐著干瞪起了眼.

江陽率先破功,調整了一下坐姿,翹起二郎腿.

「嘍,繼續你倆在我們進來之前的話題?」,江陽說.

我覺得跟他正式接觸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一個挺開朗的人,雖說跟他沒熟沒深交之前覺得他就像朵高嶺之花,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現在看來他這人還是挺好相處的,有時候說話也挺有語言的藝術那味兒的,這讓我把他和抑鬱症聯想不起來.

「晚飯食堂吃的什麼?」,我問.

「你們做關門夫妻半個多小時就聊食堂晚上是什麼菜嗎,我不信.」,江陽說的老實巴交的.

好想呼他啊,神特么的關門夫妻哦.

「是啊是啊,我跟曹行講不要去學食堂阿姨打飯手抖,以後他有幸給人打菜的話記得穩一點.」,我說.

「這樣啊.」,江陽悠悠的開口.

我笑了笑,氣氛頓時就沉寂下來了.

按理說男人之間不應該有把天聊死的時候啊,社畜也不至於啊,更何況我一直覺得自己有點社交牛逼症.

「那什麼,明天早上吃什麼.」,我儘力找著話題.

「黃豆燉冬瓜?」江陽想了想,不確定的回答著:「我盲猜,因為這玩意兒給我印象特別深,每每到了吃這道菜的時候,整棟樓的廁所都是最熏人的時候.」

我無奈的笑了笑,自然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一般都不吃那道菜,那一天也盡量憋著不去廁所,一向不挑食的顧格貌似也不愛這道菜,曹行就不一樣了,他乾飯神.

「是西紅柿湯.」

顧格補充著說.

「我喜歡吃西紅柿湯,酸酸甜甜的!護士姐姐說吃了長高高!」,一提到吃的,原本焉兒壞似曹行突然就雀躍起來.

小孩子心性真好,沒那麼多煩心事.

「護士姐姐騙你的,西紅柿湯喝多了只會引起消化不良,可能嘔吐肚子痛竄稀.」,江陽捏了把曹行的臉.

「卧槽?」

我跟顧格不約而同的輕聲爆了粗口.

「怎麼了?有問題嗎?」,江陽不解的看著我倆.

我搖了搖頭,得,他是醫生他說了算.

「你騙人!才不會呢!」

曹行一副急了的樣子,也要伸手捏江陽的臉,被他抬手躲開了來.

「騙你我就不再是丑逼.」

對床的兩人打打鬧鬧著,江陽跟曹行這二愣子拌嘴倒也拌的盡興.

我抬手捏了捏顧格的臉,他擰著眉毛看我.

「來老顧,讓你捏回來.」,我鼓起半邊腮幫子戳了戳臉.

結果顧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著我,扎心了啊,我的帥臉不夠有誘惑力嗎?

「下黑手.」

江陽突然猛了捏了把我的臉,我只覺得臉皮都要被他揪掉了來.

「我干你大爺!」,我吃痛,沖著江陽就爆了句粗口.

他丫也倒是會躲,從床上一個翻滾,霎時就站到了床的另一邊.

我脫下一隻鞋,揚起鞋板子作勢就要拍他.

「傻大個快走!他要發威了!」,江陽扒拉了一下曹行的肩膀,隨即三兩步就越到了門邊,站在門外探進半個身子.

曹行慌慌忙忙的站起身,雀躍的看著我.

「我也要捏真真的臉!」

「揪你大爺!滾滾滾!」,我揚起鞋板子裝腔作勢的拍在了他朝我臉伸來的手上,推搡著他到了門邊,又轉身把那個麵包塞進了他的屁股兜里,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打發走了.

關上門,我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用舌頭頂了頂江陽揪過的那半邊臉,TMD,這小子下手真狠,我臉火辣辣的疼.

顧格已經起身整理著他自己的床鋪,我看了看自己那狗窩似的床,突然就覺得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太糙了?

坐到自己床上,我剛準備躺下,房門就被推開了,曹行探出半個身子,嬉皮笑臉的看著我們.

「你怎麼又來了?」,我坐起身看著他,真想嗖哐兩下拍他腦門上.

「真真洗澡!」,曹行嚷嚷著.

江陽端著一個盆子也出現在門口,擠進半個身子,探頭道:「兩位帥哥,可否賞臉跟朕一起沐個浴,千載難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有熱水了嗎?」,顧格抬眼問著.

「嗯哼,不過是要到大澡堂子,護士長讓人在廚房用大鍋燒的水,排隊打水澆著洗.」,江陽回答.

言罷,顧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快步走到床的另一邊,從床頭櫃下拿出了洗臉盆,盆里裝著牙刷牙杯和毛巾,隨即又從柜子里拿出了換洗的衣服.

一系列的動作看的我一愣一愣的,也對,他這麼愛乾淨,不讓他洗澡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刀來的痛快.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站起身從床下掏出了那個裝著洗漱用具的瓷盆子.

「走唄,皇上的薄面咱不可能不給啊!」,我侃笑著.

四個人到澡堂子洗個澡都踏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整得跟職業選手打賽場似的氣勢.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天邊落了霞,染紅半邊天,周遭映著熒光白,卻也折射著紅霞的浪漫.

一絲絲風吹草動都透著凜冬的寒冷,我縮了縮脖子.

正準備慨嘆這天氣沒法生存,就覺得后領子被人一扯,隨即一個透心涼的東西滑入了我的背部.

「操操操!」,我原地蹦躂了起來,把後背的雪一半抖落在了地上,一半融化在了我的肌膚上.

「你看,冬天的第一場雪,這凜人的浪漫我只給了你.」

罪魁禍首江陽站在離我四五步遠的地方,突然就含情脈脈的說著.

「嘔.」,我又氣又好笑,恐怕他那雙含情眼看個公告欄都得是深情至極.

我彎腰摳起一坨雪,還沒朝他揚起手就反射性的將其扔在了腳下——這玩意兒太TM凍手了.

我忙將那隻手捂進了衣兜里,趁著這個間隙,江陽揉了個雪球朝著我扔了過來.

我以為那個雪球會砸我身上,結果顧格拉了我一把,我陰差陽錯躲了開來,隨即轉身端著盆子縮在了顧格身後.

「顧哥你也要加入修羅場嗎!」,江陽挑了挑眉.

「他有些感冒,天氣這麼冷,就都不要玩雪了.」,顧格說.

哎喲好感動,這TM就是來自兄弟的安全感嗎.

「顧爸爸我愛你!」,我從顧格身後探出頭,還沒看清江陽的動作,就猛的被人從背後一撞.

身子猛的向前一傾,顧格被我撞的一個踉蹌.

穩住身子,我朝著身後看了看,發現是黑老大和他端著盆子的兩個馬子.

「擋勞資道了!走路不會長眼啊!」

黑老大氣勢洶洶,反咬一口.

「你!……」,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感覺身邊一個白色的影子嗖一下飛過,直直的砸在了黑老大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

眼看他彎腰捂著腿間,我一個沒憋住笑出聲了.

「耶!打雪仗!」,江陽旁邊的曹行歡悅的驚呼了起來.

「你TM……」,黑老大氣紅了臉,咬著牙看著曹行.

「正中不二鳥,曹行記十分,接下來快跑!」

江陽話音一落,就領著曹行往澡堂子跑去了.

「走.」,顧格也拉了我一把.

我放肆的嘲笑了起來,邁開腿端穩盆子跟著他們跑,雪地上雜亂無章的腳印中也有屬於我們所踏出來的.

天邊落了霞,染紅了半邊天,似火似驕陽,我知道,明天將是個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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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精神病院當017號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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