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詔獄
田爾耕跪在地上,雙膝生疼,頭上冷汗涔涔,口乾舌燥,心頭懼怕到了極點。
現在他哪裡還不明白,魏忠賢多半是出事了!眼前剛剛繼位的新皇帝,下手太快了!
他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是魏忠賢的爪牙,全世界都知道。
『新皇帝,會怎麼處置我?』
田爾耕雙眼睜的酸澀,一動不敢動,他大腿的肌肉抖的厲害,渾身冰冷,後背已經濕透,冷汗沿著臉頰,一滴滴的落在臉前的地上。
「去吧。」
一道聲音,在冷寂的大殿突然響起。
田爾耕一個不穩,差點撲倒在地上,猛的一磕頭,大聲道:「臣領旨!」
駱養性跟著,道:「臣告退。」
駱養性跪的時間短,起身還算正常。
田爾耕跪的時間太長,太緊張了,差點沒起來,艱難的起身又是躬身又是哈腰,顫顫巍巍的往後退。他根本不敢抬頭,大氣都不敢喘。
崇禎一直注視著兩人,直到兩人出門,才輕輕吐了口氣,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輕聲道:「擺了一場鴻門宴,田爾耕以及錦衣衛這邊,應該問題不大了。」
他剛剛繼位,想要壓住田爾耕這樣執掌錦衣衛的兇悍武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京營,禁軍,東廠,錦衣衛,現在都掌握在手裡,基本沒有大礙了。下一步,就是要慢慢剪除那些手握兵權又廢物的閹黨……」
崇禎心情有些輕鬆,微笑著看著門外,心底的想法越發的清晰。
魏忠賢的權勢,主要來自於天啟的寵信,沒有天啟的寵信,他就失去了根基。
他只要削去魏忠賢的兵權以及對皇宮的掌控,魏忠賢就是沒牙的老虎,那些投靠魏忠賢的閹黨最擅長見風使舵,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明白,該效忠的會是誰!
「現在,我需要時間……」
崇禎看著門外,目光微微閃動,低低的自語道:「需要削去魏忠賢的爪牙,也要讓他的那些爪牙看清風向……」
「不對,還得做一些事才行!還有文官,得給點信號……」
崇禎猛的警醒,伸手拿過身邊的幾道奏本,翻翻找找,拿出了其中兩道。
一道,來自於吏部尚書周應秋;一道來自於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崔呈秀。
崇禎沒有看奏本的內容,而是盯著他的官位,目露沉吟。
吏部尚書,號稱天官,『隱相』,掌握著天下一大半的官帽子,是實實在在的實權位置。
「這個位置,需要握在手裡。」崇禎思索著,又看向崔呈秀。
兵部尚書,大明的軍制已經不是太祖成祖所立,沒有了五軍都護府,兵權盡歸兵部,也就是說,這個崔呈秀,掌握著大明的兵權!
都察院左都御史,握有朝廷一半以上的言官。
「這個時候的言官,幾乎左右朝廷大政,不管是兵權,還是這些言官,都得握在我的手裡才行……」
崇禎看著這兩個人的名字,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心裡思索著應對之策。
「我今天才繼位,軟禁了魏忠賢,不宜再出手,否則必然生亂,得另外想辦法……用什麼辦法呢?」
崇禎沉思,下意識的伸手去拿茶杯。
這時,在寂靜中,側門響起腳步聲,崇禎轉頭看去。
「皇爺。」
曹化淳見狀,連忙行禮。
崇禎嗯了一聲,拿過茶杯,慢慢的撥弄著茶水,道:「處理的怎麼樣了?」
曹化淳走到近前,躬身低頭,一臉恭謹,低聲道:「回皇爺,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現在,各宮都在清掃,明日,娘娘就可入住坤寧宮了。」
坤寧宮,是皇后居所,信王妃周氏是無可置疑的未來皇后,自然要入主坤寧宮。
崇禎放下茶杯,目光還在身前的兩道奏本上。
曹化淳餘光看了眼,便繼續道:「皇爺,東廠那邊,王太監遞話回來,已經料理的差不多了。英國公正在巡城,倒是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詔獄那邊,暫且還沒有消息。」
「魏忠賢有什麼動靜?」崇禎道。
曹化淳神色一緊,頭低的更多,道:「沒有,奴婢暗中派了四五波人,里裡外外的看著,他一直跪在先帝棺槨前,默默燒紙。」
崇禎微微點頭,目光還在盯著『周應秋』、『崔呈秀』的名字,思索良久,道:「周應秋與崔呈秀,現在在內閣嗎?」
曹化淳一怔,想了想,道:「回皇爺,在的。」
天啟駕崩,新君繼位,作為兵部尚書,吏部尚書,肯定是要在跟前受命的。現在,與黃立極,來宗道等一幫內閣大臣,都被軟禁在內閣班房。
崇禎還沒有想到好辦法,道:「給內閣里那些人送些飯菜,說些安撫他們的話……」
「對了,內閣現在空了幾個位置?」崇禎忽的轉頭看向曹化淳。
曹化淳微驚,認真思索后,道:「回皇爺,空了三個。」
崇禎面露一絲笑意,他想到了辦法,笑著道:「好了,去吧,盯著宮裡宮外所有動靜,有任何不尋常的,立刻來告訴朕。」
「奴婢領旨。」曹化淳臉色平靜,心裡高興的應著,小碎步的退了出去。
崇禎眼見局勢向好,心頭放鬆了一些,卻不敢大意,伸了個懶腰,便沉住氣,繼續翻閱這些公文,奏本。
與此同時,駱養性在一眾禁軍與京營士兵的護衛下,『帶著』田爾耕,來到了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也稱北鎮撫司獄,詔獄。
在東林黨等朝臣眼中,這裡是修羅鬼剎之所,是人間地獄,惡魔領土。
田爾耕面無表情,跟在駱養性身後。
田爾耕的親信黨羽,看著這種情形,心驚膽戰,目光一直盯著田爾耕,想等他給些什麼暗示。
但田爾耕根本就沒有看他們,在一眾禁軍護衛下,隨著駱養性,沉著臉,一步步的進入詔獄。
一進門,大門就關門了。
這令田爾耕的親信黨羽更加慌亂,不斷的看著田爾耕。
田爾耕見狀,雙眼怒恨,面沉如冰,依舊是一言不發。
『我能怎麼辦!?』
田爾耕鐵青著臉,心頭咆哮。
眼看著駱養性要將他與他的人一網打盡,可根本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