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袁紹自首(二)
沒錯,那一晚劉辯在說了那番話后,就是張讓專門叫少府刻了這塊橫匾,事後還特地關照宋典或畢嵐專程給何進送來。
不為其他,就是趁機噁心何進。
誰讓那晚何進與袁紹率軍闖宮,想要盡數剷除宮內的宦官呢?
雖說那一晚因為劉辯的關係,袁紹等人的行動並未得逞,張讓、趙忠、孫璋、郭勝也因此僥倖逃過一劫,只是死了數百名小宦官,但心有餘悸的張讓等人卻咽不下這口氣。
雖然礙於太子劉辯,張讓等人不敢報復何進,但順水推舟,按照太子當時的氣話真的叫少府給何進刻一塊橫匾,這還是可以的。
這不,臨告辭前宋典還要噁心一下何進:「此乃太子所賜,何國舅可要善加保存呀。」
昔日的大將軍,如今的何國舅,何進氣地面色漲紅,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宋典帶著少府的府吏們離開。
他甚至不敢命府上家僕將那塊橫匾取下來,唯一能做的便是一邊痛罵張讓、宋典等人,一邊憤然回到府內。
期間,似張璋等何進的衛士們也紛紛為自家主公抱不平,甚至有人叫嚷道:「一群閹官,居然敢欺負到大將軍頭上來了,難道這群該死的閹官不知,大將軍乃是太子的舅舅么?!」
在這些人看來,太子允許何進繼續住在大將軍府,這其實就是明顯的袒護,否則若真按率軍闖宮來判處,何進怎麼可能只是被擼掉官職這麼簡單?
就在眾人慫恿何進進宮向太子、向何皇后告狀時,忽有一名門人匆匆而來,附耳對何進說了幾句:「大將軍,袁紹來了。」
「袁紹?」何進聞言一驚,從旁的衛士們也立即噤聲。
畢竟袁紹現如今可是被通緝的罪犯。
「大將軍要見他么?」門人小心翼翼問道。
「……」何進聞言躊躇不決。
他心中其實不想見,不想再惹麻煩,可若是不見,他又怕外人說他絕情,畢竟曾幾何時袁紹可是他的左膀右臂。
思忖半晌,他最終還是咬牙道:「把他領到我書房,切記莫要聲張。」
「是。」門人應聲而去。
見此,何進亦囑咐了從旁的衛士們,叫他們不得泄露,旋即便去了書房。
不多時,門人領著喬裝打扮的袁紹來到了何進的書房,見到了在書房內假裝看書的何進。
一見到何進,袁紹便叩地拜道:「大將軍救我。」
聽到這話,何進心中倍感煩躁,放下書冊嘆息道:「我已經不是大將軍了……」
然而袁紹卻不顧其他,再次相拜懇求道:「大將軍,看在我昔日忠心追隨您的份上,您這次千萬要救我啊。您知道的,我只是想為天下剷除姦邪,剷除宮內那群宦官,絕無其他想法。」
聽聞此言,何進心中閃過几絲猶豫,畢竟嚴格來說,除了這次的事,以往袁紹確實幫了他不少,當初他隻身入雒陽,雖貴為皇后兄長卻被朝中士人所排擠的時候,也是袁紹率先向他遞出善意。
他不像劉辯那樣能『預知』袁紹的危害,想到這些心中自然有些不忍。
猶豫半晌后,他起身扶起袁紹,卻不知該說什麼。
畢竟他外甥此前就告訴過他,闖宮一事,肯定要有一個人背鍋,不是他何進,那就得是袁紹。
當時何進心慌,也默認了這一點,因此事後劉辯召見百官時,才會宣稱是袁紹蒙蔽何進。
然而何進也沒想到,當時逃逸不知所蹤的袁紹,今日竟然又求到他頭上來了,這讓他如何是好?
心中掙扎之際,他責怪道:「本初啊,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太子面前行兇,那日太子喊停之時,你就該收手了……眼下事情弄到這等地步,你說我如何救你?」
袁紹敏銳聽出何進有放棄他的意思,心中暗恨,但嘴上卻繼續懇求道:「大將軍,非是我要在太子面前行兇,實是……留著張讓、趙忠、孫璋等人乃是天大的禍害,可恨太子被那些閹官蒙蔽,不識我等忠心……」
「住口!休要胡言亂語!」
何進莫名有些心慌,喝止了袁紹的話。
「大將軍。」袁紹哀求道:「若大將軍能救我一命,我定設法叫我袁氏唯大將軍馬首是瞻。」
這一句話,說得何進又再次猶豫起來。
也是,畢竟何進想要成為天下士人的領袖,袁氏的支持確實必不可少。
他猶豫著扶起袁紹,說道:「本初,非是我不願相助,那晚你當著太子的面行兇,事後又逃逸而去,太子對你甚為記恨,連帶著我也受你牽連,被太子罷免……你說我如何救你?」
見何進的口風稍顯鬆動,袁紹連忙說道:「大將軍明鑒,我絕無逃逸之意,當時我只是慌了,事後在家中反省了一陣,故投大將軍處自首,我只希望大將軍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為我在太子面前說幾句好話,使我能等到太子登基時大赦天下……」
我說他為何敢投案。
何進恍然大悟,捋著鬍鬚琢磨。
良久,他猶豫道:「只是這樣的話,倒是不難,只是……萬一太子到時候不赦你……」
在他看來,太子登基雖說確實有大赦天下,但似帶兵闖宮這種惡性事件,未必會赦。
更別說他外甥明確告訴過他,要讓袁紹來背負這個罪名。
在他猶豫之際,袁紹連忙道:「即便太子介時不赦,我也不會因此記恨大將軍。」
話是這麼說,其實他根本沒有將希望寄托在何進身上,他只是希望何進助他過了眼前這一劫罷了。
至於日後,他叔父袁隗已經在聯絡人設法救他了。
在袁紹的哀求下,何進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幫其一把,至少裝裝樣子,如此一來,就算他日袁紹真被太子處死,袁氏一族也不至於怪到他頭上。
想到這裡,他點頭道:「好吧,我盡量為你求情。」
「多謝大將軍。」袁紹納頭就拜。
此後,二人商議了片刻,隨後何進便喚來衛士用繩索將袁紹綁了,帶著後者進宮投案。
而與此同時,已有近四十個時辰沒怎麼合眼的劉辯,正坐在靈堂的角落,倚在蔡琰的肩膀上打盹。
不知過了多久,何苗來到了劉辯身旁,見外甥正在打瞌睡,也不知該不該喚醒,還是蔡琰看出何苗好似有什麼事,輕輕喚醒了劉辯。
被喚醒的劉辯睜著發困的雙目看了看四周,便注意到了何苗,問道:「二舅,怎麼了?」
何苗猶豫一下說道:「大兄綁著袁紹前來自首。」
袁紹?
劉辯一聽這話頓時清醒,問道:「在何處?」
何苗回答道:「正在殿外相候。」
聽聞此言,劉辯起身走出殿外,在一番打量后,果然見到何進命人綁著袁紹,在靠近中德殿的地方相候,周邊圍著一群維持秩序的河南軍。
「哼!」
冷哼一聲,劉辯大步走向那處。
此時在該處,河南尉張郃正抱著雙臂,警惕地盯著何進、袁紹等人,待注意到劉辯、何苗等人走來,當即讓路行禮,口稱陛下。
「太子……不,陛下。」何進與袁紹亦行禮問候,甚至袁紹還故作幽默地說了句:「恕罪臣繩索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然而劉辯卻絲毫沒有與袁紹玩笑的心思,在上下打量了幾眼袁紹后,冷冷說道:「袁本初,你知罪否?」
「臣知罪……」
袁紹低頭道。
「很好。」
劉辯點點頭,當即吩咐左右道:「來啊,將袁紹推出去斬首。」
從旁張郃聽到,自告奮勇般就要上前。
何進與袁紹嚇了一跳,前者連忙說道:「太子,不,陛下,那晚袁紹雖衝撞了陛下,然他只是為誅宮內宦官,並非真的要謀反,殺之恐惹來非議。」
「……」
劉辯皺眉瞥了一眼何進,若非此刻眾目睽睽,他真想問問這個大舅:犯下率軍闖宮這等大罪,我殺袁紹才能保你,你還要保他?你在想什麼?!
此時,袁隗、盧植、羊續、楊彪等朝中大臣也聽到了消息,紛紛趕來,見劉辯似乎要立即處死袁紹,御史中丞韓馥連忙求情道:「袁本初久在朝中為官,昔日兢兢業業,此次犯下率軍闖宮大罪,許有緣由,不如先收押,待查證清楚,再做處置。」
話音剛落,不少朝臣紛紛開口附和。
劉辯環視一眼周遭,冷冷道:「袁本初假借國舅名義,率軍闖入宮內,致使宮內陷入混亂,上千人因此殞命,證據確鑿,還要查證什麼?!」
聽聞此言,太史令王立忙上千勸說道:「陛下,先帝喪事期間,見血不祥,不如先將袁紹收押。」
話音剛落,方才為袁紹求情者又紛紛開口附和。
見此,劉辯心中恨意更濃,正要開口,忽然盧植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陛下,先帝喪禮期間,不宜再生變故,不如先將其收押。」
劉辯目視盧植,見盧植微微搖頭作為示意,思忖一番后終於點了下頭:「罷,先押於廷尉大牢,待國喪過後,再做處置。」
聽聞此言,虎賁中郎將崔鈞當即召來一隊衛士,命人將袁紹押解至廷尉署。
「好了,諸位先回靈堂吧。」
盧植拍拍手遣散眾人,見劉辯依舊目視著遠去的袁紹,低聲說道:「袁紹非蒼龍司馬可比,當以明罪刑之,不可動之私刑。」
劉辯皺眉道:「他敢來自首,顯然是算準我登基後會大赦天下,今日不殺,恐留後患。」
盧植恍然大悟,旋即也皺起了眉頭。
從旁,夏侯淵插嘴道:「既如此,他日陛下不赦袁紹不就好了?」
「哪有那麼簡單。」
劉辯搖搖頭,瞥了一眼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袁隗。
就憑袁隗齊刷刷領著百官趕來摻和,他就斷定袁隗事前肯定見過袁紹,既然事先見過,袁隗又豈會眼睜睜看著袁紹被處死?
也罷,就讓我看看你袁氏四門三公的影響力!
劉辯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