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根
阿米對上了一次山就尋到了葛根很驚喜,甚至在激情燃燒的一瞬間,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對付了,居然一口氣在這發現葛根的周圍,狠狠的挖了足足一筐的葛根出來,另外還用自己那個堪稱雷達的鼻子,又尋到了四五處有葛根的地方,雖然說這會兒不是五月,更不是農曆五月,不是葛根藥性最好的時候,可阿米卻一點都不在意。也是,誰讓她從頭到尾就不是想著藥用呢!
葛根是什麼?百度百科上說:葛根,中藥名。為豆科植物野葛的乾燥根,習稱野葛。秋、冬二季採挖,趁鮮切成厚片或小塊;乾燥。甘、辛,涼。有解肌退熱,透疹,生津止渴,昇陽止瀉之功。常用於表證發熱,項背強痛,麻疹不透,熱病口渴,陰虛消渴,熱瀉熱痢,脾虛泄瀉。確實是很不錯的中藥。
可不同的人,看待東西的角度是不一樣的,在阿米這裡,葛根,在發現的瞬間,立馬在她眼裡成了葛根粉,那是野葛根莖水磨之後瀝出來的粉末,更是一種澱粉,一種可以替代麵粉的東西,不知道從那一本書里阿米曾看到過這樣的形容,說是將葛根的根莖清洗乾淨,然後劈開敲打,打碎了之後在放到水裡澄清,過濾,最後控干水分晾曬,最後得來的粉末,可以直接做餅子,也能沖藕粉一樣的糊糊,甚至還能做涼糕。
既然是能當糧食用的,你說阿米怎麼可能放過,甚至在這一背簍帶回家之後,還很有心的喊了秀芝和顧建國一起過來挖。
」阿米,這東西真的能當飯吃?「
秀芝對能吃的東西很上心,她家這些日子也有些青黃不接了,幾乎每天都是草糊糊,若不是時常有打獵補充著,估計全家這會兒都該沒有了力氣,就是顧建國也興奮的對著地刨個不停,眼睛發亮。可看著那黑乎乎的一坨,還有剛才不小心鋤頭打的裂開的根莖,秀芝還是有些疑惑了。
」能的,能篩出粉,做餅子吃。「
阿米指著根莖內部的脈絡間隙中像是果肉一般的東西,給兩個夥伴看,顧建國先點頭了,
」我也聽說過這個,前年有人挖了煮著吃過,就是裡頭筋多了些,吃著有些刺嗓子,要是你說的可以篩出來,把那些筋去了,確實很不錯。「
」那個筋能餵雞的,也是能吃的。「
」那要是這樣,豈不是還能晒乾了全磨了粉?咱家連草都吃了,還能怕吃這個?前陣子連麥子去磨粉都不去殼了,就想著多點分量呢,這筋到底生在裡頭,一定比麥麩好吃些。「
秀芝家裡人多,自然想的是糧食越多越好,這法子你還別說,還真是能行,就是顧建國也點頭了。甚至這個生產隊長家的孩子還特別後集體觀念,一臉嚴肅的對著兩個夥伴說道:
「一會兒咱們拿著去阿米家試試,阿米,我記得你家好像有個石磨吧,我一會兒叫了我哥來,秀芝,你把你哥他們也叫來,人多了手腳也快點,讓他們大的推磨,咱們篩粉,兩樣都弄出來吃吃看,要是成的話,我就告訴我爹去,如今才四月份,離著夏糧下來還有兩個月,這會兒我爹愁得頭髮都快白了,就怕村子里再餓死人,要是這法子弄出來的都能吃,那到時候組織了人進山采,肯定能讓村子里的人都糊弄過這兩個月。到了夏糧下來,那就什麼都不怕了,今年雨水好,我爹說,到時候小麥一定豐收的。」
三人裡頭,顧建國雖然和秀芝一樣的年紀,可到底大了幾個月,又是生產隊長家的孩子,不說見多識廣,平日里光是聽得也足夠讓他比秀芝更知道輕重,這樣能吃的東西,還是野地里長的,實在不是他們幾個孩子偷偷的自己吃能藏得住的,再說了這東西還多,就他們如今挖的四五處地方,就只佔了這山坡的一小塊地方,想來,其他地方一定也有不少,就是分潤了消息,也不會少了他們的吃食,在這樣的情況下,告訴大人,讓村子里其他人也沾光,讓自家爹也減輕點負擔,對於孩子來說很自然的想到了。
阿米聽了也跟著點頭,可不是,若是少了,那她偷偷的先顧著自己的肚子那沒問題,就是讓人知道了也不會說啥,可這麼多,要是她還想吃獨食,那就太不應該了,好歹也都是鄉里鄉親的,沒道理你日日吃飽,別人活活餓死不是。
「成啊,這東西我看著多的是,只是都埋在地下,往日咱們都沒有注意而已,咱們這裡這麼多山,一定很多的。」
接下來的事兒就不用說了,顧建國找來了兩個哥哥,一個姐姐,秀芝也帶來了紅軍,這麼四個已經能算是大人的小子姑娘們一出手,幾乎都沒有他們幾個孩子出力的地方了,就在阿米家裡,一半磨粉,一半篩糞,忙乎的很,等著天色開始發暗的時候,就是顧大軍也過來了,這自家孩子一共才四個,居然一個個都不著家,全擠在阿米家裡,他能不好奇?好奇了自然是要來看看的,這一看,自然也就走不得了,看著孩子們這麼忙乎,立馬就開始搭把手一起干,到底是大人,手腳比孩子更加利索不是。
而阿米呢,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和秀芝一起用還沒有乾的葛根粉開始做糊糊,做餅子了,才一會兒,那食物的香味就不斷地飄蕩到了院子里,引得所有人都開始吸鼻子。
「這東西挺香的,肯定好吃。」
顧建國的哈喇子都下來了,忙不迭的擦口水,對著身邊的哥哥們說自己的見解。
「廢話,那粉雪白雪白的,能不好?我瞧著和白面差不離了,以前還真是不知道這東西還能這麼吃。」
曲紅軍和顧家的幾個小子,那也是姑表兄弟,打小就沒有生分過,這會兒難得也一改木納的性子,第一個開了口,而顧大軍這會兒則是露出了幾分輕鬆的神情,有些歡喜的對著剛過來的秀芝爹說道:
」總算是有法子了,那白面一樣的細粉是精貴了些,看看那個費功夫的,篩了這麼久才弄出那些來,實在是浪費,咱們也沒有那麼多雞可以喂,還是洗乾淨晒乾了磨粉實在些,就是做糊糊,也總比草糊糊厚實。「
」還是孩子們腦子快,以前我也吃過蒸煮出來的,只覺得全是筋筋拉拉的,不頂餓,儘是就這麼放過了,如今想來浪費了多少,要是早知道這樣,去年咱們村子里也能少死幾個人。「
這話就有些沉重了,那三年的時間,村子里每家每戶幾乎都餓死過人,雖然不像是隔壁其他村落那樣,有全家死絕的,可說起來也滿是眼淚啊!顧大軍一時都不想說話了,還是顧建國三姐,顧春妮看著不對,忙進了廚房,將剛做好的糊糊,餅子拿了出來,往各人手裡一塞,說道:
「爹,舅,趕緊的吃,時間趕了點,咱們弄得少了,就一人一個餅子,一碗糊糊啊!就嘗個味道。不過說好了,你們也不能白吃啊,帶回來的這些葛根,咱們怎麼也要給阿米全都弄好了才行,她一個孩子,可沒有那麼多的力氣做這些個活計。」
「就你是好人,咱們都是周扒皮啊,放心,都知道輕重。」
顧前進很不客氣的上前,從自家妹妹的手裡接過屬於自己的那份,還順帶將大哥顧解放的也一併拿了往大哥手裡一塞,歲上不饒人的說道:
「就阿米那個小身板,這四五筐的東西,還不知道弄到什麼時候呢,咱們一起弄,明兒一天估計也就能成了,我剛才算了算,去了剛才拿進廚房的,剩下的這些收拾好了,那細白的水洗白粉,怎麼也能弄出10斤來,至於磨出來的粗粉,三十斤總是有的,兩下里加在一起,應該也夠阿米混一個多月了。」
顧前進是顧大軍三個兒子里腦子最快的,不過是那麼幾眼,居然已經能算出產出多少粉來,可見這心算有多厲害。聽得阿米都不住的感慨,這樣的腦子,若是能一直讀書上去,說不得就是個數學家了,可惜,這年頭農家的孩子讀書太奢侈,不管是顧解放還是顧前進,都只是小學畢業,就這已經是村子里疼孩子,捨得花錢的人家了,畢竟這個時代,就是小孩子,也能做好些活計,為家裡掙不少的工分的。
「這餅子真好吃。」
「糊糊也不錯,有粘性,估計挺飽肚子的。」
「要是哪個細粉做糊糊一定更好吃,粗粉還是粗糙了些。」
「有的吃就不錯了,要是每頓能吃上一大碗糊糊,幹活的時候也不至於胃裡頭干燒一樣難受。」
「也是,不過這樣一塊餅子,一碗糊糊吃下去感覺真好啊,好些日子沒有吃的這麼舒坦了。」
聽著這些一個個骨架粗大,卻瘦的像是竹竿一樣,還面色黑黃的親人,阿米心裡暗暗的難受。這些男丁們,干著最粗重的活計,承擔著一家老小的生計,可一個個卻幾乎好些年都沒有吃飽過,這一日日的生熬下去,不知道耗去了多少的根本,以前常聽人說,這一代人幾乎都沒有幾個長壽的,阿米還沒什麼感覺,如今回想一下,心裡卻生疼的厲害,不是他們不想長壽,不能長壽,而是他們用耗費壽元的方式在貧苦飢餓中掙扎,用燃燒自己的方式承擔著責任和尊嚴。這是充滿了生命悲歌的時代啊!
「大伯,山裡這個可多了,明兒我可以領你們去,我也再弄點回來,糧食多了才放心。」
阿米大口的吃著餅子,一臉正緊的說著糧食多了才放心的話,看的顧大軍都笑了,
「這孩子,可見是心裡有數的,這是想趁著別的村子還不知道,趕緊把自家糧食存滿啊!知道了,這兩天我讓你哥他們過來,幫你多弄點,對了紅軍他爹,一會兒幫我走一趟,咱們一家家的去說,明兒每家出個人,跟著阿米去認認地方東西什麼的。我去和村長他們說說,咱們也小氣一回,緊著咱們村子的人挖上兩天,等著第三天在讓村長上報一下,和別的村子通氣什麼的也放到那天後,不過你們也記得啊,這嘴巴緊點,別說出去。」
「知道了,我們不傻。」
作為生產隊長,這全村吃飯的問題也是他的擔子,不是他心眼多,而是生怕阿米看的不準,山上的東西不多,到時候冒失的說出去,害的自家村子里的人吃不飽,那到時候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還不如事先謹慎下,小氣些的好,好歹自己村子里的人先顧好了。這樣不管山上是多是少,他們村都不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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