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是人是鬼
白意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齒,一雙乾癟的小手握起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幾乎要爆裂開來!
穆雋!
白意在心底無聲地喊出那個無人敢喊的名諱!
穆雋,你是天子又如何?
既然老天開眼,讓我白意重獲新生,我絕不會辜負了天意!
可是……現在這些孩子怎麼辦?
白意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猩紅的眼睛看向燃著的爐火。
她想,現在這境況,她也不可能立即南下去焱京,先照顧他們一陣子也無妨。
葯煎好,白意端著回房,卻見杪夏小臉蛋兒都紅透了,乾瘦的小身軀不停打著寒戰。
這是發熱了!
白意急忙倒了一盆熱水,喊了白虹過來,教了他怎麼給杪夏擦拭降溫,然後急匆匆冒雨去請大夫了。
白意對瀾城不是很熟,原主就更不用說了,生長在山溝溝里,第一次進城,就是她被賣進勾欄的那天。
唯一知道的醫館,就是白天去的那家。
白意在漆黑空曠的街道上施展輕功,很快到醫館,才發現,大夫並不住醫館,白天被她踢壞的門已經修好,鎖得嚴嚴實實的。
大半夜的,街上黑漆漆的,還下著雨。
連勾欄院都關門熄燈了。
這個邊城她認識的人有限,還都是和她有過結的人,此時難找大夫,只好去找姜衍問問了。
她鎮守邊境的時候,來過一次瀾城的縣衙,知道大體方位,她急忙施展輕功往縣衙的方向疾奔。
這副身板畢竟比不上她原來的身體,奔跑一陣,心口就跳得厲害,但她不敢耽擱,一路狂奔。
*
今夜,姜衍跟自己的便宜爹娘掰扯完懸賞令的事兒之後,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經是戌時末,他也是睡不著,拖了把太師椅在迴廊上坐下,對著夜雨長吁短嘆。
跟班勇子揣著小心問:「小爺,你那裡是不是根本就沒好?為了讓大人和夫人寬心才說已經好了的?」
姜衍瞪了一眼這個二百五。
二百五縮了縮脖子。
過了一會兒,姜衍又嘆了一聲:「我問你啊,如果我開口跟縣太爺,啊,不是,跟我爹要銀子,很多很多銀子,他會不會給我?」
「很多是多少?」
姜衍伸了一根手指頭。
勇子道:「一百兩?那沒問題。大人最寵你了。」
這個答案令姜衍有點絕望,「不是一百兩。」
「一千兩?那有點懸。大人就算想給,恐怕一時也拿不出來啊。」
姜衍坐直了身子。
他便宜爹可不是什麼清官,一千兩都拿不出來?
哎,不對!那姓白的區區一個鄉下丫頭,是怎麼獅子大開口說出一萬兩的?她有一萬兩的概念嗎?
她平生也沒見過幾兩銀子吧?
可,白天所見,她不像是穿越的,會用槍,但不認識槍。
姜衍眯著眼睛,「你明天去給我查一個人。」
「小爺,您要查誰?」
「就昨晚那姑娘。」
「小爺,敢情您真看上那姑娘了?瘦不拉幾的,就是臉好看了點而已,她都那樣對您了……」
「你給我閉嘴吧!二百五,讓你去查,你去查就是!把她從出生到現在的事,都給我查清楚!其它的你少管。」
勇子看著主子的眼睛,不由哆嗦了一下。
主子何時竟有這般凌厲的眼神了?
莫非是……主子終於不憨了?
勇子立馬挺直了腰桿,「小爺您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讓人去查!一定查個清清楚楚……小爺,其實吧,要是喜歡,找頂小轎去抬回來就是,哪裡用這般大費周章?」
「抬?」姜衍嗤笑一聲,那暴力女?他怕有命抬沒命消受!「你少給我自作主張!」
「不行,我得先想想,怎麼去籌一萬兩銀子。」
勇子嚇得跳腳,「什麼?小爺,您這不是開玩笑吧?一萬兩?您要一萬兩幹嘛啊?大人自從到了這個又窮又亂的破地方,根本就沒搜刮到幾個錢,拿什麼給您?」
姜衍斜乜了一眼勇子,「搜刮這詞兒用得好,建議你去我爹面前說一遍。」
勇子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小爺,小的失言,小的再也不敢了!不過,銀子的事兒……」
「銀子的事兒你管不了,別多嘴,小心又失言!」
姜衍糟心的慌。剛穿過來時,透過原主的記憶,知道他過的是錦衣玉食有錢有閑不用奮鬥的日子,還欣喜了一陣子,誰知道原主他是個憨批,根本就不知人間疾苦!
那姓白的小丫頭是個厲害角色,人狠功夫高。
姜衍摸著袖裡藏的手槍,默默地想,他一個文明人,干不出草菅人命的事來,看來,還是得先想辦法去搞銀子,至少先糊弄過這一陣子。
勇子熬不過夜貓子衍,中途打瞌睡,被姜衍攆去西廂睡了。迴廊上只剩了姜衍孑然一身。
*
白意落在後衙主院的屋頂上,她渾身都濕透了。雖然是夏季,但夜裡溫度低,風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后衙整個三進院落,只有二進院里亮了一盞風燈,在風裡搖搖晃晃的。
白意奔著風燈而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坐著的人是姜衍。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似給他那張冷白臉龐打了一層柔光,連眉眼看起來都比白天要順眼許多。
姜衍其實眯瞪了一會兒,眼前人影一晃,他還以為是花樹的影子呢,白意一出聲,他嚇了一跳,「握草!你是人是鬼?」
白意沒時間和他嗆聲,小孩子發燒,救治不及便有可能燒壞了身體,她開門見山道:「我是來求助的,你能幫我找個大夫嗎?如能幫忙,一定重謝。」
姜衍心裡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本想借著這個引子,和白意掰扯掰扯銀子的事,但看到落湯雞一般的女孩子,裙衫下都能看到嶙峋瘦骨,他所有的想法就只是想想而已了。
姜衍從袖子里摸出兩盒葯,遞到白意手上,說道:「發熱,應該是傷口有炎症。給她吃白色盒子這個。以你家女娃娃的身量,半包就夠,溫開水沖服。如果燒的嚴重,就酌情加量,一次不能超過一包。」
頓了一下,姜衍又指著下面花花綠綠的盒子說道:「這個,你吃的,一次兩粒。」
白意瞧著兩個盒子上密密麻麻的鬼畫符,有點像白天的那個瓶子上的鬼畫符,她不敢相信這奇奇怪怪的東西,剛想把兩個盒子扔回姜衍手上,就聽姜衍說道:「你不用懷疑我的用意,害你那幾個小叫花子對我毫無好處。我只想過點清閑日子,不想惹上人命。救人要緊,回頭再跟你算葯錢。」
白意深深看了姜衍一眼,收起兩盒葯,點點頭,「好。」接著便消失在雨幕里。
姜衍啞然哂笑,把從空間里拿出來的一件雨衣又給塞了回去,幽深的目光從漆黑的夜空里收回,起身回了房間。
白意回到自家小院,顧不得自己身上濕淋淋的,先把葯拿了出來。
白色的盒子,表面光滑,上面有密密麻麻看不懂的鬼畫符,跟她白天看到的那個小藥瓶上的鬼畫符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