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關偉出獄后,周晉把他安排到這個地方,還讓他不要亂走,更不要接觸警察,否則就將他再次送進去,他說到做到。
見識過周晉的狠絕,他當然遵守,而且他被關的半年裡,他最後一點自尊都給他消磨了。
他很懷疑,要不是他手上還有他們聊天的錄音,他大幾率不會站在這裡好聲好氣地勸慰他。
想到昨天橫在下水道的屍體,他站起來,指著門的方向,冷下臉:「出去,以後別再來找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周晉留下一句話,來去如風。
關偉跌坐在地上,人總是不滿足,明明他把能給他的都給了,他偏偏還不滿意。
是不是只要他死了,他才會收住壓榨他的心。
屋外的太陽正好,關偉只覺得全身冰冷,他努力把自己抱成一團,縮在沙發下找一點安全。
喬落拍了拍關偉的手臂,他和那次一樣應激了一下,只不過這次他是清醒的,沒有叫出口。
「落落,你說當人有什麼好?」關偉的情緒低進了谷底,語氣輕無力,眼裡綴著淚,呼吸梗在喉嚨里。
他活二十多年,除去他幼時沒有記憶的幾年,二十年來,他從來沒覺得人生容易過,但他依舊在堅持。
心中有光明,前方卻是黑暗一片。
喬落不知道怎麼安慰,心中一片悵然,她沒有經歷過絕望,可有一瞬間的感同身受。
當人有什麼好?
每天嬉皮笑臉地討好他人,可儘管這樣,別人還是要在你背後嚼你的舌根。
尤其是你覺得你跟她的關係不錯,她卻能在背後捅你一刀。
你討厭讓你消耗內在的社交,但又不得不迎合,因為你很清楚的知道,你還需要社交帶來的利益。
你要生活,你做不到像一片雲一樣瀟洒,像一陣風一樣自由。
關偉抹了一把眼睛,勉強地支起自己的身體。
他的身影佝僂,世俗終究壓斷了他的脊樑,他收拾收拾,還要準備上班。
他刮掉胡茬,洗了頭髮,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錶,一看時間,兩點三十七,他是三點半上班。
喬落目送他離開,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她立馬走捷徑下樓。
周晉是個危險的人物,這次談話不成功,他很有可能對他下死手。
要是他死了,她那裡去找免費的飯友,她可不想變成流浪貓。
喬落跟在關偉身後,先開始她還沒有發現異常,直到他走進陸裴易之前上班的地方,她才知道他竟然頂了他的位置。
說來奇怪,關偉出來找工作,陸裴易的死還沒有爆出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關偉接班,便利店的生意還不錯,不過賣的最好的還是煙酒和byt。
這附近的廉價旅館很多,下面是賣吃的,上面就是翻雲覆雨的地方。
喬落一直注意著周圍形形色色的人,生怕自己一個沒注意,這人就沒了。
關偉的下班時間是十點半,回去的路上她也跟著他身後,走進小區,她看到一個人站在天台上。
這一幕和她跟陸裴易回來的那天晚上重疊了,那天下班回來也有人跳樓,只是那次是肖旭,不過肖旭已經死了,這次是誰?
離的太遠,她的視線再好也看不清楚那人的樣子,從身形看知道他是男的。
關偉走進樓梯間,喬落緊跟其後爬窗。
喬落早早等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
就算他腿腳不便,也不會走這麼久,她迅速跑到窗口,只見關偉有目的的朝著有人要自殺的那棟樓走去。
關偉身上再次繚繞著黑色的霧氣,喬落縮回脖子,看到他身後好像跟著一個人,一個晃眼就沒看到了。
喬落暗罵一句,這人是不是傻,下班就好好回家,瞎去什麼地方啊。
沒辦法,她才爬上來,因為關偉她要再次爬下去。
關偉走到那棟樓下,仰起頭,手裡的電話一直在跟一個號碼通話。
樓上站的不是他人,是下午來過的周晉,他手持手機站在邊緣,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地獄。
喬落不敢暴露自己的位置,躲在暗處觀察著二人。
那道鬼影在關偉的身後,伺機待發。
他沒有實體,只是一團黑色的霧氣。
「你不用拿死威脅我,我不上當。」以他惜命的程度絕對不可能跳下來。
「可你來了不是嗎?關偉,是你逼我的。」周晉語氣幽幽,臉上帶著沾沾自喜。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後面怎麼就要看關偉的造化。
關偉罵了一句,把電話一掛,轉身就走。
身後響起巨大的聲響,溫熱的液體濺到他的皮膚上,萬籟俱寂,他的腿如灌鉛一般,挪不動半步。
周晉真的跳樓了,那麼怕死惜命的人跳樓了?!
他回頭,周晉的屍體趴在地上,流出的血染紅了他的白襯衫,一雙眼睛睜的很大,好像死不瞑目。
他由於是腦袋先著地,腦漿迸出,濺到四處都是,其中他身上也有。
喬落捂住額頭。
完了,關偉怎麼這麼沒有腦子,這麼明顯的局都沒有看出來。
最後一通電話,只他一個人在現場,怎麼看都是故意而為之。
喬落腹誹,抬眼看去,站在關偉身後的鬼的身體漸漸發生變化,最後變成了周晉的樣子!
怪不得那隻鬼跟在關偉身後不動手,原來是在等周晉跳樓。
只是她沒有看懂,周晉這樣做到底圖什麼?
關偉腿軟的站在原地,他的腦子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叫他快跑,僅剩的理智拉著他。
他顫顫巍巍的報警,三天時間,報兩次警,他這輩子與警察的緣分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喂,警察嗎?景暗小區有人跳樓了,就在剛剛,我親眼所見。」
他說話時好似沒有靈魂的布偶,眼神落在周晉的屍體上沒有離開過。
說完他亟不可待地掛了電話,獃滯地站在原地。
他的生活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看來要被毀了。
他死也不會讓他好過,真是好歹毒的心。
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絕望的情緒四溢,他緩慢地從包里摸出一盒煙。
「咔噠——」
打火機燃起火焰,他沒有點煙,而是把煙夾在指尖,自虐地用火燒嘴,企圖用疼痛來讓自己不要麻痹。
喬落目睹他自殘的行為,衝動地撞上去,因為太用力,他踉蹌了一下,而她大腦都被搖勻了一樣。
關偉手上的力氣一松,火焰熄滅,精神慢慢回籠。
他剛剛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