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為君者
「陳相,人數都統籌好了,一共有九百三十七名官吏參加,大多是朝中重臣,以及各家的族中子弟。」
五千官吏,只來了不到一千。
陳九州也懶得計較,沒來更好,也更容易篩選。
「裴峰,你不用跟著,帶著你的本部人馬,在那邊山頭等我的命令。」陳九州指了指離著不遠的一處山林。
「謹遵陳相吩咐!」
裴峰領命,卻沒有迅速離開,臉上欲言又止。
陳九州怔了怔,才想起一件事情,當初在街上,就是這傢伙幫他擋住了民亂,承諾要賞黃金百兩的。
「本相說話,向來是一言九鼎,你這次把事情辦好,我再賞百兩黃金,到時候一起給你……」
裴峰諂媚的神色,繼而變得大喜過望,屁顛顛地領命,帶著屬下的三百號人,往遠處山頭竄去了。
陳九州四周看了看,這才走回狩獵大營。
旌旗攢動的營地里,已經準備妥當,只等小皇帝一聲令下,便立即開始圍場狩獵。
而小皇帝,是要等陳九州的。
「不好意思,剛出恭了。」陳九州笑了笑,將身上大氅緊了緊。
「陳相,可要注意皇家威儀啊,你再怎麼說也是外戚。」周元陰測測地開口。
有你哭的那一天。
陳九州懶得看這傢伙一眼,「陛下,開始吧。」
「圍、圍場狩獵,諸卿開始,第一位獵到林鹿者,賞、賞金弓一張!」
不多時,陣陣馬蹄聲平地而起,伴隨著各種林鳥的驚叫,響徹了天際。
「陳相,朕便在這裡靜候佳音。」夏琥驚怕地看了一眼陳九州,急忙開口。
陳九州哪裡不知道這小傢伙的心思,無非是惰性成癮,不想運動。
「陛下,你與我一起走,要是你能獵到林鹿,我還政於你又何妨。」
這一句,終於讓夏琥眼睛露出精光,在摔了好幾次之後,終於在太監的扶持下,爬上了御馬。
雖然陳九州上馬的動作也略顯狼狽,但終歸是穩住了。
「父親,我們也去!」魯敬凝聲道,今天他特地披了身鎖子甲,想著自己能大出風頭呢。
「胡鬧。」魯長風冷聲呵斥,「你忘了我們的布置了?」
魯敬一聽,臉色一陣驚變,急忙走回了魯長風身邊。
圍場靠近楚江口,水賊仗船來攻,很容易得逞。
「跟你說過多少次,做大事一定要沉住性子,若我魯家真有登大位的那一天,我如何放心,把你立為太子!」魯長風壓低聲音。
「父親!我懂了!從今天開始,我便以帝王的準則,來約束自己!」
「知道便好,風水輪流轉,這一回,該輪到我四世三公的魯家了!」
……
嗤——
一枚金羽箭,原本要射向兔子,結果沒射出去,反倒是捅到了馬脖子上。
痛得馬兒嘶聲高啼。
「啊?哈哈哈,我就說嘛,這馬兒老跟我撂腿,該好好教訓一下。」
把金弓遞還給太監,陳九州再沒有百步穿楊的心思,根本不是那塊料嘛。
夏琥徹底無語,這還不如他呢,起碼還能射出去吧,射的準不準另說。
「魯太尉不參加狩獵?」突然想到什麼,陳九州轉頭髮問。
隨性的老太監急忙拱手,「回陳相,魯太尉說年事已高,不宜再動。」
「他確實是老了,老而不死是為賊。」
老太監急忙垂頭。
「魯家的族中子弟呢?」
「除了御史郎魯敬,都參加了。」
陳九州微微皺眉,或許真是他想多了。
「陛下,大吉啊!王太傅家的二公子,已經獵到林鹿了!」一騎快馬,突然從後面趕來,馬上的一位御林軍,拱手道賀。
「這麼快?」陳九州驚了驚,這還沒開始呢,這王太傅家的二公子,莫非真是可用之才?
「陳相,獵到鹿了,我們回去吧。」小皇帝急忙開口。
「不急,他獵到就獵到了,但我們愛什麼時候回去,就什麼時候回去,別忘了,你可是皇上。」
「陳相,朕又渴又累,朕要回宮喝蜜水。」
旁邊的老太監,心疼地遞上一壺果酒,被夏琥用手打掉,順帶著把老太監推翻倒地。
陳九州皺著眉頭,將馬勒住,轉過頭,聲音發沉。
「把酒撿起來,然後,把劉總管也扶起來。」
最初的計劃,他是想帶著小皇帝,好好馳騁一番,領略一下鮮衣怒馬的蕭殺。
可不曾想,這夏琥,比起阿斗還不如。
夏琥看見陳九州生氣,急忙冷著臉,把頭垂下。
「我再說一次,把酒撿起來,把劉總管也扶起來,不然的話,明天你就別做皇帝了。」
以陳九州和夏琥為中心,不管是太監宮娥,還是隨行的御林軍,都紛紛跪伏在地。
夏琥紅了眼睛,嘶聲大喊,「酒糠之物,會有人替朕再釀!一介閹人,朕何須憐憫——」
啪!
陳九州一個耳光甩過去,甩足了力道,直接在夏琥臉上,留下觸目驚心的五指山。
「朕、朕要誅你九族!」
「你皇姐是我娘子,是不是也要誅啊!」
陳九州冷冷拋出一句,撿起了果酒,再把白髮蒼蒼的老太監,一把扶起。
「酒糠之物,是可以再釀,但陛下可知,這一壺果酒,能讓東楚多少子民吃飽穿暖!」
「這位劉總管,服侍你夏家三代帝皇,天冷給你披衣,夜深為你掌燈,你病得快死了,也是他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找太醫找大臣,延續你的富貴帝命!」
「為君者,不治本心,何以治天下!」
老太監劉總管,瞬間濁目滲淚,那些在旁的太監宮娥,也盡皆嗚嗚痛泣起來。
整個天下,沒有人為他們想過,而現在,居然是這位名聲敗壞的姦細,道出了他們的悲苦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