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鄺曦14
本該是雲澤昭照顧鄺曦,可這幾日,卻是鄺曦天天給雲澤昭喂葯,自從那天起,雲澤昭便發燒卧床,時睡時醒,這一病就是幾天,好在家中人本就是行醫的,給開了幾服藥,想著這些小病小痛,吃下藥之後也就好了。
面對前來喂葯的鄺曦,雲澤昭很是不好意思,倒是鄺曦調侃道:「你身體也太不爭氣了,這麼一下子就給你嚇病了?」
他紅著臉,頭一偏:「誰嚇病了?倒是你,那天沒事跑出來幹什麼?」
鄺曦噘著嘴:「要不是我,你早就下地獄見閻王了。」
雲澤昭喝了一口葯,只覺得很是酸澀,自己為病人熬過許多的葯,可誰知這次終於輪到自己喝葯了,果然,當病人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等你好了,可要多多鍛煉,你身體太差了!」鄺曦此時大傷初愈,話越來越多,倒是雲澤昭拍拍胸脯:「誰身體差了,我這十幾年,就生這麼一次大病……」話還沒說完,鄺曦一勺子就給他遞了一口葯進去,雲澤昭臉上表親扭在了一起,內心連連叫苦。
「好好喝葯,不許說話!」
本以為不過是普通的發燒,吃幾天葯怎麼都好了,可雲澤昭的身體竟不正常起來,一天比一天氣色更差。
那夜殘月當空,屋外風聲颯颯,可見不是個吉祥的好天氣,雲澤昭臉色蒼白得嚇人,大概他自己也沒想到,那天自己就那麼一倒,只怕自己這後半輩子都要倒在這床上了,他無法診治自己的病,即便是自己摸著自己的脈搏,都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有哪裡不對勁兒。
恍恍惚惚中,他看見鄺曦朝自己走來,她看見自己的模樣,眼中含著淚水,他很少見到鄺曦哭,曾想過抓住鄺曦怕蛇的把柄,看看把她逗到哭是什麼樣的,可如今看來,卻是萬分讓人心疼,鄺曦走來自己跟前,一雙眼睛真切地看著自己,她的眼中,也是隱隱藏著許多的淚水。
「雲澤昭,你到底怎麼了?你說句話。」
好,我這就說句話,可正當要開口時,雲澤昭才發現,自己意識雖在,可是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心中不自覺地嘆氣,以前曾聽聞有人身患怪疾,檢查不出因果來,整個人就這麼死了,當時他便立志,要找到這世間諸多病症的怪因,誰知自己的心愿還沒實現,便先遭了這樣的怪病,看來很多事情,果真都是上天註定好的,並非人力能改變,看著鄺曦在自己面前哭,只能暗自心痛,無能為力,大概沒什麼比這樣的感覺更難受了。
鄺曦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頰,只有感受到她的體溫時,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竟是如此之冰冷。
「你說說話,你睜開眼看看我……」鄺曦的聲音漸漸哽咽,她不停地說話,可是自己雖然聽得到,卻始終沒辦法回答她,想到自己近日來一直半睡半醒,是不是現在睡著了,明早醒過來,就能和鄺曦說話了?可就當自己準備閉眼,強迫自己入睡時,只覺冰涼的嘴唇上貼了溫軟之物,周邊繚繞著鄺曦身上的香味,那是一種清新的藥草香氣。
鄺曦一手捧著自己的臉,一邊吻著自己,雲澤昭心中一驚,只覺心臟仍舊在跳動,渾身都感到火熱起來,鄺曦的另一隻手拉住了自己的手,一陣暖流竄過自己的全身。
好傢夥,趁我昏迷不省人事之際竟占我便宜,雲澤昭心中雖如此想,可是無論如何,身體就是動不了,只覺鄺曦的吻令自己渾身酥麻,只怕就算醒了,身子也難以動彈。
忽然間,鄺曦直起身子來,驚喜地看著自己,難道是自己要醒過來了?但是他並沒有什麼感覺,只聽得鄺曦叫了兩聲自己的名字:「雲澤昭?」
鄺曦溜出了門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太醫院的人一連幾日不見鄺曦,都以為是跟著錢太醫一道出去了,恰好這幾日,錢太醫也都一直閉門不出。
他對自己「死而復生」一事,似乎並不感到驚訝,現在流言的勢頭已經越來越猛,甚至有人稱,錢太醫是自己策劃的局,目的就是讓自己顯得更加的神秘,這世上,總會有人喜歡獨具一格的太醫,這條流言不知是誰最先編出來的,可現在卻導致太醫院的人們更加不待見錢太醫了。
這天錢太醫依然在房中看書,忽然只覺門外站了一人,原本以為是哪個小學徒在外頭曬藥材,誰知轉頭一看,竟是鄺曦。
兩人相見,心中各自藏了很多事情。
鄺曦踏進了錢太醫房間的大門,這道門,她曾來過無數次,可這是最後一次,她沒有穿太醫院學徒的服裝,她是懇求院使大人帶自己進來的,她走進來,凝視了錢太醫很久,直到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一卷書,看著她:「鄺曦?你怎麼回來了?」
鄺曦低著頭:「錢大哥,那天謝謝你……」
她所指的,自然是錢太醫抓住蘅溪救了自己那一次,可那也正是錢太醫不想提起的事情,或者說,面前這個人,已經不是最初的錢太醫了,而是巫岑照,蘅溪的哥哥。
他本就不是什麼善於表達情感之人,只是鄺曦畢竟也給他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徒弟,這點感情也還是有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不是說不要再回來了?現在宮內是個什麼局勢你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自從蘅溪生下了孩子,她便是在皇上面前最得寵之人,好在那孩子是個女孩,並非男孩,否則蘅溪定然更加囂張跋扈,而自從那日自己偷聽被蘅溪看見,她早就成了蘅溪的眼中釘。
鄺曦忽然跪下身來,朝著錢太醫磕頭磕了三下,錢太醫並未急著扶她起來,鄺曦是個懂事的孩子,在離別之際,自然也會記得向自己行此大禮,既然她自己都記得,那麼自己也不必不受。
「你走吧,好好出宮去。」
「錢大哥,我走之前,有一事相求。」
錢太醫看向她,忽然間,只覺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就不是以前那個隨隨便便撒嬌的小姑娘了,她眼神堅定,看得出,若是今日自己不同意她的請求,只怕她這倔脾氣馬上就要上來,到時候定然會賴著不走。
「巫蠱?」
見錢太醫皺起了眉頭,鄺曦也點點頭,只要錢太醫皺眉,那麼就表示這個病他定然感興趣,既然感興趣,就一定會救。
「不錯,我懷疑雲澤昭中了巫蠱之術。」
「別瞎說!」他忽然站起來,巫蠱之術,本是在前朝宮廷里就不許再用了,因曾經便有位娘娘使用這樣的巫蠱之術,來殘害嬪妃腹中的孩子,最後一屍兩命,那嬪妃和胎兒一起死了,由於死狀甚是詭異離奇,皇上為此大怒,禁止宮內所有人再提及巫蠱之術。
可是,錢太醫的緊張,卻是另有別的原因。
看出了錢太醫神色有不對勁之處,鄺曦先是面露疑惑,可馬上便將這疑惑壓了下去:「錢大哥,我知道你的金針拔蠱之術很是厲害,你救救雲澤昭好不好?」
這下錢太醫卻是為難,雲澤昭不可能無緣無故便中了蠱毒,宮中膽子這麼大,還敢用蠱蟲的,除了蘅溪還會有誰?
他仰著頭,嘆了一口氣,蘅溪,果真又是你,他只覺得一陣心痛,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可在表面上,卻是劃過一抹蒼涼的微笑:「唉,丫頭啊,沒想到你也有為別人來求情的一日,當真是天道好輪迴。」
鄺曦急了:「錢大哥,那你到底救還是不救嘛。」
錢太醫平時雖然陰沉得像個死人一樣,可關鍵時分卻還是果敢了一回,在屋子中翻找了一遍,拿出一卷布來,順著展開,上頭全是金針,鄺曦當即便看呆了,平時大夫們施針救人,大多都是用銀針,真正用到金針的都是少數的病痛,今天能親眼看見錢太醫施針救人,真是人生平一大觀了。
不僅如此,就連院使大人,估計也是第一次見這「拔蠱療毒」之術,錢太醫在太醫院,醫術雖然不是最為出眾的,可是對於這些玄妙之事卻頗為精通,這也是為什麼鄺曦想到要找他,然而,錢太醫卻並未問鄺曦為什麼來找他,反倒是興緻勃勃地問:「你怎麼發現他是中了蠱毒的?」
實際上,鄺曦便是發現,雲澤昭身體冰涼,眼看就是奄奄一息了,可是當自己偷偷親他的時候,他的心跳卻很快,一顆心就想要蹦出來一樣,想來想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這一想,便猛然想到在一本醫術上看到的中蠱之症,思來想去,他莫不是正是患了這等病症?
錢太醫陰鬱的臉上終於展開了笑:「丫頭長大了,這種疑難雜症也學會看啦?」
鄺曦發覺錢太醫死過一次之後,似乎變得開朗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整日神情萎靡,嚴肅度日了,剛才說自己要永遠離開太醫院,其實也是一時激動的情急之言,現在心中卻還忽然有些捨不得錢太醫了。
看著他心情似乎不錯,鄺曦走在後面,帶著試探性的語氣偷偷問了一句:「錢大哥,你的真名,是不是叫巫岑照啊?」
錢太醫的腳步忽然放緩了,只是鄺曦沒有看見他此時的面部表情如何,是驚詫、憤怒,還是一種往事不想被提起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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