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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不屬於我,我只是個外來者,溫元厚是溫老夫人唯一的兒子,他也有兒女,有繼承人。」她的語氣聽不出嘲諷,很平靜,「論親厚關係,也是溫歲比我優先。」
她其實明白,養育的恩情遠遠大於血緣的聯繫,好比謝延舟之前對小驚蟄並不上心,直到後來兩人經常相處,才漸漸有了感情。
謝延舟說:「可惜的是,集團里的其他董事股東在乎血緣,溫元厚有決定權,但其他的股東里還有溫老夫人的絕對支持者,如果他們知道,許阿姨才是老太太的親女兒,你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而你們倆沒從溫家得到絲毫的利益,他們一定會出手的。」
聞柚白之前也想過聯繫其他的股東,可是她只是一個資本律師,憑藉聞家的身份也不可能接觸到溫氏的大股東,她倒是可以找溫元鶴幫忙,可是,這樣一來就等於明晃晃地站在溫先生那一方,成了溫氏「養子」派,向溫元厚宣戰,她怕一瞬間激怒了他,不知道他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所以,她決定先主動找溫元厚坦白這件事,表明她的態度,她只是被迫捲入溫家的紛爭中,如果溫元厚不幫溫歲,溫歲就掀不起什麼風浪,她也不必再為小驚蟄的安危而擔心。
謝延舟現在學會了為自己的行事澄清,不願被她誤解:「當年溫元鶴很有可能會成為溫家的掌權人,溫老太太是事業派,溫元鶴在集團中也更得人心,他帶著集團度過了兩次危機,目前查到的資料里顯示,老太太的猶豫之心在發現和溫元鶴戀愛的許阿姨是溫家的孩子之後,就消失了,對她來說,孩子不分內外、男女,溫元鶴是養子,和許茵結婚後,也就真正成為溫家人,連血緣的隔閡都不再有了。」
他說後面的那句話,只是因為大多數人的認知里,兒女有別,女兒是給別人家養的,難得溫家老夫人那個年代就有先進的思想。
謝延舟繼續道:「這兩天你去了溫家,我不知道溫元厚會不會被你說服,我也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關於許阿姨身世資料的文件已經送達了溫家元老們的郵箱里,不過,你也別擔心,資料是以溫元厚的名義發出去的,不會惹怒他,他現在也無法否認這些文件不是他發的……正常來說,如果今晚你沒離開溫家,那些股東們也會找上溫元厚了,如此讓他騎虎難下,確保你們的安全。」
也就是說,不管溫元厚是否願意公開許茵的身世,是否願意認回聞柚白,是否仍舊想出手針對許茵母女倆,等元老們介入之後,這件事就不由得他主導了,他只能被架在那兒,順著股東們給的台階下來。
「他當初繼承溫家,也是因為老太太病重,溫元鶴被斷定死亡,溫家後繼無人,老太太只能把手中的股份都轉給溫元厚,溫元厚是以孝子的名義接手了溫氏集團,所以跟著老太太闖天下的元老們才願意幫助他,讓他迅速在集團里立住腳跟,溫元厚有經商之才,但溫家有如今的地位,更多的原因在於那些老先生們善用能人,眼光毒辣,也依賴於溫氏集團厚血難壓,支柱產業都在,也懂得避開敏感風頭。」
「更何況,當初溫元鶴更得那些老先生們的心,你是他的獨女,他們也會喜歡你的。」
聞柚白喉嚨有些干,下意識地看向了謝延舟,他明知道她的小心思,但還是為她做了這些,她不願意胡亂自我感動,試圖找出一些理由,來說服自己,他做這些都是出於別的目的,比如他在討好她,但討好是基於他想把她困在身邊,比如他曾經傷害過她,一次的傷害,永遠的傷痛,比如他只是想把她置入更好的掌控之中。
這些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謝延舟如果真的想更好地控制她,他就不該讓外界知道許茵是溫家真正的女兒。
他不擔心她借著溫家離開他么?或者利用他,和溫元厚進行利益交易。
或者他其實早就知道了,知道她這次去找溫元厚,並非只憑一腔孤勇,因為她在賭,她也規劃好了退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她也能利用謝延舟來保證安全,因為他現在滿心愧疚,又想挽回她。
聞柚白不覺得自己是個好女人,但她玩的這些小把戲被謝延舟看穿卻不點破的時候,她有一瞬間的僵硬。
謝延舟語調溫和:「我知道你的決定並不莽撞,你也並非一定需要我的幫助,是我想為你做一些事情。」他話音落下,見她還沉默著,「就像你之前說的,我虧欠你,傷害你,所以我現在彌補你、挽回你。」
她聲音冷淡:「彌補不來的,沒有什麼好挽回的。」
他露出一點笑:「是,我知道,過去我不該那樣對你,所以,我現在讓你利用和發泄,你可以把我曾經施加給你的痛苦和羞辱都還回在我的身上。」
「你把感情當可以衡量的遊戲,我把那些痛苦還到你身上,你就覺得一切都平衡了么?所有的不堪都抹平了么?所以,按照你這樣的思路,你和溫歲不清不楚,我就和徐寧桁結婚,你不尊重我,我現在也不尊重你,只利用你,利用完了就要拋棄你,遠離你……然後呢?」
車內燈光昏暗,她的神情也晦暗不明,她的語氣平靜地指責著他的虛偽歉意。
她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該和我分開,分開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是不是在利用你,更不用為我對你的利用而憤怒。」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在生氣,但她想,沒人會喜歡自己被利用的,人總是在期待著真誠的感情,厭惡欺騙,同時卻又雙標,嚴以待人,寬以律己,她也會欺騙和利用,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謝延舟眸光暗沉,盯著她的臉,縱使心緒翻湧,他也面色如常,垂眸看著她。
不同的是,不帶有高高在上的睥睨和傲慢,而是她氣惱的,如同父母看著不聽話孩子的眼神。
他說:「我沒有憤怒,也不會為此生氣,你願意利用我,又何嘗不是另一種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