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洪武二十五年十月十二,郎平下山傳信,遇到奉命前來西安府調查死士暗巢的錦衣衛,並與其一起進山。錦衣衛在他們之前休息的山洞潛藏,而他和沈鈞則去了廣源寺。
沈鈞化妝成五十歲左右的老者模樣,背著一個藥箱,在馬強的拉扯下,踉踉蹌蹌的進了院子。
「慢點,慢點,我這把老骨頭快被你扯散架了!」
「大夫,您見諒,實在是人命關天,慢一點大爺都饒不了我!」
沈鈞在馬強的拉扯下,一路來到崔淼所在的客房門口,小和尚趁人不注意也跟著走了進來,混在人群里,仔細的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大爺,大夫來了!」馬強還未進門,就大聲的嚷嚷開了。
門口的薛祿不悅的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道:「吵什麼!不知道老爺病著呢?」
馬強訕訕的說道:「管家見諒,一時有些激動,沒控制住。」
「大夫呢,快點讓他進去!」
馬強扯著沈鈞說道:「這呢,這呢,大夫趕緊的,都等你呢!」
沈鈞被拉扯著進了客房,薛祿則將其他人攔在了外面,當然包括那個小和尚。
薛祿看著小和尚笑了笑,說道:「多謝小師傅把他們領進來,我家老爺病著,我們也跟著心神不安,就不留小師傅了。」
小和尚看了看房內的情況,雙手合十,試探的說道:「阿彌陀佛,不知你家老爺生的什麼病,竟如此嚴重?」
「我家老爺自小有癲狂之症,不能受到驚嚇,昨日之事發生的著實突然,誰也沒想到那小賊已是那番模樣。唉,這家裡又出了事,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薛祿自覺自己說的有點多,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小師傅,我說的有點多,那個,我還有事,就不送你了。」
小和尚搖搖頭,說道:「施主不必客氣,小僧自行離開便可。」
薛祿看著小和尚的背影,眼底寒光閃爍,轉頭看向一旁的陳虎。陳虎會意,跟在小和尚身後,待他出門,隨手將院門關上。
薛祿回房,見沈鈞正坐在椅子上喝水,他看向郎平,問道:「這位大夫是?」
郎平笑著說道:「他是沈鈞,薛千戶沒認出來吧。他這副模樣從房間出來,我也沒認出來,要不是他說話聲音沒變,還是那副弔兒郎當的公子哥樣,我還真不敢肯定。」
休息了一會兒的沈鈞站起身,向床榻走去,結果被沈清擋了個結實。崔淼看看兩人,心裡很是無奈,不贊同的說道:「花孔雀,你怎麼來了?這裡太危險!郎平,明兒一早你送他回去。」
郎平哀嚎一聲,說道:「老爺,小的這兩天光剩爬山了,實在受不住,您就不能換個人折騰!」
「崔千戶。」沈鈞朝著崔淼眨眨眼,嬉笑著說道:「我猜到你身份不簡單,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武將!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沈清眼神一冷,逼視著沈鈞,說道:「你怎知我們的身份?」
郎平見狀連忙解釋道:「侯爺,千戶,事情是這樣的……」
郎平將路上發生的事,詳細的說給眾人聽。崔淼聽后不禁鬆了口氣,有了錦衣衛支援,如果不出意外,他們應該能全身而退。
「若是這樣算來,我們出北平的那一日,王爺的密信也隨之發出,錦衣衛屬皇上親衛,任何人不得干涉其內務,即便是秦王,也不敢直接跟錦衣衛衝突,這應該是王爺給我們請來的救兵。」
沈清點點頭,神色漸緩,說道:「接下來我們要如何做?」
崔淼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若想將方丈引出房間,還需高千戶幫忙……」
夜半子時,整個寺廟都陷入了沉睡。這是個無月的夜晚,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一個黑影從客院的牆頭翻過,輕巧的落在地上,蹲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動靜,伏低身子離開院牆,小心翼翼的向著廣源寺大門口走去。
值夜的兩個小和尚正打著盹,突然聞到一股香甜的氣味,緊接著便沉沉睡去。黑影小心的拿下門栓,輕輕的拉開角門,一個閃身便出了門,又慢慢的將角門關上。黑影小心的行走在黑夜中,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朝著錦衣衛所在的山洞走去。
一刻鐘后,黑影來到山洞洞口,被守夜的錦衣衛發現,綉春刀『嘡啷』一聲拔出,他連忙低聲說道:「是我!」
值夜的錦衣衛見來人是郎平,便放下了戒備,說道:「原來是郎百戶。千戶已經睡下,你是否有重要的事傳達?」
郎平點點頭,說道:「主子吩咐,讓我親口告知高千戶。」
值夜的錦衣衛知曉事情輕重,說道:「你隨我來吧。」
郎平緊隨其後,走進山洞,在靠里的一塊大石上看到了睡著的高成。
值夜的錦衣衛附在高成耳邊,道:「千戶,郎百戶有事求見。」
高成睜開雙眼,銳利的眼神就像利劍一般,似乎能穿透人的軀體。高成斂去眼底的情緒,再次看向郎平,笑著說道:「郎百戶,可是侯爺那邊有了指示?」
郎平躬身說道:「回千戶,侯爺他們已經發現暗巢入口所在,卻因那裡時刻有方丈把守,侯爺怕打草驚蛇不敢靠近,無法找出開啟密道的機關,故而需要千戶配合。」
高成眼睛一亮,說道:「侯爺不愧是侯爺,這才幾日便找到了入口所在!你說吧,要我如何配合?」
郎平將崔淼的話轉述了一遍,與高成敲定完細節,便轉身離開。他必須趕緊回去,畢竟那迷藥只有半個時辰的效果。郎平腳步匆匆回到廣源寺,輕輕將門打開一條縫,往裡看去,發現守門的小和尚依舊在沉睡,心裡不由鬆了口氣,閃身進來,他將門栓栓好,悄悄的回到客院。
院子里靜悄悄的,郎平來到崔淼房門前,學了兩聲貓叫,便回了自己休息的客房。發現馬強居然還未睡,他感動的說道:「老馬頭,沒想到你這麼擔心我,到現在了還沒睡!」
馬強撇撇嘴,說道:「我只是鬧肚子,剛剛去了趟茅房,你可別自作多情。」
陳虎瓮聲瓮氣的說道:「俺說怎麼屋裡這麼大臭味,原來是你老馬頭拉褲子里了。」
馬強一腳將陳虎踹下床,笑罵道:「滾球!老子還沒嫌棄你這汗腳,你倒嘰嘰歪歪起來了。」
他們所在的客房,有一張大通鋪,擠一擠能睡下十個人,所以除了崔淼、沈清,還有沈鈞三人,其他人都在這個房間,都是生死與共的兄弟,誰還不了解誰,說不擔心都是假的,他們心裡明白。
郎平吹了燈抹黑躺下,說道:「這麼多年的兄弟,誰還不了解誰?趕緊睡吧,估計明兒晚上就得動手,到時候可沒覺睡了!」
沒多大會兒,房間里的呼嚕聲便開始此起彼伏,仔細聽居然還帶著節奏,這也就是習慣問題,但凡換個人也不可能睡得著。就像隔壁房間的沈鈞,那是廢了老大得勁才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客院的大門被人敲響,馬強打著哈欠,衣衫不整的開了門,看著門口的了海,不滿的說道:「這一大清早的,饒人清夢,這要是老爺,定跟你們沒完。」
了海雙手合十,說道:「施主見諒,實在是事情有些棘手,不得已才打擾施主休息。」
馬強揮揮手,說道:「說吧,到底出什麼事了?」
「小僧的一個師弟突然發起高燒,什麼法子都試過了,依舊不見退燒,想到昨日施主請來了大夫,不得已才過來打擾。」
「這樣啊。昨天爬了一天山路,看病又折騰了半夜,這會兒大夫還在睡。你們等著,我幫你們去叫。」
馬強來到沈鈞的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叫道:「大夫,大夫,您醒了嗎?」
「誰啊,這大清早的,不讓人睡覺,是想折騰死老朽么?」房間里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大夫,您見諒,我也不想打擾您休息,只是廟裡有人生了病,這兒偏遠,就您一個大夫,只能過來勞駕您了。」
沈鈞慢吞吞開了門,一臉憔悴的模樣,抱怨的說道:「為了那麼點銀子,丟了半條老命,怎麼想怎麼覺得虧了!」
馬強賠笑著說道:「醫者父母心,您老就當行善積德了。」
沈鈞不置可否的說道:「讓他們等會兒。」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沈鈞才慢吞吞的走出來,將手裡的藥箱塞到馬強懷裡,捶捶胳膊捶捶腿,說道:「藥箱你拿著,走吧。」
馬強一愣,隨即說道:「得,我伺候著您。」
兩人相繼出了客院,跟著了海兜兜轉轉,來到小和尚們住的院子。進了房門,了海指著床上躺著的小和尚,說道:「勞煩大夫幫師弟看看。」
沈鈞走到床邊,看了看床上的小和尚,發現其面色潮紅,額上卻有冷汗冒出,不禁皺了皺眉,說道:「去給我搬把椅子。」
了海搬了個圓凳給沈鈞,沈鈞坐了下來,抽出小和尚的右手,開始認真的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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