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晴

俞仲秋覺得命運有時候也是不公平，想死的人好好的活著，想活的人卻身患疾病昏迷不醒。好在醫生還是比較公正，沒有說是自己推的。

回憶起剛才的過程，一點一絲，忽然有一種感覺，就是雖然沒有看清那個女人的臉，但是卻看到不經意間閃出的淚花，越回憶越清晰的看到淚花在路燈的照耀下反射的光芒。深深的刺痛了了俞仲秋的心，她不想死，她對這個世界還有無限的眷戀。

於是俞仲秋做了一個決定，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她用來治病，這樣就和前面所有的生活也畫了一個句號，重頭再來，不再自暴自棄自生自滅，不再給父母增加麻煩，最好能自力更生不再啃老。

他對進來松針的護士說：「美女，麻煩你叫一下剛剛那個醫生，我有事跟他說。」

按醫生的指示，俞仲秋將微信里的一萬七和支付寶里的3000花唄刷到一個指定的賬戶，俞仲秋瞧了一眼手機，花唄3600的額度還餘600，加上微信還有0.18的餘額，以及簡訊四大銀行發過來的餘額提醒，出處顯示著他已經由身無分文晉級到負債纍纍。

付款完成後，醫生帶他到ICU看了一眼，從頭髮上可以感覺出是那個撞他又被他救回的人，此時隔著病房的窗戶看不到她的臉，能看到她在昏迷中，臉上氧氣罩，旁邊的心率在不停的刷新，如果懂行的人會看出心率比較快，就是那種心跳加速的頻率。當然俞仲秋看不出來。

看了一陣之後，俞仲秋對病房裡說：「希望你早日康復，重拾人生的希望，未來前程似錦，再見陌生人。」

醫院會照顧好這個病人，她醒來后就會通知她的家人，所以俞仲秋辦好自己的出院手續，就回酒店退房，他已經沒有錢買票現場看晚上兒子的總決賽了，退房后一共兩百現金和600花唄，用花唄買了火車票，上海離南鄭比較遠，俞仲秋不捨得買卧鋪，只買了硬坐，128塊錢。

上車前，在車站門口又遇到一個一口南鄭口音的人，她在那裡哭訴錢包手機被盜，回不了家了。俞仲秋嘆了一口氣，把200現金遞到了她手上說：「出門不容易，這錢拿走買票回家，以後出門多長個心眼。」

那姑娘直道謝，說要聯繫方式，好還錢。俞仲秋也沒有想她還，他其實不確定是騙子還是真的有困難，只是因為是老鄉，又確實是覺得把錢全花乾淨了好從頭再來，就擺擺手走了。

上車后不久，車上來了個穿著很樸素的女人，臉上很臟看不出年齡，但是年輕是逃不了的，她畏畏縮縮的來到俞仲秋身邊瞅了瞅他，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身上還散發出一絲怪味。

俞仲秋心中有些凄涼，這次出門沒有看黃曆，都遇到一些什麼人，不過他也知道大家出門都不容易，也就沒有什麼好嫌棄的。

火車啟動十來分鐘后，檢票員過來檢票，俞仲秋將自己的票遞過去，可是旁邊這個女人卻翻半天沒有翻出票來。檢票員一臉鄙夷的拿出對講機，那個女人突然轉過頭來，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那充滿祈求的眼神，讓俞仲秋明白，花唄里的額度又要有變化了。

於是說：「她票不見了，我來買了。你是去哪？」女人唯唯諾諾的說：「南……南鄭」

檢票員走後，俞仲秋問：「你到南鄭去？投奔親戚嗎？」女人點點頭，俞仲秋又問，「那是什麼親戚呢？」女人低頭沒做聲，「那方便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女人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身份證，輕聲說：「夏初晴」

俞仲秋接過她的身份證，上面頭像倒是一個很清秀的女孩，夏初晴，女，漢，XXXX.9.26上海市靜安區xxxxxxx，身份證號xxxx，於是笑道，「我也是9.26生的，我們倒是有點緣分。」

夏初晴雙眼圓瞪的看著俞仲秋，驚喜的說：「真的么？」接過俞仲秋的身份證一看，果然，俞仲秋，男，漢，xxxx.9.26江南省南鄭市香山區石岩鎮南坳村6組，頭像有點粗蠢，年輕時的俞仲秋說不上帥，起碼也一大眾青年，現在的俞仲秋說不上丑，就一大眾胖子油膩大叔，大概一百七八的樣子，關鍵是除肚子圓潤，臉也圓潤，前妻雖然對他沒有什麼感情，卻沒有在飲食上虧待過他。

夏初晴將身份證遞迴，笑著說：「想不到你居然還是一個大叔耶。」

俞仲秋呵呵一笑：「叔只是個傳說。」

夏初晴噗嗤一笑，兩人隨便打哈哈聊了幾句，天色漸黑，俞仲秋拿出手機，打開一個APP開始搜索這屆跆拳道比賽的信息。

夏初晴問道：「你喜歡跆拳道？」

俞仲秋搖頭說：「不喜歡。」畫面還在介紹一些選手，當介紹到俞寒冬時，俞仲秋不禁露出欣慰略加得意的笑容。

夏初晴其實一直在觀察俞仲秋，見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表情，忍不住朝他手機望去，不過這個時候已經出現另外一個選手，俞仲秋也恢復了原來的半苦瓜臉。

可能只有看到兒子出色的一面之時，俞仲秋才會減輕痛苦，兒子也爭氣，一路過關斬將殺入決賽。本來明天可以去現場近距離給孩子加油的，由於意外的發生，一想到這裡，俞仲秋不禁唏噓不已，心裡默念著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那張肥胖圓滾的臉在不停的變換著不同的表情，讓一邊的夏初晴覺得很有趣，望著望著不由的痴了。她心裡不由得覺得，我是不是腦殼出問題了，竟然會對一個醜陋的中年油膩大叔動心。

於是趕忙問個可能打消自己念頭的問題：「你出來旅遊，不帶你老婆，會不會有些自私了？」

俞仲秋不禁心頭一緊，正準備拿手機看的手又放下，心裡即疼痛又委屈的看了一眼夏初晴，冷冷的說了一句：「我離婚了，是被拋棄的那個。」

夏初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難怪，你是出來散心的。」

俞仲秋沒再理夏初晴，拿起手機在APP上假裝查找小說，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痛苦。

夏初晴留意著俞仲秋的臉部變化，找尋著看是不是有什麼深刻的記憶重合，直到俞仲秋髮現她，才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直視了。

隨後一路上，俞仲秋一直在看小說，但是總覺得有種被盯上的感覺，四處張望又沒有發現什麼，心說，我已經夠窮的了，誰還會對我下手，也實在夠眼瞎了。

夏初晴饒有興緻的用餘光看了俞仲秋好幾個個小時，不知道為什麼，居然一點都不覺得膩，直到12點以後，肚子突然咕咕作響而止。

說來也巧，正好送餐車推了過來，她肚子又咕咕響起，於是她可憐巴拉的向俞仲秋望去，而俞仲秋似乎有感應般的側頭望過來，見她這副模樣，便無奈的嘆口氣，叫了聲：「這邊，來兩份快餐。」

夏初晴要了一份素餐，俞仲秋要了一份燒鴨，夏初晴吃了幾口后，見俞仲秋吃的津津有味，不禁羨慕不已，鬼使神差的居然把筷子伸過去夾了俞仲秋碗里的一塊燒鴨放進嘴裡，邊在俞仲秋目瞪口呆的眼裡，含含糊糊的說：「嘗一塊哦，嗯好好吃。」

俞仲秋見夏初晴又將筷子伸過來，想端開，又下不了這個手，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夏初晴大口大口的把自己碗里的菜扒拉了一大半，更驚異的是其中一塊俞仲秋咬過一半的可以很明顯看出來的，也被夏初晴送進嘴裡。

夏初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其實也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吃飯過了，平時家教甚嚴，什麼都要講規矩，最近一段時間又被感情欺騙了，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確實是餓極了。

俞仲秋不禁嘆口氣說：「慢慢來，看把你餓的，是不是錢弄丟了？」邊說邊打開一瓶水，正好夏初晴好像噎住了，乾淨接過水猛的灌了一大口，見她這樣子，俞仲秋顧不得男女有別，一手拉住夏初晴的前臂，將她背部露出，一隻手幫她順順氣，小心拍打著她的後背。

夏初晴敏感的站起身，將背部移開面朝俞仲秋，一個猛的吞咽，將噎在喉嚨里的飯菜吞了進去，然後沒有一點風範的打了一個飽嗝。

俞仲秋也是被夏初晴的突然起身嚇了一跳，見她的動作以為是站起來吞咽。

而夏初晴卻心裡很是忐忑，怕俞仲秋心裡有疙瘩，不會再跟她說話了，畢竟目前兩人還是路人，下車后可能就是永別了。

俞仲秋笑笑說：「果然還是站起來容易吞咽。」

而夏初晴臉微微一紅，不過晚上她臉上做了灰化處理的化妝，俞仲秋是沒有看出來。然後說了聲：「我吃飽了。」就趕忙端起將見底的快餐盒一溜煙的朝兩個車廂相連處的垃圾桶跑去。不過他們動靜不是很大，沒有引起車廂里其他人的注意。

俞仲秋將剩餘的烤鴨就著吃完飯，剛放下筷子，夏初晴就遞過來一瓶剛剛打開的水，俞仲秋接過水的時候，夏初晴將餐桌上的快餐盒打包起來，那起轉身去丟垃圾。

等她轉過來坐下時，俞仲秋說：「呵，這頓倒是沒白請。」夏初晴也是很得意的說：「那可不。」

一頓飯將兩人關係拉近了不少，夏初晴隨口一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說你和你前妻的事兒來聽聽吧？」說到前妻，俞仲秋又是心頭一痛。

夏初晴見他不是很願意說，於是又說：「說出來或許心情就開朗了，我很願意傾聽哦。」

見夏初晴雙眼此刻真誠無比，俞仲秋不禁慢慢平復心痛，於是也就慢慢講著他這十幾年自己付出很多，自認為還算幸福卻一點都經不起推敲的婚姻。

俞仲秋和前妻孫小華是經人介紹在一起的，當時孫家人說要找一個老實的男人，俞仲秋確實老實巴交的，孫家父母及孫小華的哥哥孫雲華都很喜歡，只是俞家經濟實力也就是普通家庭一般，孫小華有些詬病，但又拗不過家人，只好換了一副面孔讓人覺得她是開開心心的和俞仲秋結婚的。

俞仲秋其實也沒有什麼野心，老婆孩子熱炕頭，所以孫小華很快便從新婚的熱情中冷靜下來，此時大仔俞寒冬已經出世。

也不知道是孫小華太會演戲，還是俞仲秋蠢的可以，反正就是俞仲秋一直以為自己過的很幸福。婚姻生活不可能不吵架，可是基本次日一早俞仲秋就已經感覺不到孫小華還有什麼怒氣，感覺算是和好了。

俞家父母路邊開一家小飯店，生意還是不錯的，孫小華不喜歡油膩，在俞寒冬三歲時，硬是拖家帶口跑到石岩鎮擺地攤，說是孫小華擺地攤，除開始的兩三個月還一起進貨出攤，後來都是俞仲秋管進貨出攤。

接下來的日子，孫小華學會了打牌，偶爾會跟著牌友搞點大小投資，有虧有賺，孫小華比較貪錢，不管正當投資還是撈偏門，只要有消息就敢投。

俞寒冬六歲時，連賺帶借在石岩鎮買了一套私房，就是鎮上原著居民的拆遷安置地，有部分經濟實力不夠的，就會賣出一兩層，沒有房產證，全憑個人信用保證，但是價格比外面的便宜很多。

這事是孫小華一手經辦的，孫小華簽合同時，俞仲秋瞧了一眼，正是這一眼讓俞仲秋對孫小華幾乎沒有懷疑過了，房子簽的是俞仲秋的名字。

買了房子后，雖然暫時還沒有錢裝修，但是都能看到孫小華的笑容，並且主動取了環，不久就懷了二寶。俞仲秋於是出去找了一份工作，在石岩鎮上的一家土特產加工廠做銷售員。

孫小華於是自己出攤擺一些嬰幼兒用品，原來是擺大人用的比如衣服鞋襪。銷售員經常出差，不能幫著出攤，就做了一個推車，即使孕婦也可以輕易拖動。俞仲秋也勸過孫小華在家休息，她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