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鄺曦7
雲澤昭一路上都在聽著鄺曦說來說去,似乎她根本不把此處當做是宮裡,好在所有人都在儲秀宮堵著,走這一路也沒什麼人,見今日風光秀麗,天色明媚,便道:「我們不回太醫院,我們去看看荷花好不好?」
一想到可以不用回去看書學習,鄺曦當然連連叫好。
馬上就是夏日,可天色畢竟還未完全炎熱起來,楊柳蔭蔭,池塘邊上假山環伺,塘中的金魚依稀可見,雲澤昭眼看周圍沒人,尋了塊山石便毫無規矩地坐下來,口中還叼了一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狗尾巴草、
鄺曦長時間都悶在太醫院,若是沒有命令,一般的小學徒是不能隨意亂跑的,如今嗅到了自由的空氣,不時在假山周圍上躥下跳,不時又撥弄岸邊的楊柳枝去,似乎所有的事物在她眼中都無比新鮮,雲澤昭看了,只是搖搖頭。
剛才鄺曦看了蘅溪生孩子,這股興奮的勁頭現在還揮之不去,雲澤昭見她,只得連連道:「你慢些,要是掉下水去,我可不來救你。」
鄺曦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他說的話,一個人自得其樂,雙腳跳過池塘邊上高矮不一的石塊,跳來他的面前:「嗯,雲澤昭,我想好了!」
「……想好什麼了?」雲澤昭聽她這麼一說,臉上一熱,柳樹的陰影在她的臉上紛亂交錯,這讓她的一張小圓臉看上去很是明媚動人,要是再過幾年,一定會是個美人。
鄺曦帶著微笑,背著手在他跟前,像個說書先生一樣道:「我想好了,我要像錢大哥那樣,好好學習怎麼做一個大夫,今後就專門幫人治病。」
雲澤昭看她認真的模樣,卻忍不住想發笑:「專門幫人治病?我看你是想專門幫人生孩子才是真的。」
「哎呀,你認真些!」她來到雲澤昭面前蹲著:「我是說真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想當個大夫?」
雲澤昭咳了一聲,端正了坐姿,表示自己是有理想有抱負的:「我可不同,我跟著父親學醫,是為了能治更多的病,救更多的人,我看你就是圖個新鮮!」
本來只是想打趣一下鄺曦,誰知鄺曦竟還嚴肅了起來:「誰說我學醫術就是為了好玩了?」
鄺曦今日見了蘅溪生孩子的情景,對於醫術的作用體會深刻,更是對妙手回春有了崇高的敬畏之情。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當一個好大夫,好太醫,真的能救很多人的命。」
雲澤昭見她如此信心滿滿,誰知自己卻還有些悲觀了起來:「是啊,但是現在很多的病,其實都還沒有醫治解決的辦法。」
他知道,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只能獃獃站在原地束手無策是怎樣的心情,當初他的父親,也就是太醫院院使雲成潛大人便是弘治皇帝的主治太醫之一,可是弘治皇帝造人暗害,身中奇毒,一群太醫全都無法解救。
那段時間,父親頭髮已經快花白了一半,每日回家便在燈下找著能夠解毒之法,最累的時候,一連幾晚不睡覺,雲澤昭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心疼不已,府上多了很多來來往往的人,全是父親派人尋遍天下找來的民間神醫,這些大夫們一同探討,經常都是徹夜未眠,可即便如此,最後仍是擋不住弘治皇帝說駕崩就駕崩。
皇上駕崩,那便是自己的父親無能,太醫本要一同陪葬,可好在顧皇后仁德,免了父親的陪葬,還讓他繼續擔任太醫院院使,想到這裡,雲澤昭緊握拳頭,學醫救人是一回事,可世上那麼多病人,若是一個個去救死扶傷,怎麼救得過來?倒不如往前探索,搜集更多的病例,找尋救治各種奇病怪病的方法,然後把自己所學傳承下去,他篤信,世間任何的病痛,都有存在之理,只要找准了路子,便可療愈,一代一代傳下去,總有一天,憑著人們的力量,能夠治癒世上大部分疾病。
雲澤昭看著面前的鄺曦,摸了摸她的腦袋:「若是要學醫,你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見他一副這麼語重心長,就像一個老先生一樣,鄺曦反倒調皮地說:「長又怎麼?你不是也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我們一道結個伴好了。」
雲澤昭看著她,一時語塞,她站了起來:「我當然知道這條路很長,我也知道我們做的事情不容易,太醫院那麼多的老先生,還不是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去學習醫術,長路雖然孤獨,但是如果有人陪你一起走,不就不孤單了?」
「瞧你平常沒什麼正經的樣子,關鍵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來,看來以後要對你刮目相看了。」雲澤昭仰起頭看著他,鄺曦一把捏住他的鼻子:「那當然,你早就該對我刮目相看了。」
兩人在這池塘邊坐著,雲澤昭說現在這季節還為時尚早,等到再過一陣子,荷花開了,便帶著鄺曦過來看,鄺曦聽了當然拍手叫好,兩人聊得正開心,全然沒有發現有人站在他們身後。
湖光瀲灧,暖意融融,等荷花開了,此處就是碧波萬頃,接天蓮葉,一想到雲澤昭要帶自己來看,鄺曦忽地心頭一暖,伸手過去就要拉他的手,誰知後面忽然傳來腳步聲,一轉頭,才看見一個梳著雙髻的宮女站在大石頭後面,正獃獃地看著兩人。
鄺曦臉刷地一下漲紅,紅到耳朵根子,趕忙縮回自己的手,雲澤昭也驚慌失措地站起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個宮女眼看自己被發現了,竟也是神色倉皇,三人面面相覷,場面很是尷尬,不等兩人說話,那宮女便先行說道:「我……那個……恰好路過,也無心觀看……」
雲澤昭用手按了按太陽穴,閉著眼道:「你是哪個宮裡的?」
他沒有穿太醫院的服制,反倒是穿著便服,那宮女一看,以為雲澤昭是哪個府上的少爺,今天入宮私下會見小情人,一下子腿軟了,跪了下來:「奴婢……奴婢是儲秀宮的采荷,以前是跟在沈妃娘娘身邊的,沈妃娘娘薨逝后,奴婢便來了儲秀宮。」
其實雲澤昭哪裡是想問她這些,不過是隨意打開一個話題以化解此時此刻的尷尬罷了,誰知這采荷竟被自己嚇得面色土黃。
倒是鄺曦忽然想起了什麼,拍手道:「對了,今天就是儲秀宮那位娘娘生孩子!」
雲澤昭看著采荷:「你既是儲秀宮的宮女,怎麼不前去伺候?」
采荷顯然也是忙裡偷閒神色慌張,實際上儲秀宮現下堆滿了人,各路嬪妃,太醫,就連皇上都紛紛圍著蘅溪,自己又是一個新來的宮女,哪裡輪得到自己去伺候?眼見沒有自己的事情,便想忙裡偷閒,來此處隨便轉一轉,見荷花還未開,便想往回走了,誰曾想到,沿著湖邊一路走到這裡,竟看見這一幕「富貴王爺私會太醫院學徒」。
雲澤昭心中想,後宮之人最是閑得沒事幹,不能讓這個宮女把兩人的事情捅出去,正煩惱著,反倒是鄺曦興奮地道:「你叫采荷,所以你喜歡荷花?」
采荷一聽,倒是愣了,只得懵懵地點了點頭。
鄺曦拉了拉旁邊雲澤昭的衣袖:「采荷也喜歡荷花,下次我們三個人可以一起來看啊。」
世界上有的人就是這麼不解風情,看著她,雲澤昭臉一黑:「不行。」
采荷見兩人如此,倒是忍不住捂嘴一笑,不遠處,另一個宮女跑了過來,是朝儲秀宮方向來的。
「采荷,你在這裡,我到處找你!」這個宮女顯是跑了很久的路,滿頭都是大汗,看她的神色,顯然是出了什麼事情,莫不是自己偷溜出來被發現了?
只聽那宮女說:「今天事情太多了,姑娘才生完孩子,那個什麼錢太醫忽然死了,現在儲秀宮已經亂成一團,全部在看那錢太醫,你得回去先照顧姑娘。」
「錢太醫!」鄺曦的心中好似一道驚雷閃過:「哪個錢太醫!」
還不及反應,雲澤昭已經一把拉住他的手,拽著她一同跑了過去,一邊跑,還一邊道:「哪個錢太醫?這宮裡面還有幾個錢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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