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心中悸動
林紈想回顧粲她沒事,卻疼的說不出話來,她微微顰著眉,嘗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
顧粲心中愈發慌亂,紈紈既是捂著腹部,那定是裡面的孩子出了岔子。
軒車外的雨勢漸小。
林紈好不容易能開口講話時,顧粲卻掀開了車帷,對仍站在外的侍從道:「翁主身子有恙,我要帶她去醫館。」
為首的侍從微驚:「這……」
顧粲的聲音帶著些許的不耐:「你們若是不放心,就派幾個人隨行在後。」
說罷,顧粲又命車夫去尋這附近的醫館,還命他將軒車驅的平穩些。
林紈剛覺腹痛有所好轉,軒車這一驅弛,她竟覺得那痛感又加劇了些。
顧粲的雙手有些發顫,他不知該怎樣安撫她,最終只得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不用怕,很快就會到醫館了。」
他的手因著淋雨,比之剛剛,更為冰寒。
林紈沒力氣掙脫,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自那年墜入伽淮河后,她便落下了病根,身子沒幾天康健的時候。
起先她被病痛纏繞,夜裡躺在床上,難以入睡,便一個人默默地落淚。
後來她漸漸適應了各種不適,便習慣了。
再遇到身體難受的時候,她便不再怨天尤人,而是以一種平常的心態等著病痛慢慢地離開她。
林紈的目及之處開始變得模糊,她想起了前世,她嫁給顧粲后,也犯過幾次毛病。寒症、發熱都曾找上過她。
那時林紈怕顧粲會嫌棄她,但他卻並未顯露過任何不耐,反倒是格外細心的照顧她。他親自喂她湯藥,知道她怕苦嗜甜,還差元吉給她去買蜜餞和糖果。
她嫁予他之前,林夙曾囑咐過顧粲,讓他一定要照顧好她。
顧粲人雖總是沉默寡言,但卻如林夙所言,盡到了丈夫應盡的責任。
他對她很好,只是不愛她而已。
前世她拼盡所能,救了他,也只是為了還他一命。
想到這處,林紈終是禁不住腹痛,漸漸失去意識,昏厥了過去。
再度醒來后,她竟發現,自己的身子被騰空,整個人都蜷在了顧粲的懷裡,面頰貼著他被洇濕的冕衣。
雨已經停了,空氣雖濕寒,卻又清爽怡人。
地上有著淺淺的一灘積水,顧粲或許是為了抱著她,並沒有看見,他的歧頭履踩到了上面。
積水混著泥,濺到了他的衣擺上。
顧粲見她清醒,卻仍小心地控制著臂彎的力道,就如對待玉瓷般,生怕她碎在了他的懷中。
林紈恢復了些許的氣力,對他道:「我沒有事,你放我下來吧。」
顧粲低首,眸色微郁地看著她,回道:「我帶你去醫館。」
車夫留在軒車處,林紈的侍從緊跟在二人的身後,待尋到豫州當地的一家醫館后,侍從留在外面靜候,顧粲則橫抱著林紈入內。
雖說適才下了雨,但這家由一對中年夫婦經營的醫館,仍有病患來尋醫問病。
一個總角小童左手提著藥包,右手則扶著他身側拄拐的老嫗,小心地邁過了門檻。
那老嫗和小童與顧粲和林紈擦肩而過時,都禁不住多打量了二人幾眼。
林紈沒什麼力氣,任由顧粲抱著她,醫館里滿溢著她熟悉的藥味。
顧粲將林紈放下后,醫師掀眸,見眼前的二人容貌出塵,衣著也很是華貴。
那女子雖穿著男裝,可是那副纖柔無依的模樣,一眼便能讓人識出真實性別。
醫師為林紈診脈時,顧粲的心似是一直都懸在咽喉處。
他生怕林紈和她腹中的胎兒會出事。
醫師診脈后,微微沉吟,對林紈道:「小娘子脾腎寒濕,氣虛不攝,人便容易神疲肢倦,從而頭暈氣促。」
顧粲聽后,又問向醫師:「那孩子呢?」
林紈也是一愣,什麼孩子?
醫師抬首,看向了眼前容顏俊美的男子,回道:「小娘子是氣虛導致的月事崩漏……郎君以為是什麼?」
顧粲一時失語,噤住了聲,而後又有些懷疑地問向那醫師:「她…她沒懷孕嗎?」
林紈聽到顧粲這番話,也是不解地看向了他,顧粲怎麼會以為她有了身孕?
醫師嘖了一聲,又問向林紈:「你二人到底是不是夫妻?怎的他連你有沒有懷孕都不曉得?」
說罷,醫師又看了看顧粲,暗覺這位年輕郎君的皮相倒是生的好,就是腦子有些不大靈。
林紈捂著小腹,不欲再與顧粲講任何話,也不知該回醫師什麼話好。
顧粲的心中,也說不清是何滋味。先是如釋重負,轉瞬,又變為淡淡的失落。
他慢慢抑住了那種失落感,自覺,他應該感到慶幸,依林紈現在的身子,還是不宜有孕為好。
這時,醫師夫人端來了兩碗熱騰騰的紅棗薑湯水,遞與了林紈。
林紈道了聲多謝后,接過了辛辣的薑湯水,她小口的啜飲著,聽著醫師夫人對顧粲講:「這薑絲紅棗水,可治婦人月事不順,也可驅寒暖身,我瞧著這位郎君淋了雨,來,你也用一碗吧。」
顧粲遲疑了下,沒有接過。
林紈飲完后,瞧見顧粲仍在與醫師夫人僵持,心道顧粲定是覺得這是婦人飲的東西,才不肯喝的。
她開口對顧粲道:「你用下吧,別著涼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她對他的關切之意。
顧粲聽后,終於從醫師夫人手中,接過了薑湯水,剛飲上沒幾口,那醫師便捋著鬍子打量著二人。
半晌后,他又開口對二人道:「既是提到了孕事,那便請郎君再聽老夫叮囑幾句,小娘子體弱,行房事時,斷不可過猛過勤……」
醫師還沒講完,顧粲就被熱燙的姜水燙到了嘴,他自覺失了態,便又把那碗薑湯水遞與了醫師夫人,再不肯飲。
林紈聽后,面色一紅,垂下了頭首。
從醫館出來后,衛槿和車夫及其餘侍從也都尋到了地方,靜等著林紈差遣。
林紈見馬車已經修好,便要回洛陽。
顧粲和侍從都弄不清,她為何要急於回去?
侍從勸道:「翁主…還是先在館驛歇一夜再出行為好。」
見那侍從說了自己想說的話,顧粲便默默看著林紈的反應。
林紈見車夫一臉疲憊,衛槿也被凍得瑟瑟發抖,又瞧見天色將暮,自覺這幫人也需要休息,她身為主子不能太過自私,便回道:「那便尋個館驛暫歇一夜,明日卯時便回洛陽。」
秋日的卯時,天都沒亮,看來她急於回去,定是有什麼事。
顧粲這般想著,林紈已經撇下了他,乘上了馬車。
林紈本以為,顧粲會在醫館處,與她分道揚鑣,可誰知,顧粲竟是也住到了她的館驛中。
館驛共三層之高,如若從其上俯視,則能看見它的布局自成四方天井。
林紈和衛槿及侍從住在二樓,顧粲也住在二樓。
秋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周遭似是都在氤氳著水汽,天色將沉時,外面走廊懸著的燈籠被驛差點亮。
林紈站在走廊處,安排著衛槿和侍從等人的住所,卻覺似是有一道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微微偏首——
隔著細雨,顧粲站在對面,正憑欄看著她,見她發現他在看她,面色未變。
林紈舒了一口氣,她竟是在顧粲的注視下,感覺心中有些悸動。那種感覺酥酥麻麻,正沿著背脊,直往她的頭頂冒。
林紈想讓自己的心緒強自平復,想讓自己不去理會顧粲的注視。
落雨之聲變得不再喧囂,她只能聽見,積雨沿著檐勾,「嘀嗒嘀嗒」地落下。
那聲音的節奏竟與她的心跳一致。
「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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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擁有戀愛超能力,不僅能讓女主的聽力變好,還能讓女主覺得雨被靜止在半空(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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