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退婚談妥就散並不合適,茶香裊裊,兩人隨意聊開。
韓菀就發現楊於淳極博學廣聞,不管天時地理,時政形勢,還是民俗風景其他,他都有涉獵,言之有物往往一針見血。
她也來了興緻,趁機問了許多她不懂的,比如各國形勢及當政偏好之類,楊於淳很有耐心,一一講解。
他就發現韓菀極聰敏,往往舉一反三,有些反問甚至能引起他深思,兩人談話並不乏味無趣。
黃銅炭盆的頂格放置了甘松香餅,淡淡溫香隨著暖意揮散在偌大的雅間內,一直到了申時才散,冬季天黑得早,風吹窗欞咯咯,韓菀一抬頭才醒覺過了快兩個時辰了。
她歉意,耽誤了楊於淳很多時間,反倒楊於淳不以為意,只道無妨,堆積的政務經已處理得七八。
兩人下樓離開,楊於淳要送她歸府,韓菀擺手:「不用,這許多人跟著。」
經過這一下午,兩人少了客套多了熟稔,她幾分俏皮笑:「我可不能再耽誤左徒大人的議政理事了。」
楊於淳笑了笑。
行,他也不堅持。
他目送韓菀登車,輜車漸遠轉過街角,收回視線,吩咐:「牽馬來。」
另一枚玉佩在侯府他院內。
數日未歸,見天色已晚,楊於淳翻身上馬,索性早些回家一趟。
……
楊於淳那邊回家取玉佩不提,韓菀自不知,天色不早了,她索性不回商號,直接歸府。
娘仨用膳,孫氏還有些氣,韓琮察覺他姐似情緒極高,趁母親沒注意,湊過來小小聲:「阿姐怎麼啦?」
這都發現了?韓菀好笑睨了他一眼:「沒事兒。」
韓琮不依,「阿姐~」
兩人小聲笑鬧,孫氏輕咳一聲,姐弟倆連忙坐好,一本正經用晚膳。
小傢伙沒看錯,韓菀確實很高興。
從正院回來,往引枕一靠滾了小半圈,她屏退仆婢,迫不及待和穆寒說:「成了,表兄說明日就會把玉佩送回來!」
見面的結果比她預料中還要好太多,楊於淳非但沒有介懷,表兄妹還熟悉了不少。
這讓韓菀信心大增。
目前商號已初步掌事,又提前發現了曹邑宰和栗氏勾連掌握先機,再加上前世一些記憶點,繼續努力下去,她相信自己能保住家業並查清真相的!
種種事情在她的努力下發生了好的改變,終於給了韓菀一種踏實感,她很高興,笑得眉眼彎彎。
枝形連盞燈悉數點燃,燭光明亮,照在她的臉上,清晰看見她左頰一點小小的笑渦。
穆寒早知她左頰有一點小梨渦,在她極高興極高興,笑得極燦爛時才會見到。
淺淺的,很甜,韓菀含笑斜了他一眼,顧盼生輝,眼角微微暈紅的桃花目波光瀲灧,說不出的嫵媚,是舊時恣意明媚的少女姿態。
「好了,接下來咱們就可以專心對付曹憑了!」
穆寒很高興,心緒跟隨著她的笑容高揚起來,他也露出一抹微笑。
不過他內斂慣了,唇舌笨拙,只會道:「好!」
韓菀知他,睨了他一眼,笑著把引枕扔給他,「好啦,那我們早些睡了,明兒早些回去!」
她赤足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回頭叫穆寒快去洗漱,她提起裙擺往浴房去了,織錦裙擺摩擦羊毛毯,簪子一抽長長烏髮揚起,腳步輕盈又歡快。
穆寒一直目送她進了浴房,才轉身開門讓仆婢入內侍候,他微笑已斂起了,但阿亞還是一眼就發現了他心情極好。
「怎麼了?」
側頭就是阿亞湊過來的一張大臉,穆寒皺眉推開,「無事。」
言簡意賅,轉身直接往東廂去了。
「切!」
阿亞撇撇嘴,不說就不說,他還不感興趣呢,切!
……
從上到下早早休息,足睡一覺,翌日精神抖擻。
韓菀登車直奔朱雀大街。
抵達總號后,她先把韓仲丘等人叫來,再開了一個四人小會。
這時已十一月了,經過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對商號事務已熟悉到一定程度。
婚約之事順利解決,沒了後顧之憂,接下來可以專心進行下一步。
收攏權柄和逼迫曹邑宰。
這倆其實是一件事。
韓菀道:「這些時日,辛苦叔父了。」
曹邑宰也不是在安靜等待的,這段時間韓仲丘發揮大作用,有他全力周旋,韓菀幾人才能比較平靜地專心致志。
韓仲丘眼下添了一圈青痕,不過精神頭不錯,他擺擺手:「無事。」
只他一個老傢伙,韓仲丘自覺責無旁貸,韓菀也沒再說,客套話說太多顯得生分。
四人開始商議接下來的計劃,你一言我一語,目標明確,步驟也沒多少分歧,於是很快就確定下來。
第一上下配合,進一步滲入掌控;第二逐步收攏那些原先中立的大小主事,呈網狀往裡收,一步步絞緊。
後者態度已見明顯鬆動,這商號到底姓韓,只要韓菀不是無能之人,會有人靠攏過來的。
隨著局勢明朗,靠攏過來的人會越來越多。
這點韓菀毫不懷疑,不過她要快,她要爭取儘可能多的時間,她要儘快迫使曹邑宰動起來。
牽曹一發而動對方全身,只有動起來,她才會看到水面下的東西。
韓仲丘雖不理解韓菀為何這般急迫,但他也覺得曹邑宰之流越早剔除越好,他已整理了一份名單,「這六個人,對我們態度最熱絡,我查了一下,他們也是多年老人了。」
韓菀看了看,裡面有一個分管事,兩個主事,還有三個小文書,上中下層都有。
她點點頭:「好,這事就交給叔父了。」
韓仲丘天然的身份,再加上這段時日和曹邑宰的周旋,三人中暫他威信最高。
至於穆寒和韓曄,就是和曹派硬碰硬的主力了。
韓菀吐了一口氣:「我們爭取在年前完成這件事。」
「好!」
「可以的!」
商量妥當,互相鼓勁,隨後散去,各自按計劃忙碌起來。
於是很快,韓氏總號上下就發現,熟悉一段時日後,家主矛頭如意料中一般對準了曹邑宰。
火花四濺。
一開始,其實並不順利,曹邑宰畢竟掌權多年,震懾力很強,另外在他的處心積慮之下,軟硬兼施收攏不少一批的心腹。
趁著韓父驟逝的機會,他將空出的重要位置都填補上他自己人,現今一起發力,局面並不好打開。
但幸好,他們這邊有穆寒。
事實證明,韓父眼光並未差錯,他為下一任韓氏家主千挑百選出來的輔助者,不管潛力還是能力都足夠優異。
穆寒早在上階段就已思慮下一步,他也不急躁,先從已歸他和韓曄所掌的丹砂絲絹入手,先縱后收,恩威並施,策反韓仲丘看好的那個主事,剔人擢升,迅速將這兩項歸攏掌心。
另外,他向韓菀提議,已委了兩名主事往下游去了。
前後只花了小半月的時間。
對內理順,騰出手又迅速支援對外的韓曄。
……
一大早的絲絹值房就爆發爭執,韓曄將卷宗往案上一擲,「張管事,你這絹船數目不對吧?」
他臉色很難看,韓氏有龐大的商業網,很多重要產業從產到運到銷一條龍,這就需要很多部門的配合。
譬如他這邊掌的絲絹,貨運卻不歸他們管,那邊不說都是曹邑宰的人,但頂頭幾個都是,底下的主事文書不敢出頭。
韓曄被耍了四五次,水陸二路,倉儲,天氣,人為失誤,能扯皮的實在太多,今秋抵郇絲絹數目和往年相比明顯不對,可對方一推四五六,偏就奈何不得。
張管事不生氣,拾帛卷站起身,笑吟吟道:「郎君有所不知,漳河大雨梗阻,不得不在上陽登岸轉陸運,陸運艱難,郎君不是不知。」
他算了算:「如今嚴寒大雪,只能明年春再繼續北上,大約明天二月中,便能抵郇。」
韓曄氣笑了,素絹不到,染烘就無法進行,按理他這個管事應該調度備用絲絹的,可絹庫掌事上報,庫房量本來就不足,又由於之前暴雨漏頂,一部分已降為次品。
調度不到位,這責任就歸他。
這張管事該稱他「韓管事」,但人家就叫郎君,偏也不能說叫錯,態度也好,還說要頂風冒雪北運,積極配合挑不出一絲錯來,韓曄心口火一拱一拱的,想起堂妹和父親再三囑咐,這才勉力忍住。
誰知這張管事又添了句,「郎君放心,天時不和,與郎君無關,我等會向上面請責的。」
說是上面,視線卻往曹邑宰值房方向看了看,顯然他嘴裡的「上面」,指的是曹邑宰。
「你!!」
韓曄險些被這傢伙氣炸肺,幸好,援兵來了。
「張管事確實該向主子請責。」
是穆寒。
高大的身影立在門檻前,不同於管事們的廣袖大衫,他一身玄黑扎袖勁裝,神色肅沉身姿筆挺,直接把門口光線遮了大半。
「漳河上陽段九月末鴻雨,十月中決堤,絹船九月中自信國新邑出發,為何不改走沁水?」
新邑至上陽,最多十天船程。
穆寒跟韓父到過上陽,上陽堤舊他知道。他還知若遇大雨,為謹慎計,船隊會繞行沁水的,這是備用路線。不過上陽秋季一般沒什麼雨,已鮮為人知。
韓曄被他提示后曾去翻找糧陶等北運的存檔,可惜對方有備而來,那幾日恰好空檔。最後穆寒另闢蹊徑,他翻出押送丹砂南下的人事冊子,從自己最熟悉的領域入手,私下查問了不少人,最終獲得人證。
張管事臉色一變,但他反應很快,立即改口,怒道:「豈有此理,梁年這廝竟敢說沁水阻塞?!」
這事直接撕到韓仲丘和曹邑宰跟前,最後驚動韓菀,越鬧越大。
最終結果,梁年一干人背鍋下馬,經過激烈的接任人選推薦,雙方平分秋色,穆寒成功插手貨運。
這事的後續影響更大。
過程中韓菀是趁機要給穆寒韓曄立威的,結果很順利,尤其是穆寒,酸話倒還有人說,但至如今誰也不敢小覬他。
隨後,韓菀趁勢調整人事架構。
上輩子她和曹邑宰苦鬥艱難,曾針很用心去鑽研過這個,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操作性很強很實用,上輩子沒法實施,現在正好用上。
遲來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下將曹邑宰原先的布置打亂,往前大大逼近一步。
而變化往往首尾相連,風向漸漸發生變化時,人心也不自覺轉變。
韓仲丘順利將看好那六人拿下,韓菀非常大度,既往不咎。
有了這六個老人,人手終於不再捉襟見肘了。
這也是一個風向標,開始有人嘀咕「這商號到底姓韓」。
原先中立那批人,暫時沒見動靜,但被觸動的估計不少。
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下,曹邑宰那邊難免繃緊了起來。
議事結束,曹邑宰沉穩從容一如往日,讓大家的心略浮躁的心一定,眾人說說笑笑,拱手告辭。
人一走,曹邑宰臉當即一沉。
貼身小廝兼文書面露焦色:「郎主,如今這般,……」
韓菀那邊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當初預料,計劃脫軌,他急:「我們要給那邊去信嗎?」
曹邑宰眉心一跳,「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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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感情齊頭並進!寶寶們別急哈,很快的哈哈哈哈哈
明天見啦寶寶們~啾啾!(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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