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紙旗袍(7)
兩人沿著盜洞往前走了約莫百米,盜洞突然變窄,從直立行走變成了需要俯身,又走了約莫五十米,連俯身都有些吃力,只能蹲下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著。
蹲著走並不舒服,尤其是在地底下,對於本身就高的人來說,會感覺到壓迫心臟,導致渾身難受。就在沈清考慮著要不要爬行的時候,走在前頭的沈寂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前面有東西。」沈寂右手向後,正好觸碰到了沈清的指尖:「有火石嗎?或者別的能照明的東西也行。」
「小紙人行嗎?」
「沒有別的嗎?」
「沒有!」沈清道:「出門帶別的不方便。」
「那就小紙人吧。」沈寂動了下手:「拿來!」
「你會用嗎?」沈清說著,將一個小紙人遞了過去。
「不會!」沈寂收手:「我是辦案的,不是開紙紮鋪的。」
「就算你是個開紙紮鋪的,你也不一定會。」沈清說著,默念兩句,小紙人瞬間活了起來。
它先是順著沈寂的後背爬到了他的頭頂上,跟著抓住他的頭髮,以盪鞦韆的姿勢落到了地上,最後「呲」地一聲著了。
原本漆黑的盜洞瞬間亮了起來,沈寂看到一個盤腿坐在盜洞里的人。
不,不是人,只能算是一具保存還算完好的乾屍。
這具乾屍剛剛好將整個千前進的路給堵死。
待小紙人的火苗熄滅時,沈清才問道:「是什麼東西?」
「一具乾屍!」
「什麼樣的乾屍?」
「盤腿坐著的乾屍。」
「盤腿……坐著?」
「見過寺廟裡的佛像嗎?」沈寂開口道:「就跟那些佛像的坐姿差不多,只不過雙手放在膝蓋上,且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
「沒看清楚。」
「那就再看看,看仔細些。」沈清又放出個小紙人去。
隨著盜洞中再次亮起,沈寂感覺背後一沉,一個下巴遞在了他的肩膀上。
「別動!」沈清專註地看著眼前:「左手拿著的是墨斗,右手拿著的是墨斗線,身上纏繞著的也是墨斗線。」
「墨斗?」沈寂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做木工用的。」沈清一邊解釋,一邊順著墨斗線往上看,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乾屍的臉上。
「他是個木匠?」
「不,他是個紙紮匠。」沈清將聲音放的很低很低:「他是我阿爹。」
「阿爹?」沈寂感覺肩膀上一輕:「沈望春!」
「對!」沈清往後退了幾步,然後輕輕調轉身子,坐在了地上:「我阿爹的臉,我認得。」
「你阿爹不是死了嗎?」沈寂問,突然想到面前的那具乾屍,隨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阿爹不是病死的嗎?」
「不是!」沈清搖頭:「沈隊長你聽說過詭胎嗎?」
「沒有!」
「我阿爹是個會些醫術的紙紮匠,但他從來不給那些正常人看病。」
「正常人?」
「就是那些正常患病的人。」沈清低頭,笑:「像時越那種就屬於非正常。」
「你是說丟魂兒?」
「對!」沈清仰頭,靠在嵌滿屍體的牆壁上。
「那夜子時,我正在家中休息,半夢半醒間,忽聽得有人叫門。等我披衣起來時,只看到阿爹站在門口與人說話。因阿爹是背對著我的,我只能聽見那人說話的聲音,卻看不見他的臉。」
「他們說了什麼?」
「那人說他家婆娘要生了,可那孩子死活不肯出來,他求我阿爹過去看看。」
「這生孩子不是應該找穩婆嗎?」
「正常情況下是的,但也有例外的。」沈清解釋著:「阿爹應下了他的請求,讓他先行回去照顧妻子,自己則返回屋中取藥箱。」
「阿爹轉身時見我站在廊下,便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讓我趕緊回屋去睡。他還說後半夜有雨,讓我記得關窗。」
「我問阿爹要去哪裡?他沒有回答我,只說他晚上不一定能回來。」
「阿爹走後,我也無心睡眠,便燃了油燈,坐在燈下剪紙人。後半夜果如阿爹所說,下起了雨來,且雨勢越來越大,打得屋檐噼里啪啦亂響。」
「你阿爹回來了嗎?
「寅時回來過一次。」沈清緊捏著手中的紙人:「那時,我正趴在桌上打盹,手裡就像現在一樣,捏著個剛剛剪好的小紙人。聽見門響,立馬站了起來,不等我起身開門,阿爹便帶著一身寒意闖了進來。」
「我見阿爹身上有血,忙問他出了什麼事兒?阿爹說血不是他的,是那個婦人的。說她身懷詭胎,需要用些特殊的藥物才能讓她把孩子給生下來。至於阿爹口中的藥物,只有義莊附近才有生長。阿爹走時,便帶著墨斗。」
「採藥需要用到這些東西?」
沈清輕輕搖頭:「帶著墨斗,是因為裡頭有墨斗線,而墨斗線是用來驅邪的。」
「用墨斗線驅邪,這也太——」
「你讀過《魯班經》嗎?相傳魯班發明墨斗的時候,只需要將墨斗線輕輕一彈,木頭就開了,既省時又省力。但因為他的一個徒弟偷工減料,在墨斗中的墨汁幹了之後,用尿代替了墨汁,結果導致墨斗失去了原有的法力。魯班無奈,只好發明了鋸齒。」
「這就是個故事而已。」
「故事來源於生活,若是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又有誰閑得無聊去編造這些故事呢。」沈清用手輕輕一彈,小紙人便落到了地上,隨著光亮再次出現,他們也看清楚了那些纏繞在乾屍身上的線。
「阿爹說過,老一輩的法師行事低調,在過去的時候,很多的木匠,蔑匠以及石匠都是會法術的,只是現在很少有人知道了。根據神話傳說,在各種工匠里,妖魔鬼怪最害怕的就是木匠,因為他們手裡拿著墨斗,而墨斗線可以讓他們魂飛魄散。」
「那你阿爹這是——」沈寂指著乾屍身上的墨線:「自己把自己給捆了。」
「我阿爹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沈清拍了他一下,「我要到前面去,我要知道我阿爹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