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動物園（四）
「你怎麼敢？！我要殺了你！」直立貓見此勃然大怒，弓著背，齜牙咧嘴地就朝雲嵐撲過來。雲嵐沒有動，徐嘉瑩擋在她的前面，身下的血液化作一根根鎖鏈，硬生生把它纏在了身前。
「你看起來，可比那些直立豬聰明多了。和我們聊聊吧，你口中那個所謂的『大人』是誰，他又在什麼地方？」雲嵐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在第六廚房的果然是你們！我就知道我沒有聞錯！」直立貓一聽頓時吼到，「我才不會背叛大人！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你們死了才是活該！你們就應該統統下地獄！」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打在直立貓的臉上，頓時把它臉側的魂體給打散了。徐嘉瑩收回手，雲嵐淡淡地開口了：「你似乎很痛恨人類，能告訴我理由嗎？或許……我們並不是那種人呢？」
「人類都一個樣！你們全都該死！你們全都應該成為大人的食物！」直立貓很是忠誠，它的雙眼猩紅，毫不掩飾自己地恨意。
「你還記得，你生前的模樣嗎？」這時，雲嵐說了，「你說你討厭人類，但你卻變得像人類一樣。你會說話、你會用兩條腳走路、你的骨骼也開始發生變化、甚至……你還開始穿起了衣服。」
雲嵐說著，揪了揪那件破舊西服的衣領：「你到底是痛恨人類……還是想成為人類？」
直立貓愣住了，隨即臉上立刻人性化的露出了一絲氣急敗壞：「這是大人賜予我們的恩賜！這是大人給了我們進化，給了我們復仇的機會！你們這些人類懂什麼……你們什麼都不懂，你們從來都不會考慮我們的感受！」
「你知道有一種詞叫『倖存者偏差』嗎？」雲嵐挑眉問到，「它指的是，只能看到經過某種篩選而產生的結果，而沒有意識到篩選的過程，因此忽略了被篩選掉的關鍵信息。這麼說……你是不是感覺有點繞口？沒關係，說白了就是，這世界上這麼多動物、這麼多貓，你只感受到、只看見了自己的不幸，卻忽略了世界上有那麼多被人類愛著的貓。」
「絕大多數人類的食譜里沒有貓咪，也就是說你很可能是被人類虐待而死的。誰被虐待都會如此怨恨，我能理解，但如果你把一個人犯下的罪強加到所有人頭上，是不是反而顯得不夠公平呢？」雲嵐說著，直立貓又是一愣，「你知道在人類的世界里有一個詞叫做『鏟屎官』嗎？指的就是，那些養貓、養狗、甚至是其他動物，並經常給這些動物鏟屎的人類。每個這樣自稱的人類都在樂在其中，哪怕自己養的寵物不給自己好臉色，也依舊會負責任的照顧對方的飲食起居和玩樂。」
「你只是運氣不好的那一個，沒有遇見一個好的主人而已。」
直立貓低頭不語，許久，發出一絲冷笑：「哼……冠冕堂皇……你說的這麼好聽，可你的身上不是還有一股狗的味道……你呀，你很喜歡吃狗肉對吧？讓我猜猜……你有沒有長出一條狗的尾巴……」
「因為我也是一個鏟屎官。」雲嵐立刻回答到，「我也養了一隻狗，它叫小黑，它是我重要的家庭成員。而現在我來到這裡，卻意外地與它走散了。我原本還想問你有沒有見到一隻不會直立行走的德國牧羊犬，但現在看來，你應該是沒見到過了。」
「什麼……」直立貓的眼睛立刻瞪大，有些失神地看著雲嵐。鼻子朝著雲嵐又是嗅了嗅，她的身上味道很雜，什麼動物都有，和那些人類一樣臭。但是最明顯的就是一股狗味，狗味雖濃，帶著股死氣，可卻唯獨沒有怨氣……
「你、你……不可能！大人說了，所有的人類都該死！你們身上都有罪！」
「如果你認為進食也是種罪，那你自己是不是也罪孽纏身呢？」雲嵐發出一聲嗤笑，「且不談植物有沒有思想和情感，你身為貓，生來就是肉食動物。如果沒有吃肉，如果沒有吃掉其它食物鏈等級比你低的動物，你又是怎麼長大的？說到底，你自己不也罪孽深重嗎？」
那位所謂的大人，光會挑起這些不聰明小動物內心的怨氣，卻忽視了正常的邏輯。既然想從它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那就得化敵為友。所以，雲嵐展開了話療模式，認真幫它梳理思路、擴寬眼界。
「這、這不一樣！」直立貓竭力反駁到，「我吃東西只是為了生存，可人類吃飽了卻還是會以虐待我們為樂……」
「你說這話的時候難道不反思一下自己嗎？貓的天性就是玩弄獵物，回想一下你短暫的貓生，你虐待的小動物還少嗎？」
「什……」
「在想逃卻逃不掉中絕望死去的老鼠……味道一定很美妙吧？」
「我……」
「看著那些可以在天空中飛翔的小鳥被折斷翅膀……內心一定很愉悅吧？」
「我沒……」
「把一隻只小壁虎的尾巴弄斷，看著它們慌張逃走，最後還是被你抓開肚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別、別說了……你別說了！我沒有……我不想……我、我忍不住啊……」直立貓抱著腦袋，生前的回憶湧上心頭，矛盾在對撞、思想在衝擊，作為憑藉著執念和怨氣存在的鬼物——
它、迷茫了。
「傻孩子，現在你才發現，你的那位大人灌輸給你的思想，也不是全對的吧？」雲嵐悠悠地說，「你仔細想想，他之所以這麼對你們說，難道不是想激起你們內心的怨氣，最後把你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然後為他所用嗎？你看看，人類也是動物，他不是也一樣以折磨動物為樂？他只是頂著救贖你們的幌子，在拿你們當傻子使喚呢……」
「不、不……不對……不對……」直立貓抱著頭死命地搖晃起來，「不是這樣、我……不……不是這樣……大人……大人……」
說話間，它的身形開始變換，一會膨脹一會扭曲，雲嵐地眉頭皺起，隱隱覺察有些不妙。究竟是她的話里觸動了某些禁制，還是這隻直立貓對那個存在的忠心產生了動搖，所以被那個存在察覺，而現在，那個存在打算抹殺掉這隻直立貓了嗎？
老娘辛辛苦苦的話療眼看就要有成效了，居然就這麼被毀了？！
「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只是被那位大人操控了，你好好回想一遍那位大人曾對你說的話，如果不想就此魂飛魄散，那就想，一直迴響！」
「啊、啊啊啊啊……我……啊啊啊啊！！！」直立貓痛苦地掙扎扭曲著，嘴裡發出古怪的貓叫和嘶吼，儼然是一副根本就聽不進別人說話的模樣。
「大人、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求您、我求求您……」
「直立貓，你告訴我，那位大人在哪裡！快告訴我，我去找它幫你解決問題！」見事態逐漸惡化，雲嵐趕緊問道。
「在、在……不……呃啊啊啊……大人……大人在頂樓、頂樓啊啊啊啊……！」
「頂樓，是這裡的頂樓嗎？外面還有別的房屋嗎！」雲嵐趕緊追問。
「啊啊啊啊啊……我錯了……大人……我錯了……」
雲嵐還想繼續追問，卻見旁邊的周胡偉拍了拍她的肩膀：「雲嵐，讓我試試，能不能讓它先穩定下來。」說罷，周胡偉的全身都覆蓋了一層淡金色的佛光，他雙手合十立於胸前，嘴中默念起經文。那經文顯然有靜氣凝神的功效，不僅雲嵐聽著覺得內心平靜，就連那魂體扭曲變化的直立貓掙扎地動作也放緩了不少。
周胡偉口中一直不停，帶著法力的經文似乎在與直立貓身上的無形枷鎖做鬥爭。雲嵐趁著直立貓目前清醒不少，於是立刻追問到：「那位大人在哪裡的頂樓？」
「我、我不會告……」
「不要為虎作倀了，你幫了它，就會有更多像你一樣的無知小貓咪受害。仇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請你相信我，好嗎？」
「我……大人在空中樓閣……是、呃……是這裡最高的建築頂端……我、呃……呃啊……它……大人、大人現在不在……只有大人的親信在那……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五日後……五日後！！！」直立貓的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它聲嘶力竭地吼出了最後三個字，隨後便魂體爆裂，當場隕滅。
看著眼前空蕩的教室，雲嵐嘴中喃喃：「五日後……」
「周胡偉，我們的任務要求，就是在這裡呆滿五天吧？」
周胡偉點點頭。
「系統只說待滿五天，卻並沒有說待滿五天就算完成任務離開……我記得它剛才說，那位大人現在並不在這裡，所以……真正想要完成任務離開這裡，就得在五日之後消滅掉那個最終BOSS……」
「空中樓閣……那位大人的親信……」周胡偉也是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位大人估計就是一隻邪靈了，只有邪靈才有改造魂體的能力。不過，這令我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次遇到的情況，竟然會有不止一隻邪靈。」
「嗯，好在時間已經錯開了。如果真的是兩隻邪靈合在一起，帶著這麼多動物冤魂對我們發起進攻，那我們肯定是打不過的。」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去尋找那個空中樓閣，先消滅掉那個所謂的親信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