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理論
「阿蘅?」秦韶在落地之後看這趴伏在桌子上睡著的葉傾城就是微微的眉頭一皺。
香爐裡面的香已經燃盡,但是房間裡面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甜膩的味道在其中,葉傾城對這種古代的香料不甚了解,但是秦韶卻是了解的,他叫了一聲葉傾城,沒得到回應,便走到桌案之前,將香爐打開,將裡面的灰燼取了一小撮在鼻下自己的嗅了一下。
這香爐裡面的香料被人動過手腳了。
他剛才從衙門回來,本以為葉傾城會在房間里,哪裡知道跑回去之後卻只見到素和與素清在焦急的等候著他。
素和與素清看到秦韶之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她們兩個不被允許進入佛堂中,也不敢造次,本來素清是想自己偷偷的溜進去的,但是又怕反而會給葉傾城找更多的麻煩,所以兩個人商定要等秦韶回來再看看情況。
秦韶聽了她們的話之後就覺得有點古怪。
閔太妃的確是生病了不假,這一次病的還蠻嚴重的,據宮裡的太醫說,情況不怎麼樂觀,太後下旨為閔太妃祈福,各家各戶都有各自的方法,而前幾日梅氏就已經去了護國寺求得方丈的親筆,這件事情,秦韶恰好是在無意之中得知的。秦府為了怕別的府邸去搶方丈抄寫的經文,這件事處理的十分低調,梅氏親自去求取,對家裡的其他人也沒有聲張,唯恐人多嘴雜傳了出去。只等將經文供奉出去,才會將這件事情公布出去。秦韶知道也是十分的偶然,他去護國寺另外有事,偶遇方丈,方丈和他談及此事,他才得知。
既然已經有了方丈的親筆經書了,為何還要葉傾城去謄抄一份。
難道祖母昏了頭了?
秦韶越想越不對,於是先潛入了佛堂之中想看個究竟。
這一進來就聞到了香料之中的味道不對。
他微微的有點慍怒,現在葉傾城昏睡不醒,一個人在這冰冷的佛堂之中,漫說長夜清冷,到了明天是肯定會生病的,要是真有什麼居心叵測的人潛進來,那葉傾城不久糟糕了?
他丟下了香爐,抖開了一方絲帕將香爐整個包了起來,隨後蹲在了葉傾城的身邊,將她人從桌子上扶了起來。
觸手之處,她的身體已經是十分的冰冷。
睡在這佛堂裡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衣,不凍壞才怪!
「阿蘅?」秦韶掐住了葉傾城的幾個穴道,叫著她的名字試圖將葉傾城喚醒。
秦韶的聲音驚動了外面值守的丫鬟,那丫鬟忙推門進來,一看是秦韶,頓時一臉的詫異,「三少爺?您怎麼在這裡?國公夫人吩咐過,這幾日三少奶奶要留在這裡抄寫經文,最好不要和您在一起。」
「滾出去!」秦韶低聲吼道。
丫鬟被秦韶吼的微微的一愣,隨後低下頭去,「奴婢只是奉命而已。」
「我叫你滾出去!」秦韶冷冷的掃了那丫鬟一眼,丫鬟頓時噤若寒蟬,忙不迭的轉身離開了佛堂,她越想越不對,拔腿就朝國公夫人那邊跑去。
「阿蘅?」秦韶將葉傾城抱在懷裡,以掌心貼在她的手心,運功將自己的內力傳輸了一點過去,先讓她將身子暖過來。
葉傾城好像陷入了一個渾噩的境地,好不容易才幽幽的轉醒,她微微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漂亮的眼睛。
「秦韶?」葉傾城稍稍的目光一滯,「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看了一下四周,這才坐直自己的身體,「我怎麼會睡著了?」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剛才寫的那點經文,啊呀的一聲驚叫了出來,「完蛋了!我的經文!」
「不要寫了。」秦韶抬手將桌案上的毛筆扔開,單手拉住了葉傾城的手腕,「起來,我們回去吧。」
「可是經文……」葉傾城被秦韶拽起來,還不忘自己承諾的事情。
「不用管了。」秦韶拽住了她,另外一隻手拎起了香爐。
「你拿香爐做什麼?」葉傾城不解的問道,隨後疑惑的看著秦韶,她也覺出了一絲的不對,她是對古代的迷香之類的東西不甚了解,但是她對自己十分了解,她是萬萬不會在做事情的時候忽然睡的不省人事的,即便她再怎麼累,也會將手裡的事情先處理完,或者放在一邊。「難道這香爐裡面的香有問題?」她狐疑的問道。
秦韶抿唇。
雖然他不說,但是葉傾城從他的表情也猜出了幾分。
「你祖母為了找我的麻煩,也是夠動腦筋的。」葉傾城不由苦澀的一笑,「我究竟是哪裡一點惹的她不喜了?」她何等的聰明,這佛堂裡外都是國公夫人的人,就連她在這裡抄寫經文也是國公夫人安排的,這靖國公府里,敢給她下迷藥的除了這位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國公夫人還能有誰?
秦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繼續抿唇不語,同時在心底默默的低嘆了一聲。
「秦韶,照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情。」葉傾城停住了腳步,拉住了秦韶,「不如乾脆我們現在就分開吧。」
秦韶的手一緊,心驟然緊縮了一下。
「你說什麼?」他轉眸看向了葉傾城,目光之中帶著幾分寒氣。
「我是說,與其這樣我時刻的惹你祖母不喜,不如我們早點分開算了。我入宮去求求我的姨母,就將所有的罪責都怪到我的頭上好了。早點分開,也早點解除這麼多誤會。我知道你娶我也只是因為那個聖旨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喜歡我。所以既然我的存在讓你們靖國公府家宅不寧,不如就此分開。你不是有一個紅顏知己嗎?沒了我,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她,和她說你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葉傾城看著秦韶的雙眸說道,他的眸光越來越暗,也越來越冷,但是攝住她手腕的手指卻是扣的越來越緊。緊的讓葉傾城都感覺到了一絲疼痛,他在這麼捏下去,葉傾城真怕自己的手腕會被捏斷。
他哪裡來的紅顏知己?
這女人在胡扯什麼!
他上輩子加上這一輩子都只對一個叫葉傾城的人動過心,雖然上輩子是錯愛,但是這一輩子他沒有看錯。
「你答應過我什麼?」秦韶多想將這個喋喋不休的人攬入懷裡,揉碎,讓她進入自己的胸膛之中,她知不知道他是在生氣?他在氣她的不守誓約!明明他們之間還有好幾年可以相處的時間,不過她卻要生生的將這些相處的時間就此掐斷。
「我……」葉傾城一愣,想起那日他說過的話,還有自己說過自己會遵守的承諾……
「既然做不到為何要答應我?」秦韶將香爐扔到了一邊,抬手捏住了葉傾城的下頜,強迫她看向了自己。
「對不起……」葉傾城苦笑了一下,她對不起三個字才剛剛的說出口,就感覺到秦韶的頭驟然壓下,只在須臾之間就封住了她的唇,屬於成熟男子特殊的味道瞬間就將葉傾城全數包裹了起來。
就在葉傾城回過神來想要將人推開的時候,秦韶自己先放開了葉傾城,那吻來的快,去的也快,只在瞬間,快的讓葉傾城有點發懵,以為剛才那一幕不過是她的臆想一樣,但是唇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讓她不得不承認這並不是她度想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的一幕。
「秦韶你做什麼!」葉傾城奮力將秦韶推開,捂住了自己的唇,驚恐的看著他。
秦韶被葉傾城眸光之中的驚嚇和氣憤給刺激的心底一酸,他剛才是氣的情不自禁所以吻住了她,但是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在避免被她反感之前放開了,她果然沒有一點點喜歡自己的意思……否則她的反應不會是這樣……
「你上次醉酒,強吻了我,我只是討回那吻而已。」秦韶努力放淡自己的語氣,「你真的要和我和離?」和離兩個字從他自己的嘴裡說出來,讓他的心好像忽然被人撕裂了一個口子一樣。
「那還能怎麼樣?你祖母那麼看不慣我,這迷香的手段都用出來了,以後會發生點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葉傾城愣了一愣,低聲說到,「秦韶,反正我們之間遲早都是要分開的,早點晚點又有什麼區別,沒了我,你真的可以去找你的紅顏知己。」
又是紅顏知己!秦韶覺得自己心底有點狂躁,那不是他的紅顏知己好不好!
「走。我帶你去祖母那邊。」秦韶再度握住了葉傾城的手腕,「我去當面和她說明白。」
「你要說什麼?」葉傾城不由自主的被秦韶拽著朝前走,一邊走,一邊急道,「那是你祖母啊,我只是一個外人,你難不成要為了我和你祖母起衝突?秦韶,你別衝動啊。大梁以孝行為先,若是你為了我去和你祖母吵架,傳出去,你的官還要不要當了。」
「你都要和我和離了,我當不當官與你又有什麼關係?」秦韶回眸瞪了葉傾城一眼,略帶怨氣的說道。
葉傾城頓時語塞。
「秦韶!」葉傾城停住腳步,拽住了秦韶,「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她驚詫的看著秦韶那俊俏的面容,他的臉色現在十分的難看。
「我……」秦韶本來都要將自己喜歡她的事情說出來了,可是話到了唇邊卻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將目光稍稍的挪開,「你胡扯什麼呢……」
「真的不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這麼激動的?」葉傾城狐疑的問道。
「你真的想多了。」秦韶違心的說道。
「那就好!」葉傾城好像是舒了一口氣,「我還真怕你會喜歡上我。」
「為何?」秦韶陰沉著一張臉問道。難道喜歡上她是一件不可以的事情嗎?
「因為我遲早都要離開啊。」葉傾城展顏一笑,「看來是我自己多想了,你那麼漂亮,又年輕,還位高權重,對吧,想來也不會喜歡上我的。那你剛才那麼激動是為什麼?」
「我只是氣你不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秦韶的神色一黯,今天違心的話他已經說的夠多的了,他的心底很難受。
就好象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酸脹酸脹的,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不敢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他怕如果真的說出來了,葉傾城就會馬上離開。
緩兵之計,他只能先拖延住葉傾城……可是即便拖延住她又能怎麼樣呢?她的心思是一點都不在他的身上……
秦韶忽然有點想笑,真實可笑至極,兩世,他都喜歡上一個叫葉傾城的人,可是兩世了,這兩個葉傾城都在想辦法擺脫她,上一世那個利用他欺騙他最後害死他,而這一世這個卻是一點都不騙他,還處處替他想,但是他竟然寧願讓她騙自己一次。
心好痛。
秦韶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復一下自己略帶紊亂的呼吸。
「我帶你去祖母那邊。」秦韶等自己的心情稍稍的平復了一點,這才對葉傾城說道,「我們和她當面講道理。我祖母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如果她執意對你如此的話,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啊?」葉傾城一愣,看著秦韶將剛才被他扔在地上的香爐再度拿了起來,她心情也好複雜啊。腳步不由跟著他移動起來。
他拉著自己的手走在自己的身前,從葉傾城這邊看過去,他的側影看起來幾乎是完美的,身材也十分的高大。
葉傾城的心情也十分的複雜,秦韶為她出頭,她雖然在心底是有點小小的歡喜,但是葉傾城又覺得十分的不妥,畢竟國公夫人是秦韶的祖母,她對自己這樣,也是因為國公夫人太喜歡自己的孫子了,覺得自己配不上她的孫子,所以才會到處挑刺的。只是平時光是言語上擠兌,葉傾城到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罷了。
可是這一次,國公夫人居然給她下迷藥,她是真的沒提防過國公夫人,所以才會輕易的著了道。國公夫人做的實在是有點過了。
「秦韶。」葉傾城小聲的叫了秦韶一聲。
「恩?」秦韶回眸。
「一會你不要和你祖母吵架了。」葉傾城對秦韶說道,「你能帶著我去找你祖母理論,我已經很感激你了。但是我畢竟是要走的,所以你不值得為了我壞你和你祖母之間的關係。」
他一點都不想聽她說要離開的話,偏生她還在一直不停的提醒他!
秦韶真恨不得再堵住她的唇,叫她將剛才的話全數都收回去。
「我只是就事論事。」秦韶努力的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緩聲說道。
「那也不太好,畢竟她是你的祖母。」葉傾城苦笑了一下,「不如這樣吧。大不了惡人還是我來做好了。你就不要進去了。這樣以後你見到你祖母也不會尷尬。」
「為什麼要故意做惡人?」秦韶翻了葉傾城一個白眼,「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覺得虧欠你。」他已經覺得自己虧欠她了。祖父的身體是在她的調理下好轉起來的。就連祖母也受過她的恩惠,只是祖母現在眼底只有葉傾城的不是,而看不到她的好……葉傾城受過的委屈他都一一的看在眼底,她幾乎沒有在他的面前抱怨過什麼,現在更是反過來替他著想。
這樣的人,如果這一世他會放手,那他還能去找什麼樣的人來超過葉傾城?
秦韶微微的縮緊了自己的手指,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就好象他只要稍稍的握的鬆了點,葉傾城就會瞬間飄走一樣。
他已經不想放手了,而她卻是毫不在意他的存在,時時刻刻都想著要離開,這個謎題怎麼解?
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顯然那是不現實的,別說葉傾城無論身份地位都比他要高,就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也會覺得不捨得,以為她的驕傲,她的特別就來自與她的自信和自由,如果他禁錮了她,就等於折去她的雙翼,他不想這樣。他喜歡看著她恣意的去為著她自己定下來的目標去努力,這讓她顯得光芒奪目,與眾不同。
「相信我好不好?」秦韶看著葉傾城的明眸,「讓我來解決這件事情。」他放緩了語氣說道,「你不需要委屈求全,我只想你做一個真實的你。」
葉傾城的心底好像被一根羽毛劃過一樣,忽然在平靜無波的心湖起了一絲的漣漪。
「你知道真實的我是什麼樣的嗎?」葉傾城低聲問道。
「我知道。」秦韶點了點頭。
「我怕我會讓你失望……」葉傾城好像受了蠱惑一樣喃喃的說道。
「不會,只要你做你自己,我就不會失望。」秦韶柔聲說道。
「秦韶,你這麼好,我覺得我真的有點……」葉傾城頓時就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好了,這樣的男人應該有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吧,可是自己卻……葉傾城嘆息。
秦韶的心底忽然暈起了一絲淡淡的哀色,如果她知道上一世他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也一樣會失望?他真的沒有那麼好……他放浪過,他消沉過,他曾經憎恨一切……
現在的他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而已……
他很自私,自私的想要拴住她,不想讓她離開,僅此而已。
國公夫人本已經睡下,但是那丫鬟莽莽撞撞的沖了進去,還是將她給驚醒了。
「韶兒去了佛堂?」國公夫人迷迷糊糊的聽了丫鬟的稟告,頓時一個激靈,睡意頓時全消。「不是說了葉傾城是在抄寫經文了嗎?他怎麼還會潛入?」
國公夫人喃喃自語完畢之後就看向了自己的貼身嬤嬤,「阿玲,你說韶兒是不是真的對那位公主殿下上心了?」
「依奴婢看來,估計三少爺是真的喜歡上三少奶奶了。」嬤嬤張玲點了點頭,說道。
「哎呦!」國公夫人這一聽,頓時拍著床板,「那孩子!」唉,她長嘆了一聲。
若是韶兒真的喜歡上公主了,那她還真的不能將公主逼的太狠了……
只是她看不上公主啊,是公主的身份又如何?骨子裡她哪裡有半點安分的因素?韶兒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女人啊!
主僕兩個還在嘀嘀咕咕的時候,就聽到門口有人通傳,「夫人,三少爺求見。」
國公夫人對張嬤嬤丟了一個眼神,張嬤嬤會意,走出去對那小丫鬟說道,「去將三少爺請進來。」
沒過多久,秦韶就一手拉著葉傾城,一手提著香爐,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祖母。」一進來,秦韶就將香爐朝國公夫人的面前一放,「孫兒發現有人朝我媳婦兒所用的香爐裡面放了迷藥。」
這……國公夫人的面色一曬,叫人放迷藥的就是她……
「你們都出去。」國公夫人揮了揮手,對左右說道。
「是。」伺候在床前的所有丫鬟婆子們領命,分別魚貫而出。
「三少奶奶也出去暫避片刻可好?我與自己的孫子有點話要說。」國公夫人對葉傾城說道。
「是。」葉傾城應了一下,剛要準備出去,手臂卻被秦韶再度拉住,「祖母,孫兒已經娶了阿蘅為妻了,夫妻之間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所以請祖母不用讓阿蘅迴避,有什麼話直接當著阿蘅的面和孫兒說就是了。」
國公夫人頓時就愣住了。
公主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平日里素不喜歡別人多言的秦韶都為了維護她,什麼的都不顧了。
葉傾城十分為難的看了看秦韶,又看了看國公夫人,這祖孫兩個,一個要她走,一個要她留,她真的好難辦好嗎?
「祖母。阿蘅她自從嫁過來之後可曾有半點違背靖國公府榮譽的事情發生過?」秦韶問道。
「這……」國公夫人略是一怔。
這孩子,怎麼一點情面都不講啊!聽到秦韶上來就這麼問,國公夫人的心就涼了半截。
這混蛋小子啊!當初是誰斬釘截鐵的不要娶這位聲名狼藉的公主?
現在倒好了,這混小子居然知道幫著自己老婆說話了!這傻孩子,是真的不怕自己吃了葉傾城的虧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