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碧梧棲老鳳凰枝(正文完)

第438章 碧梧棲老鳳凰枝(正文完)

第438章碧梧棲老鳳凰枝(正文完)

花轎內,秦鸞能清楚地聽到外頭的動靜。

那些歡呼聲,傳入她的耳朵里,帶著滿滿的雀躍。

為了銅板,為了飴糖,又或是為了湊熱鬧,那都沒有關係,只這一番熱鬧,就能當新人歡喜。

可惜,秦鸞不能悄悄地往花轎外頭看。

儀仗從南宮門入皇城。

花轎抬進去,一路到金鑾殿外,才穩穩落地。

稍等了一會兒,秦鸞聽到了腳步聲。

明明,外頭有不少動靜,可她依舊能從其中分辨出趙繁的腳步聲。

趙繁走到了花轎前,停駐腳步。

禮官捧了兩盞溫酒。

秦鸞示意宮人擺桌。

精美的轎衣,布料亦實在,趙繁只覺得沉甸甸的。

一碗熱騰騰的粥,配了點清口小菜。

這宮裡最尊貴的兩位女子都愛著道袍,皇上又由著,那還說道什麼?

晚霞淡了,夜色降臨,上弦月綴空。

「宮裡很乏味,也很拘束,」趙繁緩緩地,說得很認真,「這種乏味與拘束,與山上的生活又不一樣。

他的這兩年時光,也因著阿鸞,才能柳暗花明。

——是我的心,亦是他的心,在為了這一刻的到來,怦然著、熱烈著。

秦鸞抿著唇忍笑。

事實上,花轎外頭的趙繁,也很緊張。

將來,亦是如此。

余尚書「好說話」,趙繁想怎麼樣,那就把章程改成怎麼樣。

兩人挨得格外近,又不能隨意動,眼睛瞪著眼睛,又是一通笑。

笑意盈盈中,叮叮噹噹地,碰著的不止酒杯,還有她的鳳冠,他的皇冠,珠搖玉響著。

正想著,趙繁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脖頸上,不輕也不重,替她按壓幾下。

換下沉重的鳳冠霞帔,著一身輕便衣裳,在嬤嬤們的欲言又止中,秦鸞道:「還是道袍自在,這一點,我和母后志同道合。」

好不容易解開,秦鸞直起脖子。

有個不讓他們空下來的皇帝呢。

罷了、罷了。

秦鸞眨了眨眼睛。

嬤嬤們哭笑不得。

我娶伱,又不是為了把你困在鳳宮裡。」

在禮官的示意中,秦鸞的蓋頭去了,露出耀目的鳳冠。

多了也不行,倒不是趙繁不能喝,是黃逸會被黃太師的眼神剮出一身傷來。

想到這些,秦鸞不由彎了下唇,伸出自己的左手,落在了趙繁的手上,借了幾分力道,下了花轎。

這是趙繁的手。

秦鸞不是第一次站在這裡。

他知道,這是他太緊張的緣故。

帘子掀開,外頭光線映進來,哪怕隔著頭蓋,秦鸞都下意識地眯了下眼睛。

從禮官手中接過金冊,秦鸞與趙繁一起沿著台階而上,而後站在殿外,接受底下群臣拜賀。

怕撲鍋,卻也按捺不住。

在她的身邊,趙繁的那份緊張亦散開了,他真真切切地握住了阿鸞的手。

握過殺敵的銀槍,也悄悄地握過她的手。

像是一鍋小米粥,一點小柴火,咕嘟咕嘟著,很慢很慢,但熬著熬著,翻滾的米湯就頂起了鍋蓋,往外冒著。

山上有山上的快樂,因著師父的關心與母后的陪伴,她那幾年,回憶起來,很是幸福。

偏趙繁不願意,改了些細節,想要親力親為。

頭冠不好戴,更不好摘,只能繼續戴在頭上,讓宮人們小心翼翼地把纏在一起的珠釵解開。

趙繁一聽,笑了起來:「就這些事情,他數一數二的機靈。」

「沉得慌,」趙繁一遍按,一遍說,「我的也沉。你還說我改章程,真要一步不改,照著老規矩行事,脖子更加受罪。」

可期待的心情,哪怕是被蒙著,亦在不停發酵。

這就是秦鸞的心情。

人生有很多困境,亦有很多起伏,會面對層層磨難,但只要身邊有阿鸞在,那些艱難險阻,都能沖開、越過去,步步向前。

酒入口,沁了心。

手指長且直,指節分明。

這還真是句實話。

——是我的,也是他的。

那些章程,秦鸞都看過,心裡有數,也正是因著有數,忽然之間,她竟有些緊張。

而這一次,不再是悄悄地。

「不用管老大人們念叨什麼,」趙繁笑了,笑得很得意,「他們事兒多,顧不上這些瑣事。」

視線被蓋頭遮擋著,眼前只有紅彤彤的一片。

餘下來的,留在心田裡的,是堅定與歡悅。

鳳宮裡,張燈結綵。

確實顧不上。

秦鸞笑得不行。

鸞鳥有她的翅膀,有她的天地,會飛,也會落。

心跳聲,依舊在耳畔。

趙繁放下了碗,一手拿勺,另一手,握住了秦鸞的手。

四目相對,秦鸞在趙繁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滿滿的。

適應了下光線,她看向趙繁。

勇氣、堅定,安然。

秦鸞笑著道:「事情真多。」

幾乎是在剎那間,秦鸞想起了那一日。

禮官一板一眼地,說著他該說的話,做他該做的事。

至於皇上、皇后此刻能不能笑出聲來,他不敢管,也管不了。

「是多,」趙繁嘀咕著,「好在這輩子就這麼一回。辛苦完了,就能偷懶時就偷懶。」

手腕扣手腕,這下子,誰也忍不住笑了,酒未至唇邊,唇邊滿是笑意。

那些話,足夠他與她說上一輩子。

她輕聲與趙繁道:「你這些章程,改得可真多。」

心臟噗通噗通的。

下一步,無疑是起轎簾了。

明明,當日奇襲飛門關,站在崖頂上時,他都能夠談笑風生,不曾想到,今時今日,掀個轎簾,能讓他連胳膊都發僵了。

禮樂聲中,趙繁引著秦鸞,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可是,今夜很短,哪裡能說那麼多呢?

以至於,該直起身分開時,才發現已然是分不開了,勾纏在了一塊。

「哪個敢有那等空?煩都要被煩死了。」秦鸞道。

余尚書能不好說話嗎?

受了百官大禮,兩人才又往後宮方向去。

——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是這樣的想要與對方並肩而立。

反正,最不合適的親迎,皇上都親自去了,後頭這些細枝末節,無傷大雅,還堅持個什麼勁兒?

總之一句話,皇上大婚,務必辦得順順利利、高高興興。

「阿鸞……」趙繁喚了一聲。

緊張淡了。

身邊伴著飲粥的人,莞爾溫和,情真意切。

只要身邊有愛戀之人相伴,與他一起,皇宮也好、市井也罷,終有她的樂趣。

大床上鋪著鴛鴦錦被。

真好啊,她想。

不過,有一句話是他萬分想說的。

而他,得茁壯著,枝繁葉茂,能讓鸞鳥有一番天地,也能讓她想要落下時,一眼就能看到搖曳著的枝頭。

鳳凰落下的地方,才是鳳凰枝頭。

趙繁聽了,忍俊不禁:「余大人好說話。」

禮官這時候也端不住了,偏笑得說不出一個詞來,只能用手勢示意。

依趙繁心愿,他去前頭宴請時,秦鸞就在後宮裡偷了懶。

她記得自己的喜悅,僅僅只因此,喜悅綻放著、燦然著,暖了胸膛,讓她一切的所思所想,有了一個安放之處,踏實下來。

現在,亦是一樣的。

這是誰的心跳?

從蓋頭下面,她看到了一隻手。

別人都看不出來,只他自己清楚,他的手心在冒汗。

趙繁又道:「等下我還得回前頭去,宴請百官。明日清早,我們得去奉先殿拜祭,再去延慶宮拜母后,之後外命婦進宮拜賀、設宴。」

「平江樓的蝦粥,」秦鸞道,「方天好本事,讓人東家下午開工,熬好了送進來,我讓廚房裡溫著。」

趙繁匆匆回來。

從手指往上,掌心寬大,再上頭,覆在手腕上的,是紅色的喜服的袖口,暗色的祥雲紋在料子上若隱若現。

你不用去擔心那些,想怎樣就只管怎樣,想畫符就畫符,想練功就練功。

讓皇上、皇後頭挨頭做好了,又招手叫了幾個宮女嬤嬤來。

他沒喝幾口酒,朝臣誰也不敢催他的酒,只有黃逸能笑眯眯地敬他兩盞。

於是,在這小小的花轎鍋子里,化作了緊張。

秦鸞取過一杯,面朝著趙繁。

她的視野極其有限,可握著她的手卻十分有力。

不得不說,挺沉的,也挺酸。

趙繁伸手,掀向轎簾。

秦鸞聞言,忍不住笑。

秦鸞彎了彎眼,看著他道:「我也不煩。」

一碗溫熱的粥,入口綿軟,舒服熨帖。

微微偏過頭,趙繁輕輕笑了笑,壓著聲與秦鸞道:「走吧。」

但也有很多情緒,是現在的趙繁能感受得到的。

碧梧棲老鳳凰枝。

他們兩人,離老還有很多很多年,離領悟這句話,確實缺了些年老后的真切感想。

十指交握間,她感受到的是他的體溫,是他掌心的些許濕漉。

他有很多的話,想要與秦鸞說,他的心境,他的歡喜,他的追求與抱負。

這是他的阿鸞,是他的鳳凰。

「他們以前在背後說我煩,現在當面說了,越說,每日精神越好,我看他們各個容光煥發,」趙繁笑著,道,「所以啊,讓他們說,我反正不煩。」

在天一觀外,在山崖邊,在山風裹起的殘雪中,他喚了她一聲「阿鸞」。

乏味也好,拘束也罷,她看得並不重。

那天,大軍逼宮時,她也來過,當時從高往下看,心中感受,自與現在不同。

若按著原本的規矩,掀轎簾、扶皇后出轎,這些都輪不到他來,他只要等著禮官把皇后交給他就好了。

都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透過掌心傳達的體溫與力量,驅散了緊張。

她選擇了這裡,甘之如飴。

就是今天,正文就到這裡了。

我們番外見。

感謝書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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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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