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祭拜
三月,春末。
國都城外一個偏低的地方。
淺藍色的天幕,像一幅潔凈的絲絨,鑲著黃色的金邊,雲層疊嶂,彼此交融。
地面上也是清爽明鏡,或許是夏季不日就要到來,最近的天氣相較而言有點炎熱。
不過如今還是春季當道,雖然改變不了炎熱的天氣,但總會有微風吹佛著,吹動人們額前的秀髮,帶來一絲涼意。
此地的樹木不高,都是一些不足兩人高的細木以及遍地的荒草,在清涼的和風帶動下,搖晃著身軀,發出沙沙的聲音。
樹上還有數十隻手掌大小的黑色不知名的鳥在那互相發出叫聲,此起彼伏,似乎在商量著這一塊的地盤該歸誰。
地上的枯枝枯葉也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數只棕色的小動物,也就比老鼠大上一些。
用粉嘟嘟的嘴唇在地面上不斷尋覓著,隨後便跑到灌木叢中,似乎在躲避著天敵,又或者發現到了食物。
而在這不遠地方有一個土坡,約有半人高,周圍也是被打理得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得雜草。
跟周圍格格不入,而在土坡的正前面,還插著一根寬約一尺,高的石碑。
歲月在上面還留下了斑駁的痕迹,上面還雕刻著幾個字。
而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偏僻的小路,嚇得周圍的鳥兒跟地面上的小動物都躲了起來。
灌木叢中稀稀疏疏的聲音,似乎在發出自己的牢騷,不滿來人為何要打擾到它們。
很快,這輛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從上面走下來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錦衣,臉如雕刻分明,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俊美絕倫,尤其是那一身高貴的氣質顯得與與眾不凡,讓人一眼便能記住。
而在他的身邊則是一個中年婦女,身穿麻衣,臉上也布滿了歲月的痕迹,只是那雙眼神,溫柔似水,眼波流轉,讓人感到詫異。
不解為什麼這樣如水的眼神會出現在一個中年婦人的身上,難道不應該是妙齡少女才對?
兩人神色肅穆,朝著前面一個土坡而去,男子在前,女人在一側,間隔一步的距離。
不足三十米的距離,兩人很快便走到土坡這裡,看著上面的石碑刻的字。
雲玄的心有些不平靜,雙眸閃過一絲波瀾,神色有些暗淡。
而她身邊的女人,此刻睫毛顫抖,唇角抖動著,似乎想要將眼眶中的淚水給它堵回去,不讓它流下來。
「他的身份特殊,我只好將他葬在這裡,立下一個石碑,也算入土為安,落葉歸根」
沉默一會,雲玄開口說道。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將他的屍體從亂葬崗中埋到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站在此地,目光所至,剛好是國都,而透過重重牆壁屋舍,則是曾經的樓府。
也算有個念想。
「夫君,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沒錯女人正是易容后的清憐。
從她蘇醒到現在,也要小半年的時間,反賊餘黨的事情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人遺忘。
之前的時候,雲玄就答應過她要帶她來祭拜一下,如今也算實現了諾言。
只是看到她那強忍著悲傷的樣子,心中很是愁然,想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抿著嘴唇,深深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名字,目光帶有歉意,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畫面,他並不陌生,前世的時候為了混口飯吃,混進被人家的白事蹭吃也干過好幾次。
只不過那時候的他,心情只有吃喝,甚至還覺得死亡其實挺好的,起碼一了百了,再也不能擔心餓肚子。
然而現在卻異常的沉重,儘管地下埋著的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等到雲玄走遠的時候,清憐的身軀再也綳不住,想要跪下來,可一想到周圍很有可能有人監視著。
便半蹲了下來,在周圍雜草樹木的遮掩下,淚水再也綳不住了,如同決堤的洪水一樣瞬間極激流而下,打濕了臉頰。
伸出顫抖的玉手,仔細模著石碑,細長的睫毛跟唇角都在劇烈抖動著,隨後目光一瞥,摸著上面雕刻的字。
很是認真,如同考古學家發現一件珍貴的文物一樣,為首的鐵字被摸得鋥亮鋥亮。
「鐵三甲之墓」
短短字,就是他的一生,沒有日期,沒有抬頭,沒有落款,葬在這個地方顯得有些落寞跟蕭瑟。
但相比於他,樓家上下上百餘人連一個埋藏的地方都沒有,完全塵歸塵,土歸土。
就跟從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
其實不知他們,那些被死於黑三角手上的人;還有那些律法不可及,光明照射不到的地方。
黑暗正在上演。
相比於這些人,鐵三甲無疑是幸福的,起碼能有一個埋葬的地方,還有一個可以令後人祭拜跟發現的石碑。
如今,還有一個前來祭拜他的人。
雲玄站的位置不遠,能夠清晰聽見清憐那痛苦的哀傷跟悲鳴,心中宛若有著千斤巨石壓在胸口一樣,令人透不過氣來。
「師傅,不孝徒兒來看你了」
清憐喃喃自語,他不知道鐵三甲的真實身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曾經是樓天霸手下的副將。
充滿霧氣的雙眸看著這塊石碑,這是她也是他們兩人彼此給彼此留下的唯一憑證。
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場熊熊大火,還有無數人的哀嚎,刀劍刺身的痛苦,還有狂笑的聲音。
痛苦,悲傷,無助,凄慘,卑微各種不安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看著那些殘忍的劊子手,那臉上浮現的殘忍的笑容。
她害怕極了,恐懼極了,身軀劇烈顫抖起來。
就在她以為要死的時候,一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一個黑衣人男子,她從未見過,但此刻卻讓她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看著他伸出的手,雙眸凝視著他,隨後伸出小手。
時光一轉,為了能夠在國都生活下來,她將自己賣給欲仙樓,有了一個新名字。
落霞。
寓意著夕陽近黃昏,也寓意著早晚有一天她會像那漫天的落下鋪面整片天空。
親自去見一見那個人,替樓家上下上百餘口人討回一個公道。
「你這眼睛一點靈氣都沒有,怎麼讓男人喜歡」
「腰肢挺直,腿伸長,男子最看重的就是儀態,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們的眼睛」
「都練了這麼長的時間,還是沒有學會,今天不準吃飯」
「不錯,不枉費我花費這麼多銀子跟精力,以後你就跟著她們兩個成為這裡的花魁」
…………
「師父,你看我學會了您教的招式」
「師父,我錯了,我一定會努力練習,早日成為地境高手」
「師父,我終於成為地境高手了,我也可以跟您一起去報仇了」
…………
那段時間對她來說很痛苦,作為一個富貴人家的小姐,從未接觸過這些,讓她無法適應。
可是為了能夠強大自己,她不得不這麼做,脆弱的心臟被無盡的仇恨包裹著,化作無堅不摧。
很快,她成為名震國都的欲仙三絕之首的落霞仙子,遊走在權勢公子身邊,宛若交際花。
暗地裡她已經是實力不俗的地境下品的高手,儘管在國都還算不得什麼,但距離夢想更近的一步。
這些事情就如同流水一樣,在她的腦海中不斷流逝著,泛起一朵朵水花,心中也刺痛起來。
宛若無數的針尖狠狠扎進她的心臟,又如無盡的刀劍捅進她的身軀狠狠攪拌著……
「師父,您放心,徒兒一定會為樓家證明,絕不會讓他們到死都背負著污名,您……安息」
半個時辰后,清憐出現在雲玄的身邊。
看著她那通紅的眼睛,臉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鼻尖下還懸著一顆即將下落的晶瑩。
顯得傷心欲絕,讓雲玄很想將她拉入懷中,狠狠的安慰著。
但是他不敢。
如此的他已經是國都的漩渦,一言一行都有人跟著,儘管這個地方是他安排人秘密修建的。
但從鐵三甲的屍體出現在他手上的那一刻,或許這個地方就已經不是秘密了。
四周,那些隱秘的角落,難保沒有人在監視著。
「走吧」
兩人緩緩走入馬車,隨後朝著國都而去。
馬車內,清憐那脆弱的身軀再也堅持不住,倒在雲玄懷中痛哭起來。
馬車行駛的很慢,唯有此刻才是最真實的她,等入了國都,她就有變回那個忘記痛苦的清憐。
兩個月的時間就這樣悄然而去,再過不久就迎接炎炎的夏日,國都內的依舊是絡繹不絕的路人。
街上還是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有駐足觀賞相思湖風景睹物思人……
他們臉上都充滿了幸福,雙眸堅毅,炯炯有神,每個人都朝著自己心中的生活奮鬥著。
這兩個月內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朝堂之上依舊太子打壓雙王,雙方都有一些損失。
但相比較起來,還是雙王損失要大一些,被幹掉了好幾個頗有實權的大臣。
至於瀟湘會跟三大世家,他們也沒有在對雲玄出手,國都風平浪靜。
當然了,相比較而言,淵波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那個兒子都被不同程度給打壓了。
無它,就是有人希望雲玄能夠參與到朝堂爭鬥之中,好減輕他們的壓力。
不過這些事情雲玄並不知曉,因為有人不想麻煩他。
也不想他捲入這場漩渦之中,到時候會有更多的人被迫捲入其中,禍福難料。
回到王府之後,清憐便趁著不注意悄悄進入密室之中,雲玄雙眸閃過一絲暗淡。
不過也沒有去打擾他,鐵三甲在她心中有著不可代替的地位,就如同前世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女人。
若不是穿越到這個時代,或許這輩子都會忘不掉她,忘不掉心中的劇痛。
雲玄只能將希望寄託給時間,希望它能撫平她心中的創傷跟那些痛苦。
「夫君」
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去,看著懷抱雲煙一臉開心的柳寒煙。
將心中的不開心統統放在內心最深處,隨後露出一個笑容,上前走幾步說道:「雲煙,有沒有想爹」。
好快,一眨眼雲煙都快三個月了,牙齒也多了幾顆,唯一不變的就是那雙直溜溜的大眼睛。
總是對四周一切都充滿了好奇,抱著她,牽著柳寒煙朝著庭院而去。
隨著時間的流逝,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透過高聳的枝葉斑駁灑在行人身上。
漫天的晚霞作為獎勵,犒勞他們幸苦的一天。
而在距離國都數百米的地方,有一個佔據周圍數十畝的勢力,名叫百聖教。
而在一個昏暗隱蔽的密室裡面,有一個身材魁梧,面露凶煞之氣的男子正在盤膝而坐修鍊著。
隨著他每一次運轉周天,雙手有節湊的移動著,四周出現一股細薄的黑煙籠罩全身,瀰漫出令人心悸的氣勢。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他的額頭出有一個圓環的標記,通體黢黑,好似用煤炭在上面塗抹著。
若是仔細看的話,眉宇那個圓環並不是一個完整的圓,首尾之處有著一個細小的斷裂。
只是這個黑色圓環給人一種神韻的感覺,宛若天生,在它的四周還有一絲黑煙在不然散發著。
突然,一雙森嚴銳利宛若野獸的雙眸瞬間睜開,一股堪比天境中品的氣息如同潮水一樣充斥著整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