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夜半客又來
「錢氏……自私之極,也……極惡毒。」虞瑞文沒猶豫太久,對錢氏之死他有些愧疚,但想到錢氏以往的行徑,又覺得自己沒錯。
他的愧疚主要是來自虞玉熙,並不是因為錢氏本身。
特別是看到虞玉熙現在這種情形,再加上虞玉熙的解釋,以及端王在邊上說的一些話,他當時就把虞玉熙給帶了回來,只為了讓虞玉熙親自給母親解釋。
「父親,虞側妃為什麼一定要回來?」虞兮嬌又換了一種說法,錢氏已死,有些事情就顯得沒了答案。
話題還是從虞玉熙身上開始比較合適,父親的為人軟弱有餘,心思搖擺,很容易讓人拿住,祖母也是因為這個才罰的父親。
「我不知道。」虞瑞文也很困惑,想了想后,又道,「說是想回府好好祭拜一下錢氏,畢竟她是錢氏的親生女兒,錢氏又是因為她而死。」
「這是虞側妃要過府的緣由?」虞兮嬌問。
「說是在錢府得了消息后,一直又愧又恨,只想回府祭拜錢氏。」在小女兒面前,虞瑞文沒隱瞞,而後眼眶紅了,「我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好父親……也做不好一個好父親,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虞瑞文用力的咬咬牙,生怕自己在女兒面前掉眼淚,眼底越發的苦澀,他其實就是一個失敗的人,做什麼都是失財的。
不是好兒子,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親。
怪不得所有人都說自己無能,自己還
沾沾自喜,覺得騙過了天下人,其實自己是真的無能。
這一刻,虞瑞文心灰意冷,萬念俱灰。
「父親錯了!父親是個極有用的人,也是一個好父親。」感應到虞瑞文此時的悲意和灰敗,虞兮嬌道,眼底盈盈的俱是笑意,和一個女兒對父親的崇敬,「在女兒和大哥的心中,父親一直是個好父親。」
她不會給虞玉熙機會,讓她趁著父親心神大亂的時候,感動父親……
虞玉熙來意可疑……
「父親……如果沒有您,我和大哥現在未必就是安全的,或者不只是我和大哥……還有整個宣平侯府和安和大長公主府。」虞兮嬌笑盈盈地道,聲音柔和卻緩慢。
每一個字彷彿都敲在虞瑞文的心頭,他立時警覺起來,神色一變:「兮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父親……我不知道,但我感覺……我們宣平侯府就不能厲害。」虞兮嬌意有所指的道。
虞瑞文苦笑一聲,「是……不能厲害!」
「父親,我們宣平侯府是不能厲害也不敢厲害吧?」虞兮嬌的話是問話,但這裡面透露出的意思卻又讓人覺得不只是問話。
虞瑞文眼神複雜,久久未語。
「父親,您這樣很好,若不如此,怕是我們整個府上的所有人都不能保全,哪怕是有祖母在。」
虞兮嬌的聲音很輕,精緻的小臉露出笑意,就這麼含笑看著虞瑞文。
有些話不說不透,有些事情其實並不是很清
楚,但是看得多了,終究是明白一些的。
父親雖然沒說什麼,也沒有特意的提起,但實際上一直都有這個意思,或者不堪大用,但也不至於此。
有些事情終究只是傳言,待慢慢體味才會發現其實是不一樣的,若有心其實是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
「兮兒,你知道了?」虞瑞文的心彷彿被泡在熱水中,有些暖,但也有些酸澀無力,他抿了抿唇,終於暗啞地開了口。
「父親,我不知道,但我明白這裡面的意思。」虞兮嬌柔婉地道。
虞瑞文身子又是一顫,有些事情他不能說,也不想對女兒說,女兒們守在深閨,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他這個當父親的該承擔起的責任。
「我……」他想解釋,一時間卻不知道從何說起,身子微微搖了搖。
「父親,您是一個好父親!」虞兮嬌繼續道,伸手從明月手中接過一杯茶水,遞到虞瑞文面前,「大哥和我都很感謝您……您很好,一直很好,祖母說了,如果沒有您……我們現在都不一定在。」
「你……你祖母說的?」虞瑞文的神色激動起來。
「祖母說的。」虞兮嬌肯定。
這不算是騙父親,祖母的確感慨過,雖然只是這麼一句,但也代表了祖母的意思。
祖母和父親,兩個的性格不合是真的,也的確是相互之前有些誤會,但兩個人的本意,其實有時候是相同的。
甚至可以說高度重合,只是兩個人心
里有隔閡,再加上錢氏在中間,以至於祖母和父親兩個是越發的合不到一處。
「你……你祖母真的這麼說我?」虞瑞文一掃方才的頹廢,激動的站了起來,他此生最為愧疚的就是自己的母親,也最希望得到來自母親的一句表揚。
這麼多年,他在母親處得到的只有冷言冷語,現在雖然兩個人終於住在一處,虞瑞文對安和大長公主也是有些懼意的,平時到安和大長公主面前也很拘謹,但其實在心底,他一直想得到母親的認同。
「父親,祖母一直覺得您很好……只是那時候也不太方便說。」虞兮嬌含笑。
「我知道……我知道,你祖母那個時候沒辦法和我親近……你祖母貴為大長公主,卻不得不和我離心,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虞瑞文激動不已。
雖則也是認錯,但和方才萬念俱灰的不同,彷彿一下子有了生機。
在原地轉了幾圈之後,揮揮手,一臉正色:「你可以回去休息了,為父再跪會,一會你祖母過來看到我不在跪著,總是不太好。」
「父親,時候還早。」虞兮嬌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不早了,你可以去睡了,為父也忙著,不能讓你祖母擔心。」虞瑞文心情很好,揮揮手又趕女兒離開。
之前的所有不得已,因為母親認同自己的一句話,心裡大暢,就連被母親罰跪的時候,都覺得是母親認同自己、器重自己的表現。
母親一
直是忍辱負重的,他也是的,母親表面上對他又斥責又是冷落的,其實心裡一直疼自己,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好,能保全一家子,也保全了母親。
這一刻虞瑞文覺得自己的作用還真的不小,整個宣平侯府少不了自己,母親也少不了自己。
現在母親年紀大了,兒女們都還小,自己就是家裡的頂樑柱。
這麼一想,越發的覺得滿滿的力氣。
伸手拍了拍綁好的護膝:「回去吧,不用擔心,我現在已經很好了,一會跪的時間也不會長,膝蓋也不痛。」
又指了指一邊的斗篷:「斗篷你拿回去,我不冷,這會跪一會怎麼會冷,父親年紀又不大,哪裡需要帶斗篷過來。」
見他恢復了精神氣,虞兮嬌笑著點頭,也沒強求:「父親,那我把斗篷帶走了?」
「帶走帶走,趕緊帶走,若是一會你祖母派人過來看到這斗篷,又不好了。」虞瑞文現在信心滿滿。
聽他這麼說,虞兮嬌讓兩個丫環收拾了東西,又叮囑了幾句,這才帶著人離開。
出外走了幾步,虞兮嬌忽然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明月的身上,側身聽了聽。
明月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方才是不是有聲音?」虞兮嬌笑了,看向晴月。
晴月沒注意周圍的動靜,聽虞兮嬌這麼一說,特意也聽了聽,而後搖頭:「姑娘,奴婢沒聽到有什麼動靜,您是不是聽到風吹的聲音?」
周圍很暗,除了她們燈籠照著
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晴月特意的提高燈籠照了照,周圍暗沉沉的什麼也沒有。
「可能是我聽錯了。」虞兮嬌若有所思地道。
「姑娘,奴婢聽著就只有風,好像彷彿風刮到樹枝上了,天冷了,現在的風也大了,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免得傷了身體。」明月也左右看了看,茫然之後道。
虞兮嬌點點頭,主僕三人不再說話,晴月提燈籠在前面照著路,明月跟在後面,手裡拿著斗篷和竹籃。
隨著燈光的遠走,這主僕三人的身影也漸漸的消失在了院牆後面。
一棵大樹後面轉出了兩個人影,這兩個人沒有提燈籠,這一片沒了燈光,看著一片暗沉。
「娘娘!」
「走吧!」虞玉熙的聲音很低沉無力。
金玉急忙上前兩步,伸手扶住她:「娘娘,您小心一些。」
「無礙,我們快些過去吧!」虞玉熙道,閉了閉眼睛之後,重新抬步,她才「醒」過來沒多久,這會也是強撐著過來。
幸好這邊的路虞玉熙和金玉都還算熟悉,以往安和大長公主不在府里的時候,整個宣平侯府都是虞玉熙的,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府里的佛堂和祠堂是在一處的,往日里也沒什麼用,錢氏為了對安和大長公主表示敬意,這兩處一直讓人照應著,都是按照著安和大長公主的喜好擺放著的,虞玉熙小時候經常過來玩。
長大後為了討安和大長公主的喜
歡,時不時的也會過來。
就算是沒有燈光,兩個人漸漸地也能摸到小佛堂這裡。
小佛堂這邊燭光很明顯,黑夜中就像是一盞明燈,虞玉熙帶著金玉兩個終於到了小佛堂前。
守佛堂的婆子看到虞玉熙過來,很是驚訝,忙上前行禮。
「父親呢?」虞玉熙站定之後,稍稍平了平呼吸,才問道。
「侯爺在裡面罰跪。」婆子稟報,好奇地看了看扶著虞玉熙的金玉,除了一個不大的食籃,連盞燈也沒。
這一路是摸黑走過來的?
「方才三姑娘來過?」虞玉熙並不急著進去,又問道。
「三姑娘方才來過。」婆子恭敬地道。
「她過來做甚?」
「給侯爺送了晚膳。」
「行了,退一邊吧!」話問完,金玉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