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麥的眼淚

顧小麥的眼淚

顧小麥覺得,那件正套在身上試穿的狼皮襖子是那麼的重,重的差點讓他窒息,這是他妹妹親手打的狼,一個孩子,一個十歲的娃娃,居然在深山裡打狼,而且據說還不是一隻,而是一群,都不用細想,光是這個數字,就讓顧小麥覺得,他的眼前似乎已經出現了驚險的一幕。

深山裡,沒有大人,只有一個孩子,在狼群的追逐中掙扎,弓箭已經被射空了,孩子的臉上,身上還帶著血痕,幾經周折,最後終於,狼都被孩子的毅力嚇著了,逃走了,留下那一堆的狼的屍體,和那個血跡斑斑,渾身是傷的孩子。

顧小麥的眼睛毫無預兆的就那麼留下了眼淚,眼睛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一樣,這樣的顧小麥把周邊的戰友都給嚇到了。

不是顧小麥想象力豐富,他聽到阿米打獵一些個野雞野兔的還能接受,可那是狼!雖然已經有了野豬的事兒給他一點子事先墊底,可只要一想到從小到大,自己在山村裡知道的有關於狼的事兒,就不得不這麼想,山裡的孩子最是知道山林里猛獸的厲害,再對比一下阿米的年紀,怎麼可能不往最壞處去想?

」顧小麥,沒那麼邪乎啊!別瞎想,我特意問了你大伯,說是當時是四個孩子一起去山裡找山羊的,不想正好遇上了狼群狩獵,他們也是當了一次漁翁了,再說了,這四個孩子里,還有個叫曲紅軍的,可不小了,有十七八了,還有你堂弟,叫顧建國的,也有十二了,哦,對了,還有個女孩子,也是十二,都比阿米大,也都出力了,不是只有她一個,再說,當時他們都在刷樹上,他們能居高臨下對付狼,狼反而夠不著他們,所以啊,才能有這樣的戰績,可見也是運氣好,遇上了,合該讓他們得了這樣的彩頭。「

聽到牛保國說道這些細節,顧小麥的臉色終於好了些,可還是有些發白,憋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

」上次是野豬,這次又是狼群,阿米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一個勁的往山裡頭走,她還是個孩子,這樣拚命幹什麼啊!又不是吃不上飯了,不是說村子里給分糧食了嘛,我這裡還每個月寄錢,吃穿都能有了,何必這樣呢。「

說道那孩子拚命,就是牛保國也覺得確實有些不理解,一般這樣的孩子,能割草,能弄點小獵物,能在生產隊里,在眾人的呵護關照下,太太平平的幹活掙錢,那已經是很能幹,很厲害了,誰想就出了這麼一個特例呢!總感覺阿米好像錢不夠多一樣,死命的掙,當然話是不能這麼說的,這要是這麼說了,估計這顧小麥又該掉貓尿了,恩,不能這麼說戰友,當兵的都是漢子,一般不輕易流淚,這是首長們說的那個叫,對了,叫鐵骨柔情,是為了家人,恩,就是這樣。

」我說,顧小麥啊,你這話說的,真是太刺激人了,那麼好一個妹妹,看的我都眼紅了,我家小子不過是小了兩歲,天天闖禍,你妹妹呢,好傢夥,大傢伙兒是不知道啊,我一去,就傻眼了,那房子蓋的,啊,石頭壘的牆一直到腰這裡,就是說,下半截的屋子全是石頭的,那個結實的,估計能頂用五六十年,上頭的土胚也厚實的很,嶄新嶄新的,還糊上了石灰,屋頂的草也厚厚的,估計有兩層,屋子裡左右兩間,都砌上了新的火炕,連窗戶紙都是新的,那個敞亮啊!看的我眼睛都紅了。「

牛保國開始轉移話題,開始說起他見到的顧小麥家的新屋子,果然這話頭一出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過來了,就是顧小麥也認真的聽著。自己的新家,卻不是自己一手起的,即使再好,也許在顧小麥的心裡還是覺得深深地歉疚的吧,可有那麼的渴望知道家有多好,這樣的糾結樣子,看在牛保國的眼裡,都想替他嘆氣,他們這些人其實都一樣,同病相憐的很,他這次回去也發現自家的屋頂翻新了一下,可這活他連一點子力都沒出,除了媳婦,就是兄弟和老爹在忙乎,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半點都沒用,這讓他感覺很不好,感覺被這個家遺棄了一樣。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千里之遠的距離就已經讓這一切都被註定了,他欠了家人的太多太多,多的讓他每一次回去,連半句不好都不能說,面對兄弟們和媳婦的要求也半點沒法子拒絕。所以他把錢都給了媳婦,所以他願意在分家之後,依然養著老爹。

」還有啊,你家妹子,那真是個捨得花錢的,連著那廂房居然也重新起了,和正屋一樣,石頭到了腰,厚厚的茅草屋頂,對了,聽說連著地窖都重新挖了,石頭做的,好傢夥,那個解釋的,估計都能當防炮洞用。圍牆也高了,上頭還插著碎玻璃,碎陶片什麼的,碉堡一樣,小偷是想都別想,里裡外外也收拾的分外整齊乾淨,我繞了一圈,就覺得吧,比我家都強,我也納悶了,好歹我媳婦是個大人,怎麼就沒你妹妹那麼能折騰呢?「

牛保國盡量將話說的輕鬆些,有趣些,至於效果?看看邊上一個個露出羨慕笑容的戰友們就知道了,都覺得那個房子似乎很好,很不錯,感覺顧小麥的妹妹確實能折騰,很讓人羨慕,只有顧小麥的表情還帶著幾分慚愧。

」我爹媽就愛乾淨,阿米那孩子也從小這樣,連衣裳也從不肯穿有泥點子的,一定要洗趕緊才成,所以啊,你說用石灰糊牆這事兒她還真是乾的出來,至於廂房,那是你沒細看吧,十有八九,這柴房估計還當著雜物房,放著好些打獵用的工具,廚房弄得好也正常,裡頭要放飯桌吧,我娘以前就喜歡在那邊擺飯,說是圍著灶頭吃飯,洗碗也快,飯菜也不容易涼,這兩間屋子可不小,不收拾好了,怎麼襯得上那新的正屋。至於那個圍牆,這個阿米早就說過,說是咱們家離著山林太近,她害怕,小時候還做夢夢到大老虎從牆外跳進來。當時把爹媽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說這孩子白天黑夜的就像是換了一個人,白天都能打老虎了,晚上倒是成了小貓了,這一次可不是逮著了機會好生的加高點!」

顧小麥言語帶著幾分回憶,那微微上翹的嘴角滿含懷念,這樣的幸福模樣看的卻讓人心酸,那話語里生動的父母已經沒有了,那個愛乾淨的妹妹如今只是個孤兒了,因為害怕,因為安全,不得不加高了圍牆,孤獨的住著最靠近山林的屋子,所謂巨變也不過是如此。

「反正啊,我瞧著你家那樣子,等你回去,結婚生兒子,啥都不用操心了,你那個愛操心的妹妹是啥都幫你準備妥當了,連著後院一點子空地都沒有漏下,種了好些蔬菜,就為了給你收拾菜乾,說是怕你吃的菜少了。你說說,這周到的,我都妒忌。回去和你嫂子嘀咕了一下,害的我還被掐了,看著冤枉的。」

說了這麼多,顧小麥的神情還是沒能緩過來多少,牛保國也挺拼的,立馬自曝家醜,將自己受罪的事兒也拿出來娛樂了一下大眾,果然引得周邊的人都大笑起來,就是顧小麥也咧開了嘴,這讓牛保國終於鬆了口氣。

而在門口拿著風雞一直沒走的司務長也偷偷的揉了揉臉,好傢夥,為了這十隻風雞,老子可是受了大罪了,陪著難受了這麼久,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孩子確實不容易,這樣一想,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東西,還有上次吃掉的肉,司務長也覺得好像有些分外的沉重,人家孩子拚命得來的東西,自己就這麼分到了大食堂,是不是有點那個啥啊!好像對不住那孩子啊!

為了讓戰士們吃的好一點,皮厚的能當城牆使喚的司務長難得感覺不好意思了,想了半響這才決定,這風雞燉湯的時候,一次只用兩隻,分成十天燉,將最好,最有肉的那份給顧小麥,這樣也算是給顧小麥開小灶了,恩,這樣應該也算是符合了那個孩子要給哥哥補身子的初衷了吧!果然自己還是很善良的。

司務長走了,顧小麥在戰友的起鬨中,開始試穿那件毛衣和狼皮襖子,短大衣長度的襖子,都能遮住屁股,毛衣大小也正合適,這樣的手藝引來所有人又是一陣的稱讚,顧小麥終於笑的不在那麼乾澀了,確實,他有理由為妹妹驕傲的,心靈手巧,能幹勤快,這樣的妹妹,放到誰家,也一定都是寶貝。

「班長,輪到我們值勤的時候,你那狼皮襖子借咱們也穿穿唄,好歹擋風啊!這東西多暖和。」

「去,值勤怎麼能穿這個?多丟咱們軍人的份?這東西我休息的時候偷偷穿,睡覺的時候當被子蓋,也就這兩個用途了,你們別瞎來啊!別到時候讓上頭沒收了,我可跟你們拚命的。」

「那你值勤的時候,這東西借咱們蓋蓋?咱們也試試,咱們妹妹親手弄得狼皮有多暖和。」

「對,就是該試試,要不那毛衣給咱們穿著顯擺一下也成。」

「你們不是也有妹妹嘛,找你們妹妹去,我妹妹小呢,這一套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功夫,我自己都捨不得呢,給你們,弄壞了可怎麼好。」

顧小麥一改往日的大方,這一天小氣的所有聽到的人都大笑著捉弄他,可就是這樣,他也沒惱,可見他對這些妹妹親手做的東西有多珍惜。倒是顧小麥妹妹能打狼的事兒,又一次穿的整個兵團都知道了,引來一陣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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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在六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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