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自縊
辭鳳闕正文卷第340章:自縊「將軍!」秦嘯入京,第一時間去看了君辭。
此時君辭已經出了宮,養在元猷特賜下來的別院。
樹影婆娑,光影斑駁。
耀目日光透過枝葉,落在樹下靠坐的少女身上,緋衣如火,襯得她面上更無血色。
秦嘯第一次在君辭的身上看到了孱弱。
哪怕當日在邙山她傷得那般重,也未曾見她這般暮氣沉沉。
「回來便好。」君辭聲音虛弱,不復往日的鏗鏘有力。
「將軍,屬下都已知曉。」秦嘯上前半跪在君辭的面前,「北鎮乃虎狼窩,將軍不可去!」
君辭捏住飄落而下的一片樹葉,指尖輕輕摩挲,笑得渾然不在意:「我殺過大漠里的群狼,獵過深山叢林的猛虎。虎狼之窩,與我而言,不過是如魚得水。」
眼前之人,仍舊是那個目空一切的狂傲女郎,但秦嘯卻發現她身上多了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沉鬱:「將軍……」
輕輕抬手制止秦嘯,君辭:「留在京師,守住中護軍。」
對上那雙沉寂而又鄭重的漆黑鳳眸,秦嘯的唇動了幾次,他才捏緊拳頭:「末將領命!」
「去吧。」君辭揮了揮手,「為了中護軍,不可久留。」
君辭與元猷已經商議妥帖,秦嘯此次戰功彪炳,論功行賞拔擢為中護軍主帥不為過。
但他能來看她一眼,表明他是重情之人,卻不能與她久處,她現在是即將發配的戴罪之身。
眼眶倏地泛紅,淚光涌動。
秦嘯有千言萬語,他想說他們不要功勞,以功相抵,只求對將軍寬赦。
但他說不出口,他不想君辭離開得不安心。
中護軍是君辭一手訓練出來,是君辭她日卷土而來的底氣,他必須守著它。
秦嘯起身後退一步,單膝跪下,顫抖著的雙手緩緩對君辭重重一抱手。
他沒有再多言一個字,決然起身,大步離去。
「如何?如何?」秦嘯一回軍營,焦急等待的巫錚等人就圍上來,「將軍呢?」
陛下給秦嘯取信,讓他歸京之後,獨自一人去看望君辭便是,切勿帶太多中護軍之人。
現下中護軍越多人維護君辭,君辭就越是旁人眼中之釘,中護軍同樣也會被推到風尖浪口。
「將軍明日啟程去北鎮。」秦嘯木著臉開口。
「你說什麼?」第一個不滿的就是巫錚,「你怎能讓將軍去北鎮?你是不是捨不得用軍功為將軍……」
「巫幢主!」不等惱怒的巫錚將口不擇言的話說完,霍清渠先一步截下他的話,他站到二人中間,「巫幢主,在此之人皆是將軍心腹,我深信每一人看重將軍之心都不分上下。
秦統領無功而返,只有一個緣由,一切皆為將軍之意。
將軍之意,無人能動搖!」
巫錚冷靜下來,他氣惱自己不能救君辭,一拳砸在長案上。
秦嘯並沒有將巫錚方才之言放在心上,他眼神冷冽:「我們要留在中護軍,中護軍為將軍之兵,誰也不容染指!」
「若此乃將軍之意,我相信將軍必會再與我們團聚。」柳城十分穩重,「我們守在京師,莫要讓將軍分心,成為將軍負累。」
「只要我們一息尚存,中護軍永遠為將軍所用!」趙醇也表態。
巫錚看了看所有人,他垂眸:「我想隨將軍去北鎮!」
事情前因後果,他們都已經打聽清楚,北鎮那群雜碎,不知會如何對付將軍,將軍身邊缺人。
「你不能去。」秦嘯反駁,「你若離去,於中護軍於將軍皆不利。
將軍身側有陳侍衛,我再將雲氏三兄妹驅逐,讓他們暗中保護將軍。」
「北鎮虎狼環伺……」
「將軍說虎與狼皆是她隨手可獵殺之物。」秦嘯打斷巫錚,「將軍也不會允你去!」
巫錚噎住,明白秦嘯說的事實,心裡更生悶氣,氣自己被身世拖累。
「將軍……可有對我吩咐?」霍清渠問。
秦嘯搖頭。
霍清渠若有所思,沒有安排,便是讓他按兵不動,繼續留在中護軍輔佐秦嘯。
翌日一早,君辭隨著押送官差踏上了前往北鎮之路。
京師城內卻鑼鼓喧天,都慶祝中護軍大獲全勝的喜悅。
君辭眸光平靜,似聽不見這些熱鬧。
她的目光一直在搜尋,陸陸續續有不少人加入進來,直到出了京郊,最後一批人入隊,君辭都沒有見到張黎,她的心莫名不安起來。
很快噠噠噠的馬蹄,元猷的心腹內侍白著一張臉,下馬時險些沒有穩住身形,他低著頭顫顫巍巍將一份書信交給君辭:「將軍,此乃尚書求陛下轉交之信。」
君辭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郁,她急切展開信封,第一眼看到的是落款——舅父絕筆。
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君辭將之強壓下去。
她的目光從第一個字開始緩慢掃過。
舅父早已存了死志,他不能和君辭一起,他一介文人,註定會成為君辭的拖累。
有他在,君辭必定要畏首畏尾。
苟延殘喘留於京師,他日也會成為周榮掐住君辭的軟肋。
與其如此,他選擇尚能自主之還,選擇最無痛苦的法子死去。
他死了,他請妹夫為他送葬,君勀可以藉此離開京師,等回到他的故居,便可稱病不歸,以此卸下大將軍之位。
如此一來,日後京師再無周榮可拿捏君辭之人。
讀完之後,君辭再也壓制不住心口的痛意,張嘴嘔出一口鮮血。
「將軍……」
內侍欲上前攙扶君辭,被君辭抬手阻攔。
手背一點點擦去嘴角血漬,君辭小心翼翼將張黎的信折好,珍而重之放入懷中。
內侍十分忐忑,怕君辭要殺回京師。
君辭卻面無表情轉身走入了押送隊伍,她面無表情,好似方才悲慟嘔血之人不是她。
押送隊伍啟程,君辭麻木挪動著步伐。
她的手始終摁在胸口。
表兄,舅父,都不會白死。
這兩條人命,她必定要周氏全族來抵!
出了京師之外,就有人開始對君辭試探,畢竟一群男人堆里,就這麼一個女郎,看著還是病懨懨。
有人輕佻的手還未觸碰到君辭,就被她抓住,生生撕扯下一條胳膊。
由此,一路上再無人敢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